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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他们一起杀青(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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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炽烈,裤管高高挽起的农夫蹲坐在田埂上,敞开的坎肩露出精瘦的胸膛,两只沾满泥巴的脚掌筋骨分明,如老树盘根,刻满了生活的艰辛。
但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一封专门给他的军书。
“老苏。”
一个妇人从不远处的土屋里走出来,三十来岁的模样,打扮得极干净,布衣荆钗不掩其清丽,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脏兮兮的农夫身边。
“村头的刘老实说,愿意在你走后娶我。”
“那就好。”农夫长叹一声,半句难听话都没对妻子说,“家里的钱和田地都带走,我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你自个儿有私房,在夫家也挺得起腰。”
“你……真的要去?”
老农喉咙里发出“库库”的笑声,旱烟抽多了,嗓子里有痰:“真去。”
年轻漂亮的妻子猛地站起来,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包袱砸在农夫身上,嗓子也是哑的:“那就去!去送死!”
农夫被砸得一个踉跄,包袱里是甲胄,又硬又重,砸在身上,骨头不结实接不下。
七年了,当年胡人进犯,他在军中斩首过百,却胆小,有功不报,怕当了官儿被推到前面打头阵,总爱混在队伍中间收人命。后来,主将被小人暗算,他所在的军队节节败退,同袍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三十多人逃进了妻子所在的小镇。
他和妻子之间没有爱情,就是彼此都累了,找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
七年后的今天,胡人再犯,国内四分五裂,群雄割据,十余家豪杰,愿意以自家兵力磕胡人刀口的,不过一二。反正胡人抢完一票就走,会受难的只有那些家园靠近边境的老百姓。
农夫的村里离边境不远不近,却万幸在胡人打劫范围之外。他依旧怯懦,他舍不得自家春天刚种下的苗苗,每天躺在床上睁开眼就能瞅见的屋顶上透光的窟窿,还有天上掉下来的漂亮媳妇。
有房,有地,有老婆,神仙样的日子啊!
那天他收到这封来自同僚的召集信,第一反应是把它烧了,全当没收到。
三更半夜,妻子在厨房里找到他时,灶台里已点了火,快五十的大老爷们对着火堆,哭得像死了爹娘,眼泪鼻涕全落在信上,墨迹一团一团,和那年他军衣上的陈血一样丑,却香。
妻子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看不起他,骂他孬种、废物,要跟他和离!
最终他还是决定去战场。
农夫提起地上的包袱,扛在肩上,最后看妻子一眼,决然转身。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两条瘦骨嶙峋的腿跑起来,仿佛身后有猛兽在追。
“苏武!”
在他身后,是生机勃勃的田地,漂亮的女人,不结实但舒适的土房。
齐轩站在田埂上,眼睛通红,脸颊抽搐。
直到那消瘦狼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她才呜咽着从喉咙里溢出两个轻不可闻的字:“别……走……”
“结束了!”许光导演直接跳起来冲上去抱住周曦,“我的老天,终于拍完了!”
周曦脸上的表情活像被打了一拳,任谁刚沉浸在丈夫离家送死的激动与伤感中,突然看见一张十分抽象的老脸在哈哈哈大笑,都会有种“你他妈逗我”的感觉。
孟彻是切切实实跑了几十米,跑回来发现大家都在鼓掌,才知道这段过了,电影封镜了。
他啪叽跌坐在地上,笑道:“可算完了。”
车迟给他一瓶矿泉水,外套盖他头上:“起来,坐椅子上去。”
孟彻把手臂搭在男友肩膀上,被搀扶着慢慢往回走,另一只手晃晃矿泉水,“有雪碧吗?”
“没有。少喝点碳酸饮料,排骨精。”车迟把人扶起来,慢慢扶到椅子上去。
孟彻为这一幕戏减了五斤肉,本来就瘦不拉几的人现在真只剩骨头了,拍戏的时候车迟都怕他累晕了。
车迟沈着脸,耳朵里听着剧组里的大家都在庆贺杀青,王强已经凑上去和人开玩笑了,只觉得一股子无名之火蹭蹭蹭往上涌。
“你他妈用替身会死还是会怀孕啊?!”他低声对恋人吼。
孟彻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矿泉水喘气,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有生以来演得最好的一次!虽然没看录像,但我知道,肯定棒极了。替身?这么好的剧本为什么要让给替身?车迟你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身为演员,把剧本里的场景演出来,然后在大荧幕前赚观众的眼泪,这很有趣。”他拧开瓶盖,两次才成功,咕噜咕噜把水灌进喉咙里,心情稍微平复,“唔,我太唠叨了,一兴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他们是要去聚餐吗?我想回宾馆休息,你留下来帮我套套交情。”
“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留下。”孟彻轻声道,“许导很喜欢你,梁衡上次还说要约你泡吧,和他们打好关系。”
圈里老资历的人不是特别好交朋友就是特别难交朋友,许导属于前者,梁衡属于后者。孟彻不想让这个和梁衡扯上关系的大好机会白白错过。
“梁哥两次主动和你打招呼,你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车迟叹息一声,他开始鄙视自己居然跟这个自闭症戏痴较劲,“没事的,你演得好,不差一两个关系。”
孟彻满脸不赞同。
车迟有时候真觉得他像个小孩子,特别是兴奋的时候,话变多,语速变快,好多平时藏在心里的东西都抖落出来。他低下头,吻了一下孟彻的额头:“我送你回宾馆再去参加他们的聚餐。”
“我自己可以。”
“我是你的助理。”
“助理也不用……”
“你在看什么?”车迟突然转过头,满脸警惕盯着不知何时开始看着他们的年轻男人,厉声道,“你是谁?我没在剧组见过你!”
这个人给他的第一感觉很不好。看穿着打扮大概也是艺人,却浑身洋溢着一股子讨人厌的腻味,像奶油一样又甜又腻,一点都不正派。
“周奇。”孟彻放下水,皱着眉头道,“你来找强哥吗?”
刚才车迟吻了他的额头!
周奇显然被吓呆了,缩着肩膀干笑:“孟哥,我刚才什么都……。”
“那个和女友闹分手的周奇?”车迟直接打断他,直起身吊儿郎当地看着满脸惊惶的奶油小生,“强哥很忙,或许我们可以先聊聊。”
他对孟彻打了个放心的手势。孟彻犹豫一下,点点头。
周奇可不敢拒绝孟彻的助理,跟小鸡仔儿似的被提溜到水田旁边的厕所里。
他以为他要跟他谈条件,琢磨着只要孟彻能帮他和王强说几句好话,或者干脆帮他把那些该死的照片买回来,他就答应不把孟彻是同性恋的事情说出去。跟记者爆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和孟彻同一个经纪人,如果王强知道他最看重的孟彻的丑闻是从自己嘴里曝出去的,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好过,而周奇现在别说换经纪人,连自己选剧本的权利都没有。
农村的公厕当然不会像城市里那么干净,还是传统的坑厕,散发着浓重的味道。
车迟什么都没说,沉默而强硬地用两张手帕把周奇的嘴巴堵起来,手臂背在身后,这两只手腕细得他一只手都能抓住,另一只手揪着他的后颈,把人往厕坑里按。
周奇直接吓蒙了,吸a毒的大脑好一会儿才想起尖叫!
他死命摇头,想告诉车迟,自己绝对绝对不会告诉记者的。但两张大大的手帕把他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的,什么声音都变成“呜呜呜”的哀嚎。
眼看着周奇的肩膀已经碰到厕坑的砖块,上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什么脏东西,脑袋被车迟压着,还在往侧坑里塞。他现在肯定把厕所里残留的恶心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头也不敢摇了,唯恐乱动碰到明显沾着黄色秽物的厕坑内侧。
车迟把他压在那里,两只手稳得像铁铸。他结实的手腕上带着一块金表,直到秒针走过足足三圈之后,他才把周奇拉上来,手一松人就倒在厕所的地上。
三分钟前还人模狗样的小艺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上蹭了一大片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双手撑地往后爬,整个人蜷缩在墙角离车迟远远的,唯恐再被塞进厕坑。
但一个农村的公厕能有多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
车迟站在门边,嫌恶地看着他,冷笑道:“如果让我发现媒体得到一丝半点消息……”
周奇被堵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疯狂地点头。
车迟满意地笑了。
把人捏在手心肆意妄为的行为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一边反省自己的暴力行为,一边转身打开门,姿态悠闲地走出去。
不过刚走几步,他突然停下,吓得周奇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车迟只是脱掉身上的暗红色运动服外套,随手挂在厕所门上,才带着灿烂的笑容走向正一脸紧张地望着这里的孟彻。他弯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孟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