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野史》鹿门客

1、一

　　她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很早很早的时候，大概叫过李薇薇这个名字。
　　那是多早的时候？遥远到飘渺。

　　她现在叫做薇薇安.欧罗曼。诨名“玫瑰花”。

　　她依旧是个人类。
　　还是个大家小姐。

　　撇开跟随的侍女，薇薇安刚愤怒地快步走了几步，多喘了几口气，被铁骨的束腰死死箍住的胸口一阵发闷，眼前发黑。

　　如此的紧绷，以至于她的双手根本够不着解放的系带。

　　赶紧取出嗅盐。
　　呼吸平静下来的时候，继续小鸟一样轻浅的呼吸，缓慢而娴雅的移动。
　　好了，我完了。薇薇安如此绝望。

　　舞会如常结束，她如常被带回了伯爵家里。
　　坐在华丽却低矮的窗子下，看着外面的绿茵场上，她的兄弟在阳光下跑马。

　　外面一个贵族的公子哥抬头时，忽然看见了窗口的她。
　　他停下马，吹了个欢乐的口哨，彬彬有礼地舞动马鞭：“小姐！您多美！”

　　她美吗？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肌肤，下面几乎可以看见血管。
　　金黄的头发常年藏在阴影里，黯淡到得发白。
　　紧紧抿着的双唇总是只能小鸟似的呼吸，变作了褪色一样的淡粉。

　　但她毫无疑问依旧是美的。
　　她的眉毛从不需要修剪，就像弯弯的月亮。
　　她的眼睛比翡翠还要浓绿明亮。

　　她是欧罗曼家深藏在阁楼的玫瑰花。即使因为失去了阳光而褪色，依旧娇嫩美丽。

　　那公子哥还在兴奋地高呼着“玫瑰花”。认为美丽的玫瑰在注视着他。

　　薇薇安却紧盯着那公子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马鞍，还有他的骏马。

　　“小姐！你太失礼了。”教导她礼仪的夫人把她渐渐探出的身子拉回了。又检查了一下她双脚间的锁链：“您的小堂妹都被称赞为淑女了。您却还是需要锁链的辅助，才能端庄地行走。”

　　她又把自己蜷缩回了阴影里，一言不发。任由脚踝上的铁锁被加固。

　　“每一位淑女都是这样过来的，您是多么的美丽，得比她们更淑女才成。明年的成年舞会，就要订婚了。”

　　薇薇安从此告别了那个她坐了五年的位子——阳光下的绿茵场，飞奔的骏马，金色的欢乐世界——虽然那一直都和她没关系。

　　薇薇安重新替自己选择了泛黄的书籍。
　　温暖的阳光暖不到身躯，历史的阳光却能照耀心灵。

　　她开始流连在藏书室。

　　直到那场她成年的宴席。

　　一位脸上的粉簌簌在落的绅士凑近了，嗅了一下薇薇安，他假发上的香水熏得薇薇安的呼吸更加不畅快：“女士，您身上难道带了玫瑰花吗？”

　　她的母亲苍白而高贵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红晕：“噢，公爵，我的薇薇安天生就如玫瑰芬芳。”

　　这位公爵开始赞美薇薇安：“阿缪纱为何不早点请您到她的筵席来！”
　　他走近了一步。
　　薇薇安被勒得像小鸟的呼吸，再一次被浓烈的香料味堵塞。

　　他还想去亲吻薇薇安的手背。

　　于是薇薇安终于把她翡翠一样的眼睛抬起来了，她后退了一步：“因为真正英勇的男士们更爱诸神公主的裙摆，而不是阿缪莎的宴席。公爵先生，您前些天刚刚在诸神公主的裙摆下，被雪国打败了。为什么今日喜爱胜利的阿缪纱就允许您进入了她的和平的殿堂？”

　　她说话的样子太镇定，太潇洒坦然。简直像每一位为失败而痛心的男士一样，在同这位公爵说话。

　　原本有些吵闹的宴席，不知何时鸦雀无声。

　　回到家里，薇薇安读书的爱好被禁止了。

　　“您太失礼了。”礼仪夫人又整理了一下她裙子的钢撑：“请不要在男士们面前炫耀自己的学识。一位合格的女士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说俏皮话，但是绝不能让男士们难堪。”

　　“即使他是那样的愚蠢、可笑？”

　　“薇薇安小姐，男士们永远不会愚蠢，绅士们永远不会可笑。”

　　“可是他刚刚打了败仗。赔了我们三年的赋税。”

　　“那不关您的事。如果这位先生答应了向您求婚，又转眼反悔，那才是一位淑女该关心忧愤的事。至于别的，与优雅的女士们没有关系。”

　　薇薇安因此在阁楼上的闺房打发了一整年的时光。

　　第二年的舞会，她雄心勃勃的母亲发宏愿：“皇宫的舞会就要开始了！”

　　薇薇安第一次远行。

　　“我不嫁！我不！”她说话声音才大了一点，胸口忽然发闷。

　　“为什么我要嫁给一个老头子？然后找着情人，在闺阁中，摇着羽毛扇渡过一生？”

　　“住口！你的礼仪呢？”

　　宫殿里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淑女与绅士正在水晶灯下共舞。
　　她扶着墙，趁母亲又一轮的共舞中陶醉时，她走出来了，慢慢坐到玫瑰花丛旁的躺椅上。

　　月光洒满人间，照着孤独的玫瑰丛。

　　“啊，多么美丽的玫瑰花！”油头粉面的贵族公子哥曾经单膝跪在薇薇安面前念着咏叹调。

　　风吹动了薇薇安的头发，她看着天上的月亮，玫瑰看着她。

　　“可是”，薇薇安羡慕地对玫瑰花说：“你有刺，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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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郁郁，无心再谈其他。
写点轻松爽快的单元剧□□发发火气
诸神公主：这个世界神话里的太阳女神，喜欢青睐阳光下流汗的勇士们，据说是天父的半身与女儿。
阿缪纱：这个世界神话里胜利与和平的女神，主张以胜利觅和平。但同时又是一位喜欢宴饮的多情女神。她的最高规格的和平盛宴只宴请胜利者与失败而依旧英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