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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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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雨蓉不愿意接受事实,可也不得不接受事实,她强撑着站起来,面对着那棵歪脖子树,手里死死的捏着自己的帕子,双唇颤抖着,终于艰难的张开了嘴。
——为了让傅安宁开心,为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怕,疼她到心坎里,可依旧冷漠的将她一把推了出来的男人。
只是,虽然张开了口,她的声音却如同蚊子哼哼一般,稍微离远点都听不到了。
旁边廊上看热闹的一群人又嘀嘀咕咕了起来,有人密切的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眼睛眨都不眨,这会儿惊奇的喊着:“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站起来干嘛了?”旁边的人连忙跟着一起看过去,可是眼瞧着也只是两个人直挺挺的立在那儿,身姿倒是挺婀娜的,但总不至于就是让她们在那儿罚站吧?
一起罚站的茉莉眉梢一吊,再次提醒道:“蓉儿姑娘这样的声音,别说传到旁边的书房里去了,就是咱们娘娘在屋里都听不到!您这是真心来侍奉娘娘的吗?若非真心,还请您自行回去便是!”
傅雨蓉又红了眼眶。
她抿了抿唇,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突破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终于,她大声的喊了出来。
——廊上的丫鬟仆人们终于听清了她在嘟囔什么。
“原来是在吟诗?怎么对着棵歪脖子树,难不成还指望着整日里对着一棵歪脖子树念经,让它能得道成仙,幻化人形不成吗?”
旁边的仆役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两手习惯性的插/在袖口中,随口道:“这个听着有点耳熟啊,好像昨天我从前院书房经过的时候,也听到过。”
“何止呢!日日都有!如今这声音也从书房移到正院里来了。”
嘻嘻哈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到傅雨蓉的耳朵里面,她委屈极了,层层叠叠的委屈在她的心里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引得她鼻子直发酸,眼眶也是红了一阵又一阵,恨不得下一刻泪水就要哗啦啦的流下来。
这个时候,走廊的那边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中气十足,嘲讽十足:“收起来你的眼泪吧,你心心念念的殿下早就已经出府了,如今你的眼泪只会让我觉得更加痛快。”
正是被傅雨蓉在心里大卸八块,恨得咬牙切齿的傅安宁。
她悠哉游哉的走到近前,旁边的侍从们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美人榻,旁边还放了一个小小的茶几,搁着一壶茶水。
上面是葡萄架,如今已是秋日,葡萄藤上面的叶子还没有落,层层叠叠的把阳光隔绝在外,只有偶尔一两丝漏网之鱼逃窜进来,像是过了筛子一般,细碎温柔的洒落下来。
上面还结了葡萄,深紫色,圆乎乎的,外面还包了一层白色的糖霜。
傅安宁只觉得自己如今的日子快活极了。
她倚在美人榻上,享受着这一刻静谧的时光,口中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嘟囔着:“可别以为你哭了我就会高抬贵手放过你,世人都说诗词有韵味,你若是吟诵的不能让我点头……”
“那就一直吟诵下去!”
说罢,她直接闭目养神,旁边凑热闹的侍从们连忙匆匆散开,生怕自己扰了王妃娘娘的清梦。
傅雨蓉站在歪脖子树下,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一直咬到口腔里面炸开一股铁锈味,她都不肯罢休。
她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屈辱,含恨将泪水给憋了回去,带着满满的仇恨,带着满心的屈辱,化悲痛为力量,她终于再次大声的开始吟诵。
***
从午后到太阳落山,傅雨蓉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废了,原本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婉转如山林中灵巧的鸟儿一般,活泼,娇嫩,让人一听就喜欢。
可如今……
她觉得自己从嗓子眼往外渗血。
围墙外面的书房里,宁王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府中,他听着傅雨蓉在墙的那边一遍又一遍的吟诵着诗词,只能痛苦又愤恨的闭上了眼睛。
他在心里不断的劝说着自己:傅安宁与太后一向交好,若是能让她去安抚太后,必定事半功倍!
他自虐一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连数日,一直到中秋夜宴的当天,傅安宁才终于大发慈悲的免了傅雨蓉一日的吟诵。
在她一脸“得救了”的表情中,傅安宁笑眯眯的再次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打击:“今日先休息一下,明日继续。”
傅雨蓉欲哭无泪,不仅无泪,连干嚎两嗓子她现在都已经做不到了。
她的嗓音在这几日被磨损的厉害,如今一张嘴就像是被沙砾狠狠的摩擦过了一般,像是山沟沟里面抽了一辈子旱烟,嗓子被熏倒了的瞎眼老太婆。
中秋夜宴,傅安宁毫不手软的从宁王私库里面搜刮了不少的好东西,华丽的蜀锦,鸡蛋大小的东珠,个个都是极品货色,衬得傅安宁整个人富丽堂皇,一出场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和她交好的几位夫人碍于宁王,只是匆匆地打了个招呼,等到傅安宁终于落单的时候,她们才赶快把傅安宁捉到了一旁。
“我听说这些日子你罚了府中一个侍女,让她日日在你院子里吟诵诗词歌赋?”她们捡了个自己最感兴趣,也是当下最热的话题来问。
傅雨蓉日日在她院子里的歪脖子树下面吟诗,那个地方刚好在后院和前院的中间,整个王府的下人们来来回回全都能听到这里的动静,一个两个不要紧,当所有人都会没事往这边绕一圈来看热闹的时候,消息自然而然就长了腿,不需要傅安宁特意去宣传就飞到了千家万户的耳朵里面。
只是不知道宁王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竟也任由流言蜚语长了翅膀一样的飞了出去。
傅安宁点点头:“她喜欢吟诗,我成全她。”
旁边的贵夫人们大喜,拍手称赞道:“真亏你能想的出来这么促狭的法子,回去我也得好好的收拾收拾我们家那几个妖精,什么吟诗作画,什么弹琴的,什么唱曲儿的,非让她们折腾个够,折腾到吐不可!”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赞同,有几个人虽然没有说话,可从他们眼神闪烁的光芒中可以看出来,她们也对这个主意十分赞同。
几位贵夫人在无言之中达成了默契,相信不久之后,京中各家的小妾都要遭殃了。
***
中秋宴的席面铺得极大,坐在最上首的是太皇太后,紧随其下是如今的小皇帝和皇太后,再往下便是宁王和傅安宁。
这是傅安宁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见到小皇帝,她好奇的朝着小皇帝那边看去,年纪尚小的小皇帝一张小脸嫩呼呼的,两个腮帮子圆溜溜的鼓出来,是还没有消退的婴儿肥,一双清澈的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点心。
啧~
傅安宁暗自猜测着,恐怕这位再长长,也要勾动万千少女的芳心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最上首“啪”的一声,太皇太后重重的把筷子放在了碗碟上,筷子上镶嵌的金玉和瓷碗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让人心肝都跟着一颤。
傅安宁连忙回神,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目光从太皇太后身上一扫而过,才发现太皇太后一脸怒气,看的却是自己这边的方向。
她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了?
再一看自己身边的宁王,正一头冷汗,一脸苦笑,一副讨饶的架势对着太皇太后。
哦,原来是他惹的祸。
事不关己,傅安宁正准备抓一把瓜子开心看戏,没想到下一刻火就烧到了自己脑袋上来。
太皇太后厌恶的瞪了她一眼,道:“这些都是你的错,宁王妃,你当真是个无能至极的人,城儿都已经快三十了,到现在膝下没有一男半女,你这个王妃究竟是怎么当的?!”
叶新城,就是宁王的名字。
傅安宁无辜躺枪,但是在万恶的皇权面前她也只能低头,她连忙起身跪倒请罪:“母后息怒,这一切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无能。”
低着头,她满脸的不服气,若说以前宁王没孩子,太后怪她也算是有几分道理,如今算什么?!
这个锅该让宁王和傅雨蓉这对狗男女背着才是,管她屁事!
让傅安宁背了不该她背的锅,哼哼,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傅安宁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个极好的主意便浮上心头,她抬头斜着眼打量了宁王一下,勾勾唇,让刚好一眼扫到的宁王心里顿时一咯噔。
就听傅安宁继续道:“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爷如今膝下荒凉,妾身一直忧心,原本半年前赵家妹妹进了府,妾身以为自己能松口气了。”
宁王猛的一下看向傅安宁,他没想到傅安宁竟然在这个场合又提起赵氏!
他攥着拳,牙齿咬得咯咯响,只觉得自己的肺管子被人戳了。
那边傅安宁一点儿也没把宁王的异常看在眼里,甚至众人在这一刻诡异的沉默也没被她放在眼里,她自顾自的说着:“谁知道赵家妹妹天不假年,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虽说后面还有个侍女在王爷身边伺候,可到现在半年了,她日日跟在王爷身边,也没见有半点动静,真是让妾身忧心极了。”
太皇太后听得直皱眉,她总觉得傅安宁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