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罗裙》鹿鹿鹿准

1、送别

　　我送敏歌去火车站的时候，她走在前面提着自己的行李一言不发。我跟着她身后几步的距离，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她的背影和墨绿大衣袖口，倒不像是送人的。
　　敏歌脚步突然一顿，转过身来。

　　“到了。”

　　这样的冬日真冷。我记得她微红的眼睛，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总该说点什么的，敏歌就要走了，她从此要离开我生活开始另一段人生，是不会有我的。
　　怪谁呢，怪自个儿不争气。我心里难受，又觉得不该在她面前哭。上前几步，拉了她的袖口，再往前一握，是她冰冷的手。终于没忍住生出些许涩意，不敢抬头瞧她去。

　　“真希望我们才十岁。”

　　敏歌看着我，一遍一遍摸着我手上凸起的骨节，哽咽道：

　　“生日快乐。”

　　那年冬日，我在火车站送敏歌去北平读书，正是我十八生辰。
　　我目送着敏歌走进车厢，冲我挥挥手，她从此消失在我眼前，然后彼此就是两个人生。
　　我在月台不顾异样的目光，泣不成声。

　　再回到沈家的时候我还肿着眼睛，四姨太太和三姨太太坐在花厅，父亲也在。

　　“哟。大小姐回来了。”四姨太太扭着她的细腰，迎了上来。三姨太太风雨不动安如山，只是坐着冲我笑一笑。我是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冷冰冰的走到父亲面前。

　　“父亲。”这就算打过招呼了。

　　父亲的脸色也不大好。不，他对我，哪有和颜悦色过。可惜，他娶了四房太太，照样没给他生出一个子儿来。

　　“敏歌走了？”

　　“嗯。我先回房了。”我实在不想同他多说几句话，这让他阴沉的脸色更是如这冬日一样。
　　身后，三姨太太赔笑的声音，四姨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父亲摔碎了瓷儿，都是这冬日里沉重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