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情书[京圈]》稷下风铃

17、不夜情书

　　林施微把新的行程写好，同步到手机。
　　回到画室，拿起画笔，在沾满饱满墨汁的笔尖即将触碰到宣纸时突然停下。

　　她意识到自己的工作排得越来越满，得教小孩子画画，还得兼职模特，现在又多了份无法界定性质的奇葩工作——装易闻圻的女朋友。

　　这样不行。
　　林施微肩膀松懈，胳膊无力搭在膝盖处，勉强握住笔。
　　三份兼职把她的时间填的满满当当，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画画。

　　*
　　周二，她起床简单弄了份三明治，做好基础护肤赶赴798。
　　今天是一家新成立的设计师品牌的外景拍摄，上周吕紫杉推荐给她，特意强调资源虽然一般，但是薪酬还算不错。
　　十点二十，所有人都到齐，她和另外两个模特换了指定的服装造型，来到街边拍摄。

　　湛蓝的天和清透的阳光是最好的背景滤镜。
　　除了他们，附近还有许多游客网红拍照打卡。

　　拍摄进度很顺利，两点多全部结束。
　　卸妆换衣服时，另外两个模特问：“施微饿不饿？一起去下午茶吗？”
　　林施微正在给易闻圻发消息，闻言抬头：“不啦，我还有别的兼职。”
　　那俩瞪大眼睛：“真拼啊，我已经累得要死了……”
　　“我也是……我们去吃Bobo吧，她家桂花大福超好吃的，刚在望京开了新店，办会员八折……”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挽着胳膊兴奋离开。
　　林施微耳尖一动，摸了摸肚皮。

　　不多会儿易闻圻就到了，她钻进车子笑意盈盈：“想吃桂花大福吗易先生？”

　　*
　　Bobo是深受京市小资人群喜爱的一家甜品店，在国贸、双井和望京都有分店。
　　为了避人，林施微选了国贸。

　　五月末绿化带里的月季正繁茂，深浅不一的红粉色花苞热烈又明媚。
　　林施微看了会儿，觉得漂亮极了，想让易闻圻也瞧一眼，回头发现他又在闭目养神。
　　他似乎很喜欢阖眼休息。

　　“又看。”他冷不丁开口
　　林施微呼吸一滞：“易先生到底怎么发现的？”
　　易闻圻掀起眼皮轻轻瞥她：“真够笨的。”

　　道理很简单，人闭上眼睛失去视力，作为补偿其它感官会更加灵敏。尤其林施微动作幅度不小，易闻圻只要不聋就一定能听得到她的响动。

　　他昨晚睡得依旧不算太好，七点多又去公司处理突发事件，本想在车上小憩一会儿，可她在旁边一直闹出些碎碎动静，易闻圻索性不睡了。

　　他随口问：“上午拍摄很顺利？”
　　林施微“嗯”一声：“那必须相当顺利……”
　　随后翻开手机，把刚收到的3000块的微信界面展示给他，“今天很富有，我可以请你吃大福。”
　　易闻圻懒散瞥一眼：“这就是电话里说的，请我吃的饭？”

　　林施微没想那么多，但他这么问，甜品好像确实简陋。
　　她落下手，十分大气：“不是，是额外搭你的一顿甜品。”

　　工作日的下午Bobo也不少人，大部分是年轻女孩子结伴聊天，男生很少。
　　林施微领着易闻圻进去的时候，瞧见几个女孩抬头，视线若有若无扫她身后的人。

　　她忽然好奇，停下脚步回头，易闻圻刚好站在Bobo家网红的鲜花墙前，早脱了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右臂，质感良好的白色衬衣最上扣子解开，露出一点喉结。他脸上总挂着淡笑，似乎是笑吧，细看又觉得是嘲弄。

　　“怎么了？”他问。
　　林施微摇摇头：“没什么，怕你走丢了。”

　　一通胡说八道。
　　换来对方一声嗤笑。

　　平心而论，易闻圻相貌很不错，并且是不同凡人的那种不错，哪怕一句话不说，往那儿一戳，就是贵气，优雅。
　　林施微第一次见他时也看了好一阵。
　　后来认识的时间长了，经常忽略他卓然的气度容貌。
　　现在认真端详，倒真赏心悦目，让人心动。

　　林施微心头一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冒出这种念头，立即别过头。

　　只剩大厅中间的位置，他俩坐下，易闻圻把菜单推给她：“想吃什么？”
　　说的好像他请客似的。
　　林施微撇了撇嘴：“我要一只大福。”

　　她真只能吃一只大福，甜品极其长肉，一只已经相当放纵了。
　　易闻圻明显对甜品不感兴趣，菜单看都没看就也要了同款，又让服务员加了壶英式下午茶。

　　甜点茶水上来，林施微也不客气，先满足口腹之欲。
　　她之前拍过甜品的广告，坐姿吃相都有要求，要尽力表达美……但那是广告。
　　然而一抬头，对面易闻圻就像广告里那样一点一点的吃。

　　“看够了吗？”易闻圻眼皮都没抬，精致的小叉子戳进软绵绵的大福。
　　林施微回过神，问：“易先生要跟我谈什么，谈吧。”
　　易闻圻在她话音刚落时便说：“这里人多，不方便。”
　　像一早打好了腹稿。

　　林施微想想也是。
　　他们的交易不好让人听见的。

　　“那去哪儿谈？”林施微闷闷问。
　　早说就不来这里了。
　　耽误她时间，她还想早点回去画画。

　　易闻圻闻言，放下叉子，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卡片，三指按住边沿推过去：“这里，私密性好。”
　　林施微一看愣住：“我、我家？”

　　“我对你家没兴趣，”易闻圻清晰界定，“是你的工作室，应该很合适，谈好了合同打出来，签字生效。”
　　“好吧……啊不行！”

　　她答应完了忽然想起来，画室中间还挂着易闻圻的画像。
　　尽管是泼墨写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要是被发现了她说不清……

　　易闻圻眸光深邃，嗓音悠悠，似乎洞穿了什么：“怎么了，你的工作室见不得人？”
　　林施微：“……”
　　“还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
　　“……”

　　看她发自内心地抗拒，易闻圻一哂：“行，那不去你那儿。”
　　林施微松了口气：“那我们去哪儿？”
　　“我家。”
　　“啊？”
　　“既然你的工作室不许人进，那只好去我的地盘了。”

　　易闻圻说完重新拿起小叉子，气定神闲品了口大福：“别愣着，尝尝，味道真不错。”
　　林施微：“……”

　　*
　　这餐依然她买单。
　　接连让女士请客，易闻圻脸上寻不到丝毫不好意思，反而还打包了一只桂花酒酿大福。

　　“你有点过分。”去他家的路上，林施微还愤愤不平，“一只大福几十块呢。”
　　“林老师一天四位数，不差这点儿。”易闻圻捧杀道。
　　林施微哼一声。
　　心里暗自受用。

　　眼下四点多，京市道路还算畅通。
　　迈巴赫往城外开，出了五环，往西北去，沿山路上山。

　　林施微觉得路线眼熟：“你家离香枫庄园好像不太远？”
　　易闻圻颔首。

　　主驾驶位的张伟闻言，忍不住说：“易总这里的院子，比香枫庄园好多了。”
　　易闻圻抬眼，淡淡给过去一个眼神。
　　张伟立即悻悻闭嘴。

　　这一切林施微尽收眼底，感受到易闻圻的严格。
　　不过也没错，张伟是易闻圻最常用的司机，他说什么，传出去别人就觉得是易闻圻说了什么，因此好的司机应该什么都不说，问也啥都不知道。

　　及至车开进西山的一处宽阔院落，林施微才明白张伟并没夸张。
　　易闻圻的私院海拔更高，风光更好，林施微来京市待久了，多少知道点儿当地的讲究，自古以来以西以北为贵，上风上水，而易闻圻这里刚好是风水最好的位置。

　　她站在院子里，某个角度看到了京市全景。

　　京市很美，就在那里。
　　林施微伸手就碰到了位于国贸的中国尊。

　　他们刚从那里来，京市最繁华的所在。
　　不过一个小时，就来到了西山的庄园，宁静凉爽，风景宜人。

　　“进来吧。”易闻圻轻轻说。

　　他带路，走到三层别墅前，门口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帮他们敞开大门。

　　“谢谢。”林施微点头道谢。
　　类似这样的工作她也常做，区别是长期还是兼职，因此更能体谅人。

　　进门是低调极简的会客区，林施微以为他们会在这里谈，结果被带到了二层的私人会客区。

　　“随便坐，”易闻圻问，“想喝点什么？”
　　“水就行。”

　　从他们的车开进院子伊始，就跟上来一位三十多岁管家打扮的男人，进屋后又贴身跟着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
　　听到她要水，易闻圻和管家都没动，年轻女孩训练有素地去取，半分钟后端着两瓶苏打水回来，一瓶放在易闻圻面前，一瓶放在林施微那边，顺手帮她拧松瓶盖。
　　林施微再次致谢。

　　管家适时递过来一只黑色文件夹，易闻圻打开看了看，随后隔着茶几推过去：“这个是草拟的工作事项，以及工资待遇，你先看一下。”

　　林施微低头，文件白纸黑字，首先标明易闻圻是甲方，她是乙方，乙方每周至少需要陪同甲方出席一次晚宴，如有需要还需陪同甲方出差，甲乙双方对外统一宣称乙方是甲方的女朋友，真实关系不得告诉除甲乙双方外的任何人，并且乙方合约期间不得交往其他男生，与其他男生单独见面要报备……

　　林施微缓慢抬起眼睛。
　　易闻圻早有准备：“有意见现在可以提。”
　　结果林施微说：“没有。”

　　易闻圻闻言颇为意外。
　　他还以为林老师会炸毛。

　　林施微手指掠过那些苛刻的条件：“虽然部分侵权，但是我都可以做到，所以我跟你签……”
　　声音越说越弱，眼睛也垂下去。

　　易闻圻看着她的样子，想一句“确定吗”，但心底忽觉不安，怕人反悔，便改成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施微睫毛微颤，片刻张开，露出清黑明亮的眼睛：“有。”

　　易闻圻看着那双眼睛，嗓子微微发紧：“什么？”
　　“我想问——为什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