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十年之约的第一天,总算顺利度过,所幸没发生什么坏事。两国将军都是貌合神离,勉强气氛还算过得去,而翼将军接下来也没怎么为难他们。
回到青渝给他们安排的营帐,赵玄儿总算松了一口气,此时天已黑,营帐点上了油灯。书桌前摆着信纸,老爹一直催她给清醇写信,既然答应了,就不能推托。她绞尽脑汁,才勉强写满一页纸,无非是让他注意身体,天气凉了,记得多穿衣这些话。
只是,赵玄儿仍在纠结白天时青渝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如青渝所说,她的娘亲是被女王害死,以及老爹费尽心思不让她知道这些事,只是为了保护她。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质问老爹的时候,毕竟他们现在在敌方阵营,到处都有人监视她们。等事情告一段落,她想让老爹跟她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营帐外的空气因夜晚降温而变得异常寒冷。脑子有些胀痛,出外吹吹冷风,让她缓解了不少。如今,她无比希望,这十年之约赶快过去,她很想回家里好好睡一觉。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十年之约会出什么差错,所以一放松下来,就觉得无比疲惫。但因为一睡着就做噩梦,她仍是不太想睡觉。
老爹的营帐在她隔壁,也是灯火通明,估计老爹还没睡。隐约间,她听到老爹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的脸起疙瘩了!明明不能喝酒,为了陪那糟老头喝,坏了我的皮肤,我与那糟老头不共戴天!”
赵玄儿忙掀开营帐,便看到老爹拿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伤心地用手帕拭泪。明明白天还霸气无比的老爹,一回到营帐,就开始暴露原形。赵玄儿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才是她认识的老爹。
而此时老爹也意识到赵玄儿就站在门口看着她,忙捂住了脸,皱眉瞪她,“怎么还不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和翼国将军谈判,必须要养好精神。”
赵玄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走进营帐,试探地开口,“爹,我听翼国的士兵说,附近似乎有军队扎营······”没等赵玄儿把话说完,老爹忙放下镜子,扑过来捂住她的嘴。
他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示意赵玄儿别乱说话。
赵玄儿忙点了点头,老爹放开她,用嘴型告诉她,“别担心。”赵玄儿忙又点头。
“那些军队是我们的吗?”她忙低声问道。
“嗯,是清醇他们。”
老爹的话,让赵玄儿始料未及,季清醇他怎么会来这里?
老爹看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只得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头,“还不回去休息。”
赵玄儿只得乖乖地离开。老爹让她别担心,这说明他对这次的十年之约是做足了准备的,难道这些军队是老爹他们暗中包围埋伏翼军的?这样的话,一旦翼军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也不会陷入被动的状态。
而且,季清醇这个整天挂着虚假笑容的皇子,竟然和老爹密谋埋伏翼军的事,让她很吃惊,毕竟在她看来,季清醇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却这么深得老爹的信任。而老爹选择什么事都瞒着她,这让她有些失落。
尽管老爹将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她的噩梦告诉她,未来的女尊国会陷入无休止的战乱,而战乱的起因,还不得而知。
虽然,相信梦里发生的事本就是一件荒唐的事,但梦境太过真实,让她不由自主地相信,也怀疑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会为了救一个人而万箭穿心。
翼国军营扎在连祁山半山腰,抬起头能清楚看到天上闪烁的星星。赵玄儿绕过守卫,走到僻静处,找到一个看星星的好地方,不料,那里早有人占据了地方。
那人穿着银白色衣衫,腰间配有长剑,黑发高束起,身材高瘦,英姿飒爽,不正是青渝么?
赵玄儿料想到青渝是个聪明有城府的人,并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只得在不惊动他的前提下,悄悄离开。
但是青渝很快发现了她,他身子动了动,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清潭一样的眸子明亮如星,淡淡开口,“要不要下棋?”
赵玄儿顿住了脚步,被青渝发现,让她有些窘迫,“我下棋技术不太好。”
“我会让着你。”他自顾自地说罢,也不管赵玄儿同不同意,率先走到营帐内拿了棋盘。
这时,赵玄儿才发现,她刚刚散步,散步到他的营帐附近了。她跟在他身后,待走到他的营帐门前,正犹豫要不要进去,青渝已掀开帘子,开口道:“进去吧,我知道女尊国的女人不拘小节。”
赵玄儿只想说,她很拘小节,深夜进入敌方阵营,总觉得不妥。但是青渝表现得大方自然,她扭扭捏捏的模样也不太好,只能跟着走进去。
青渝的营帐内十分整洁干净,也十分朴素,桌上摆着许多书,墙上挂着地图以及弓箭匕首。赵玄儿一进去,便闻到淡淡的熏香味,这香味似乎有镇定人心的作用,原本有些紧张的她呼吸着香味,竟慢慢平静下来。
青渝跪坐在矮桌边,煮了茶,并为赵玄儿倒了茶水。他抬起眸淡淡看了一眼拘谨地站着的赵玄儿,“坐下吧。”说罢,展开棋盘,修长的手指将棋子一一摆好。
赵玄儿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四周,忍不住说道:“你的房间有点过于朴素了吧。”屋里只有一书桌,一椅子,一床,一矮桌,以及一堆书、一张地图以及武器数把,便什么也没有了。而赵玄儿他们的营帐是应有尽有,昂贵的毛毯,精致的家具以及大床,器皿盛着各种奇珍异果,还有专门伺候人的女仆,守着屋内的炉子,以防炉子熄灭。
而青渝只是淡淡回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自在。”
赵玄儿虽是不太理解“他有条件也不享受”这个奇怪的性格,但还是没说什么。
青渝一边摆棋子,一边问道,“我有些好奇,你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赵玄儿愣了愣,摸了摸脸上的银制面具,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老爹嫌弃她长得不够霸气,强迫她戴的吧?
青渝看了一眼她的面具,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问道,“我倒是听说你的容貌倾国倾城。难道是这个原因?”
赵玄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窘迫地干咳了一声。虽然她的容貌确实长得挺好看,总有人偷窥她,但是这很让人害羞,这个容貌又不是她的。
“我长得一般般吧。”最终,赵玄儿只能这么说。
青渝对于她的自我评价并不表明态度,只是无所谓地开口,“美丽的容貌只是一副终会腐朽的皮囊,最重要的还是智慧和能力。”
他示意赵玄儿先下棋子,他会让她五个棋子。其实赵玄儿棋艺很烂,即使青渝让她一百个棋子,她也不一定能赢。赵玄儿手指拿着黑子,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怎么下,却总是轻易地被青渝围剿,眼睁睁看着青渝一个个地把她的棋子吃掉。
一连输了五局,她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天很晚了,我想我应该回去睡觉了。”
“你的棋艺也完全比不上赵菱将军。”
青渝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原本想要站起身的赵玄儿顿了顿身子,额头隐隐有了黑线。她知道她哪里也比不上娘亲,老爹整天训她,而敌方军师也要打击她。
赵玄儿不知他为何忽然指责起她的能力了。
而青渝像是陷入了回忆,“一直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亲自打败她,所以一直努力着。然而她却这么轻易地死去······”
看到青渝隐隐愤怒的表情,赵玄儿意识到,或许娘亲的死去,并不是所有的翼国人都高兴的,比如青渝,他是把娘亲当作敬重的对手。
“那个,青渝,我爹说你自小沉默寡言、性格高傲,但今日和我说这么多话,确实不像你的性格。难道,你是在试探我的能力吗?看我是否比得上娘亲······”
从一见面,他就说她“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再到今日,一步接着一步试探她,对她说出一些诛心的言论,直到现在,和他下棋,她一连输了五局后,他终于认清,她完全比不上娘亲,所以青渝失望了吗?
然而,青渝并不回答她的话。侧过头不看她。
即使青渝不愿回答,赵玄儿也知道他的答案。她神情复杂地开口,“不止是你敬重娘亲,我更敬重她,时刻以她为榜样。此刻的我,就像当年被我爹气哭的青渝一样,心里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并想要拼命努力。”
她从没见过那个娘亲,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亲情,然而她已无数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事迹。总之,娘亲是个让她很敬佩的人。
青渝皱紧眉头,语气僵硬了几分,“别总是提起我哭的那件事。”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又冷又硬,把赵玄儿吓了一跳。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意识到青渝自尊极强,又争强好胜,那次被老爹骗到,从此不轻易相信别人,这足以体现青渝的极端性格。
她一时忘记了这一点,暗暗告诫自己别把敌方军师惹恼了,影响两国的友谊,只得忙转移话题,“呃,好的。那个天色确实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她也不敢看青渝的脸色,转身就走。
翌日,老爹早早把赵玄儿叫醒,告诉赵玄儿,与翼国将军谈判完毕后,便能下山与季清醇他们会和了,让赵玄儿精神点,别让翼国将军抓到什么把柄。
赵玄儿只得连连答应,保证自己今日继续担当木头,绝不多说话,一切由老爹来处理。
今日,老爹与翼将军依然虚伪地说着一些场面话。但赵玄儿总觉得翼将军像是在憋着一肚子气,在想办法找出气口。在签署完毕最新的和平约定后,他这股火气更是窜得高,无法抑制了。
翼将军闷闷地喝着酒,阴翳的眸子扫过下面的赵玄儿,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当年,我和赵菱将军立下十年之约,十年后两国将军进行生死较量。如今赵菱将军已不在,但约定不能变。那么赵玄儿替你母亲与我比试一番?”
他这一番话,让座下一直神游的赵玄儿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翼将军,看到他那冰冷又锐利的眼神,不觉心惊肉跳。
她虽是在山上魔鬼训练了两年,但她还没有勇气与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进行生死较量,她急急地看向老爹。
明明她都那么用心扮演木头人了,为什么这翼将军仍不放过她。
只见老爹也死死地皱着眉头,反驳翼将军的建议,“你怎么有脸欺负一个小辈?”
翼将军见一贯云淡风轻把他气得要死的赵丞,此刻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急急反驳。便知道他是戳中赵丞的软肋了,更加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难道赵副将是要置两国约定于不顾不成?”
“你!”老爹气得语塞,“我手下有这么多人,随你挑,如果实在不行,那我来和你比拼如何?”
翼将军神情有些许嘲讽,“我看你那些手下,没一个有资格挑战我,而我也不屑于欺负你一个女尊男子。赵副将这么护着赵玄儿,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玄儿见一向口齿伶俐的老爹被逼得脸发红,噎得说不出话来,便知道这次没有后退之路。她一向知道老爹爱面子,若是违反约定,不光是老爹丢了面子,更是女尊国丢了面子。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克服内心的紧张不安,猛地站起身。
“翼将军,我和你比!”
老爹一直以来保护着她,她怎么能让老爹难堪。而且,她也要努力成长起来,而不是一直躲在老爹身后。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翼将军,“翼将军战斗经验丰富,我作为小辈,自然是十分敬佩。若是在战场上,我认为近身搏斗的经验并不是最重要,在远处一箭射杀敌方首领,才是不损一兵一卒挫败敌方的最佳办法。那么翼将军,我们比一下射箭如何?”
一直害怕十年之约,怕自己会拖后腿,但一旦鼓起勇气站起来,忽然发现,再可怕的事也没想象中那么让人心惊胆战。
在山上求学两年,师傅教了她捉鬼剑法,背各种莫名其妙的书,她学的糊里糊涂,但若是论起射箭,她是有信心的,她的视力以及心理素质绝对一流。之前跟青渝说她射箭百发百中也不是扯谎。
总之,只要翼将军不是和她比剑法、刀法以及各种近身搏斗,那么她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翼将军打死。
赵玄儿的话让翼将军有些惊讶,“射箭?”
“对,我射箭百发百中,翼将军可是敢和我比一下?”她扬声开口道。
翼将军皱起眉头,死死地盯着她,她那自信的模样倒是与赵丞如出一辙,实在分辨不出来她是否是虚张声势。
他扬手让人拿弓箭上来,然后让人在百米外竖了靶子,说道,“你可能够将靶子打穿?”
“自然。”赵玄儿接过弓箭,这弓箭比她练习时候的弓箭还要沉,她迅速将箭搭在箭台上,同时瞄准靶子红心,几乎是没有犹豫,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松开,箭脱弦而出。
尖利的箭头直直穿过靶心,直直射在靶子后面的木桩上。
赵玄儿一连射了三发,箭箭中靶,且位置没有任何偏移。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发挥正常,没有丢人现眼。她回头给老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却见老爹并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反而皱着眉头,忧心忡忡。
赵玄儿愣了愣,不明白为何老爹这幅表情。
赵玄儿的实力让翼将军惊讶不已。他确实见过不少神箭手,但他们的速度和准度还是比不上赵玄儿。原本只是想看赵丞笑话的翼将军脸色更加不好了。
想不通为何老爹会不开心,只得将视线收了回来,对翼将军说道,“翼将军,轮到你了。”
赵玄儿这话一出,让翼将军更是脸色难看,若是输给一个毛没长齐的丫头,让他脸哪里放?可赵玄儿已答应和他比试,若是他临阵脱逃,不更让赵丞那老狐狸笑话?
“赵玄儿,翼将军擅长近身搏斗,而你擅长弓箭。若是以你擅长的东西来作为比赛项目,难免不公平。这样吧,我与你比试一番,恰好,我对射箭也颇有研究。”一直沉默观看的青渝忽然站起身,建议道。
青渝这番话,让人反驳不了。老爹说,青渝武功深不可测。说实话,这让赵玄儿有些紧张,刚刚的勇敢瞬时褪去了不少,她忙努力安慰自己,她一向对射箭有把握,又何必紧张?
这次的比赛加高了难度,原本固定的靶子变成了快速移动的悬挂酒杯,看谁在规定的时间内,射破酒杯次数最多。这次不仅是考察了速度和准度,更考察反应能力以及预测能力。
她稳了稳心神,抓了三把箭搭在弓上,迅速拉开弓箭,三箭齐发,箭箭击中酒杯,速度又快又狠。最终成绩十箭射中十个酒杯。
她回头看向青渝,原本是有些想炫耀的,却见青渝神情淡定,完全没有慌忙的模样,这让她心里很不安。难道他的射箭技能比她还要好吗?她一直在回想,刚刚射箭过程中,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或者是酒杯的碎片不符合要求?
很快,青渝便拿起了箭,敛神瞄准酒杯,修长手指一松,箭刷地飞了出去。赵玄儿紧紧地盯着箭头,分析箭的轨迹,可是她觉得他的速度还是不够,果然他一共射了十支箭,只射中了八次。
而原本无比紧张的赵玄儿,看到青渝并不理想的成绩,有些愣了愣。
“我甘拜下风。”青渝虽然输了,但脸上没有懊恼的神情,甚至看向赵玄儿的眼神难得有了几分赞赏。被眼高于顶的青渝赞赏了,让她实在受宠若惊。
昨晚下棋她一连输了五局,他眼里的失望和遗憾可是赤、裸、裸的。
赵玄儿见他气定神闲、认赌服输的模样,与那翼将军完全不同,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说道,“我也只是运气好罢了。”
不管怎么样,翼国与女尊国的十年之约,终于顺利地降下了帷幕,在骑马狂奔下山的时候,赵玄儿高兴的简直要叫出声来。
耳边似乎仍在回响着青渝临别对她说的那番话:
“期待下次见到你时,你会变成像你娘亲一样强大的将军。”
虽然她心里还是很不相信自己有成为将军的潜质,但是只要努力,就不会有错。
经过这次与老爹一同前来赴约的经历,让她觉得自己之前浑浑噩噩度日的态度,实在有些羞耻。
老爹拼尽力量想要守护女尊国,那么她也想守护老爹,守护赵府那帮可爱的小厮丫头。
如果女尊王朝未来真的会覆灭,她一定可以做些什么,而不是坐以待毙。
“小姐,小姐!”到达山下的扎寨基地,几个丫头小厮远远地朝她招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笑容,她忍不住心头软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