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妾》枚木

2、步步小心1

　　我本叫香玉，但进了左府便不能再用风月场的名，于是在总管的授意下我便乖巧的自己改了名字——玉湘儿。
　　听着倒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意思，小小巧巧的。
　　那以后叫你湘儿妹妹吧。
　　八夫人仿佛不经意的拂去我腮边的散发，软糯的江南口音几乎让我也要醉了，和那厢年纪上了点的女人来比，估计眼前这主最受左大人的宠爱吧。
　　但凭姐姐叫唤，湘儿就叫您姐姐吧？
　　七夫人听了笑着应道：
　　哎，我的好妹妹。
　　八夫人也赞许的点点头，走时回头问道：
　　妹妹你进府可曾做了衣服，我瞧妹妹初来怕是没明白府里的一些规矩，明个来我姐妹房里，我们和你说说吧。
　　谢谢姐姐了。
　　我感激的眼神看着她们越走越远，于是转身朝自己屋走去，旁边的丫头慧芳紧紧跟了我，一路无语。
　　待自己进了门，方才发现慧芳脸色有异。
　　怎么了？
　　慧芳眨眨眼，轻轻回道，夫人，莫怪奴婢多嘴，奴婢只是想提醒夫人在府里万事小心，这里……比不得外头。
　　我坐在梳妆台前，招手叫慧芳把头上繁复的钗子卸了，青丝披洒了一肩，整理良久才回头看看慧芳，轻描淡写的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慧芳沉默了会，无言的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我看着她的背影，黯然。
　　果然在这里是不能信任任何人的，连个丫头都是夫人派来的，那灵巧的嘴伶俐的伺候人的姿态，怎么看都不象是能分配到卑微的侍妾房里的人，若是我侥幸，真的得了个灵巧的丫头，凭慧芳的聪明，又怎么能轻易指点我？怕是权衡利益下什么都不说，然后找准的机会串通上面的弄倒我罢。
　　开了窗，十一月的天气寒凉，我瑟缩了脖子对着房前的枯枝发愣，待身上没了感觉才关了窗拉了被子睡下，睡前迷迷糊糊的想了，明个要早些起床挨个去请安。

　　进府第二天，我便早早的起身，对着嬷嬷送来的那些衣裳苦笑，说是姹紫嫣红一点都不过，金边的领子朱红的裙摆，穿了这样一身不是去请安倒是招妒的，想了想，唯有找初秋时穿的那件鹅黄衫子穿上，虽冷了些，总比去送死强。
　　夫人，您这样会着凉的。
　　慧芳服侍我穿了衣裳，提醒了，却不忘在首饰抽屉里找了根白色镶红宝石的花钿替我插上，我左扭右扭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拔下那花钿吩咐道，给我插那支绿色的吧，慧芳一愣，只有点头。
　　鹅黄的衣裳本就给人明快的印象，若是再插了那浅色的花钿便太过明快，不是要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夫人难堪？
　　府里的早膳是各自在房里吃的，丫头们则服侍了主子吃好再回屋快速吃了再出来，我见这一来一回的浪费时间，便叫慧芳一块吃了，慧芳本万千推辞，见我执意，也不好再推辞，我便在饭桌上说道：
　　慧芳，我是什么出身你也是知道的，和做丫头差不多，即使现在，也和丫头差不到哪去，以后不用拿你见夫人的规矩见我。
　　慧芳喝粥的动作停顿了下，随即慢慢回道，知道了夫人。
　　我知道这会这丫头思考着怎么回她真正的主子，也不再说话，吃了早膳便领了她出门。
　　左府规模比起朝廷上大多臣子贵族的府邸要大的多，连设计的假山流水花草树木都透着股中正的意气，景色不用细言，自是逃不了天子脚下十大名园之一，只是……
　　我说慧芳，这大夫人的园子还没到么？
　　我走的有些乏了，偏来往的下人见我都微福身，没地方让我小坐，只有强忍了跟着慧芳继续走着，四周的风景完全没有了吸引力。
　　慧芳停了脚步，扶着我，放缓了速度边走边解释，夫人您初来，许是少出门，自然觉得园子大了些，大夫人的屋子就是前面了，看，“月潭居”到了。
　　真是个好地方，院子里种了几株海棠，大部分却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没有梅花菊花的清冷，只觉得在这里，冷冽的风平和了许多。
　　夫人，我是来向您请安的。
　　我乖巧的低头垂手，只差没敬茶敲腿。
　　嗯。
　　冷冷的声音似乎嘲笑我的卑微，我皱眉，也不敢再多说，这里是她的地方，讨不得欢欣了就罢了，让她有了捉我辫子的想法就够我受了，唯有以静治动敌不动我不动，厅了没了人说话，刹时安静，我不安分的思索来回，想到这治敌倒象是上战场的差点要笑出声。
　　我还要念经，你就下去吧。
　　大夫人沉稳的说道，杯盏嗑的一声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我依旧低头应了妾身先退下了听了夫人的脚步进了内厅忙直了身，弯腰真是累。
　　旁的慧芳见了忙帮我捶背，我正歇息好了要转身去第二家时，内厅走出了大夫人的贴身丫头，容嬷嬷，她是陪嫁来的一直未出阁在主子身边老去，算是心腹中的心腹。
　　夫人，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
　　我忙接过，是昨晚上我见她带的那翠玉镯子，今放手上细看了竟有了丝丝的凤凰雕刻，我心下一惊，就要退回去，容嬷嬷却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这算什么？
　　难道我已经博得了老夫人的好感？再看看手中的镯子，只有放妥了不敢戴上，谁知道被后几位夫人见不会心里猜忌？
　　趁了天早，我一一拜见了园子里的各位姐姐，二夫人的“拙福园”满是花香三夫人的“百晴楼”名字风雅摆设却是一般，至于五夫人从昨晚上起便没见过，今早上去时被挡了回来说是还在休息，虽不安些，但既是流过洋作风古怪了也倒不那么紧张，反倒是那姐妹花让我今去她们屋里玩倒是让我想了很久。
　　看看天，要到吃午饭的时辰了，随手拉了个下人叫他到那姐妹花屋里说声我吃了饭便去，回去路上，慧芳暗暗打量我，估计是在想那大夫人怎么如此青睐我，我不着痕迹的敛去自己的疑惑，这里，什么都不能放在台面上，我是不知道其中真味，也希望这丫头的主子知道为什么。
　　一路下来我已有些冷，心里暗自咒那嬷嬷怎么如此没有分寸，竟给我那些没用的衣裳，难道不知道我进了府见的最多的不是左大人而是他左右的可人儿，一不小心就把我弄奄的夫人们。
　　夫人冷？
　　我没好气的斜了慧芳一眼，有些羡慕的看她穿着下人的衣服却保暖厚实，也没敢说，只是淡着声回答，我惯了这凉。
　　也不是说谎，想在百花阁的时候类似我这样为了大价钱而投资的清官衣食是控制在不让生病内，说到底，也就是天气要冷要热我们变更着倒霉，日子过的连大户人家家里的丫头都比不上。
　　随意的吃了写菜我又拉了慧芳到那姐妹花屋里去了。
　　还没有进她们的院子远远的就闻到了暖香，真是上好的香炉，把“盛瑶”燃的如此尽兴，抬头，“并荷苑”。
　　只听的里面一片打闹声，莺莺燕燕，从缝隙里看去烟雾缭绕着，倒有了几分仙池的飘渺。
　　刚抬脚要进屋，一双白藕似的手已扯了我进去，我一塄，不设防的差点摔在青石地上，妹妹小心，头晕目眩中好容易定了神，眼前正站着一十五六岁的女骇，火红的衣裳衬了肌肤越加白皙，红扑扑的脸蛋上忽闪的眼睛几乎要夺了我的魂。
　　这是？
　　我疑惑的问，心里暗自猜测她的身份。
　　妹妹你猜。
　　赵碧娘正半依在躺椅上喘着，方才的打闹让她有写喘，几分雍容都化做了活泼。
　　怕是哪位夫人的孩子吧？
　　那少女一皱鼻子，带着天真的语气道：
　　这是当然了，难道我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她是三夫人的千金，左容，快见过你九姨娘。
　　赵郦娘牵了她的手向我走进，她却一转身跑回赵碧娘旁边笑嘻嘻的答道，我才不要，她不过我和差不多年纪，叫姐姐差不多。
　　我又是一愣，对啊，自己和那少女是差不多年纪，可是，偏生自己那么歹命……再回转神，屋子里有了若有若无的尴尬，我笑了，搀了左容的手，也不再纠缠之前的问题，左右看她那张年轻的脸，笑道：
　　容儿倒是好标致的脸蛋，现在这样，以后来提亲的公子哥可是多了，我倒是好生羡慕。
　　所谓女子，不外容，想那左大人也知道，单单就一字为名——容，这容貌了得也是能攀上朝里的大人吧，趁了看左容的裙角的时候我瞟了赵碧娘一眼，她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防备，我叹，我已很是小心，没想到，零时找了这样的孩子来试探的我心计，为了度过眼前的危机，之后再出现风吹雨打的再说吧。
　　那左容听我赞她也无不好意思，灿烂的笑容飞回脸上，看看我，也道：
　　九夫人好漂亮呢，我爹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我假装没有听到后一句话，心里却哀号，女人的嫉妒心女人的嫉妒心，见赵郦娘的声色也一闪过呆滞，罢了罢了，今日来怕是未看黄历冲撞的这左容神仙。
　　方才姐姐们在玩些什么？
　　转移话题，虽然，我知道这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先避开表面的是一些吧。
　　啊，我们刚在刺绣，教容儿绣那鲤鱼，在尾粼的地方回针。倒是那孩子不会绣便装疯捣乱，赵郦娘说着，挑了斗里的金线无奈的看着左容。
　　左容不甘，嗤笑着回道：
　　那又怎么样，我偏就捣乱，哼！
　　我找了椅子坐下，见两女子折腾，赵郦娘是偏让着左容纵容着她，是陪她玩闹罢了，现下屋子里的我和赵碧娘无语，只在眉眼间递了份笑过去，我看的出赵碧娘的心里必是厌恶我的，只是试探了我的深浅，若是觉得能一下扳倒我便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可是，我会给他机会么？
　　我，不过是好运的风尘女子罢了，安心的在角落死，偏生天老爷爱看人折腾，只有小心走了一步是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