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不夜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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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施微若无其事：“当然。”
易闻圻闻言，四指轻点茶几上的文件：“那你可以看它了。”
难道还有其它？
林施微目光挪过去。
她是真不想看。
血气涌动，鼻尖钻出密密麻麻吗的汗珠，她问：“能开一下空调吗？”
声音细而抖，问到最后绵弱不堪。
易闻圻先是沉默，然后慢慢说：“室内恒温二十六度。”
林施微眼眸低垂：“哦……”
“或者，你可以缓一会儿。”
“那倒不用，我做事不喜欢留一半尾巴。”
林施微拨开封面的两张照片，江宁窈窕的身段挡住了吕紫杉的黑框眼镜。
她纤细的手指轻微颤动，片刻拧进掌心攥成拳。
易闻圻提供的文件内容丰富，资料翔实，简洁明了地论证两件事：
第一件，吕紫杉在没有签林施微的情况下，对外暗示负责林施微的经纪工作，并且多次推掉优质资源；
第二件，吕紫杉与Fashion Dream的编辑徐松平私交甚好，并且给徐转发过包括林施微在内的数名艺人模特的照片……
纸页翩然而落，飘到两人脚边。
一些不完整的、混乱的记忆突然串起来。
“同学你好，我叫吕紫杉，是窈姿的经纪人，请问你有兴趣兼职模特吗？”
“微微，你先天条件特别好，真的，等你毕业了来我们公司，我当你经纪人我捧你。”
“不好意思啊微微，我们头儿死活不同意，要不我介绍你去老赵的公司，他人特靠谱。”
“什么？老赵居然带你去应酬，你等着我去问他！”
“你怎么把徐松平给打了啊，还得罪了老赵，现在俩人一块封杀你……我帮你想想办法。”
“你出十万块解约费，这事儿就算私下了了……不用谢，咱俩提什么谢啊？”
“你说没其他公司签你？你先别急我帮你问问……”
“唉，还是徐松平，他一早放话了，说谁敢用你就是不想上Fashion Dream，大部分公司都，哪儿敢得罪他。”
“别别别，你别退圈啊，我免费给你当经纪人，虽然公司的资源没办法给你，但是我好歹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有些私人关系，只要有好的我都给你，保证你饿不死……”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成了独立模特。
被隔绝在核心圈子之外。
毕业一年，靠着吕紫杉投喂的零星资源活着。
她曾经感谢吕紫杉感谢地想把她供起来，每天三遍磕头上相，不敢想如果没有她，自己是不是只能滚回老家当美术老师，再也没办法当模特了。
现在看来……
林施微猛地反胃，弯腰剧烈干呕。
她身体不受控地痉挛，肠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地想吐，但是偏偏什么都吐不出来。
“微微……”
面前递过来一杯水，林施微用力推开，攀着易闻圻的胳膊站起身：“卫生间在哪儿？”
她冲进卫生间，传出一阵又一阵呕吐声。
以及分辨不出是喘.息还是啜泣的呼吸声。
半小时。
林施微从卫生间走出来。
她脸颊潮湿，鬓角的发丝沾着水珠，妆面半残，应该是洗脸的缘故。
易闻圻心念一动，觉得这样更好。
他不喜欢林施微化妆的样子，尤其浓妆。
林施微年轻、朝气，生动活泼而富有生命力。
一件简单白T，头发扎个马尾，学生模样打扮，就已经极美。
抽哪门子风化成这样……
易闻圻摇头。
林施微走过来，看神情已然平复。
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问：“你这个家有没有卸妆油？”
易闻圻：“……”
管他要啥？
“你不是已经卸妆了吗？”
“我没卸妆，就洗了把脸，粉底什么的不用卸妆油洗不干净，第二天肯定要闷痘……”她慢吞吞解释。
“没有，”易闻圻说，“我这儿有女孩儿用的东西才奇怪。”
“……”
林施微迟钝地想他的话算不算解释。
但是他又何必解释，她没试探的意思。
易闻圻让人去买，回来说：“你等十分钟，卸妆水马上就来。”
林施微慢吞吞：“要卸妆油或者卸妆膏，不要卸妆水。”
“有什么区别？”
“卸妆水力度不够，我今天妆浓……”
易闻圻抱怨一句“真麻烦”，又打电话给Lisa：“她要卸妆……”
什么来着？
易闻圻看她。
林施微低声接话：“油……”
易闻圻没好气：“油！”
挂了电话，他坐在林施微对面：“不过话说回来，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化浓妆？”
林施微：“……”
Lisa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十分钟不到已经捧着三个品牌的五种产品回来了。
林施微选了一款用过的，去卫生间仔细卸妆。
出来时说：“我借用了一下你的水乳。”
易闻圻：“就是给客人用的。”
林施微耳朵一动，没有再说话。
她脸色依然憔悴，但是情绪已经大好，坐在沙发里心平气和重新翻了一遍文件。
再抬起头来时，时钟已经指到十点，古董座钟发出浑厚的咚咚声，一下一下，回荡在别墅每个角落。
及至钟声消散，林施微深深吸一口气，冲抵肺腑：“我好蠢，居然被她骗了这么多年，傻不拉几跳进她给我挖的坑。”
易闻圻慢慢：“嗯……”
林施微起先没在意，过了会儿不满瞪他：“嗯是什么意思？”
“确实不太聪明。”
“……”
林施微颓废地半瘫在沙发里：“求你现在别开玩笑，我难受。”
易闻圻看着她，忽然说：“你上次就该直说。”
上次？
哪一次？
林施微坐起身，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他说的应该是……
上周四彩排那天，因为得知江宁被徐松平欺负了，所以心情不好，拿人出气。
好多天过去，他还记得这事儿，看来被她气得不轻。
真不应该。
林施微正想道歉，忽得听见易闻圻说：“如果你告诉我，我不会惹你不开心。”
一瞬之间，林施微脖子像被人死死掐住，呼吸凝固。
莫名的情绪从心脏疯狂向四肢蔓延，夹杂着震惊、震撼、不解和迷茫，刺激得每根神经都绷紧，全身上下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居然是这样理解的。
如果她直说，他就不会惹她不高兴。
但是……
林施微茫然看着对面的人。
明明是她任性无礼，是她朝他撒火。
不应该她道歉吗？
“不是的，那天是我不对……”
她攒了攒力气，“对不起。”
学说话的时候家长都会教，表示感谢要说“谢谢”，做错了事要跟人说“对不起”，小时候懂得道理，越大反而越难做到。
好像“对不起”三个字过于郑重，说出来会弯曲自己的人格。
林施微很少说“对不起”，最多是“抱歉”，浅浅致意。
此时此刻却觉得，再重的字眼都没办法表达她混合着感谢和震动的歉意。
头回无以言表。
眼眶泛酸。
易闻圻却不太在意，淡淡道：“并且，如果那天你肯告诉我心情不好的原因，或许我能更早发现你朋友的秘密。”
他看着她，“我花了一天功夫研究你的录像。”
林施微一怔，随后明白过来：“你因为那天的事，去查的吕紫杉？”
易闻圻点点头：“我想知道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顿了顿，轻微吐出一口气，“还好查了，你的朋友真不是好人。”
林施微默然无语。
何止不是好人。
她甚至开始庆幸，如果不是她当时明确拒绝徐松平，现在她又会被几个人联合算计成什么样子。
以及。
她抬眸，眼神匆匆略过易闻圻的下颌。
如果她没有遇到易闻圻，又会被她蒙骗多久。
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青春短短数年，蹉跎放纵，就这样无声无息被她毁掉。
林施微打了个冷颤。
后背发凉。
“今天叫你来的时候，我还挺忐忑的，我以为你没那么容易相信。”易闻圻说，“毕竟她是你的好朋友。”
林施微回过神：“我倒是没太怀疑。”
“为什么？”
“不知道，或许江宁的铺垫太真了，或许之前多多少少有些马脚，或许……”
她喉咙滚动，轻轻咬了下唇，把话说完整，“我觉得你不会骗我。”
易闻圻站起身，从一旁的酒柜拿出一瓶威士忌，倒在两个透明的杯子里：“我是不会。”
林施微鼻翼扇动，闻到了酒精和酒曲混合的香味，看着易闻圻双手扣着两只杯子，走过来。
她下意识伸手接了其中一杯，掌心微凉。
易闻圻：“能喝酒吗林老师？我敬你。”
“敬我什么？”
“信任。”
其实她不太能喝。
但现在确实需要一点酒精麻痹。
易闻圻说：“江宁和其他几个受害人已经联合报警了，现在吕紫杉和徐松平都被带到警局配合调查，如果罪名坐实，可能面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牢狱之灾。”
林施微问：“我能去见她吗？”
“顾念旧情？”
“当然不是，”林施微冷冷苦笑，“好了这么多年，有些事应该当面问清楚。”
易闻圻精明的眼神滑过她脸颊。
片刻应允：“没问题，时机恰当的时候，我带你去。”
“谢谢。”
时候不早，林施微明天还有课，提出告辞。
易闻圻陪她下楼，Lisa和带她来的司机送她回百子湾。
车开到两人面前，易闻圻绅士地帮她拉开门。
她坐进去，按落车窗，温声告辞。
“这段时间我不常在京市，你安心准备比赛，好好表现。”
易闻圻手放在窗框上轻轻一拍，宛如拍她的肩膀，“你不该只是一个小模特。”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不夜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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