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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驱魔 ...

  •   “救命啊!别碰我!”躺在床上的温妮变得暴躁,一有人靠近她就大喊大叫,张牙舞爪,满眼忧惧,放佛她面对的是一群魔鬼。仆人阿妈望着温妮,又望了望苏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温子规站在一旁,看明白了几分,只要有人靠近,温妮就会尖叫就会害怕就会胡乱地挥舞拳头,企图保卫自己,就好像人处于危险境地时都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抵挡所有接近自己的未知的事物。“夫人,”阿妈向苏颐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您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苏颐什么话也没回答,只是密云布满眉头,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接近正搂着自己颤抖的温妮。苏颐的手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一样从温妮的额前掠过,落到她的脸蛋上,轻轻地。温妮没有叫也没有动,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忍不住地颤抖,仿若一只雨中失散的小猫咪。“温妮。”苏颐细如微风地唤她的名字,而她就像是一个听见神的感召的孩子,应声缓缓地抬起头来,那个眼神似乎无处安放,茫然而空洞,直到她的目光移到了苏颐的脸上,重新聚焦了起来以后又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生气。她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然后,在场的所有人听见了又一声尖叫。苏颐猛地收回手,就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一样。温妮回到了因为害怕而颤抖的状态,她把自己抱的密不透风,离她认识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蜷缩在床的一角,口中反复念着:“不要不要,别过来别过来……”
      “是邪术。”停顿了一秒,苏颐才肯定地重复了一遍。听到这个结论,阿妈吓破了胆子似地捂住了嘴巴。
      “阿妈,你再去帮我倒盆水过来,再把我的佛珠也拿过来,等等,再帮我拿根针过来,绣花针那样大小的就行。”她留了一半侧脸给温子规,“温先生,看着难受吗,觉得不舒服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温子规反而理了理衣服的领子,像是照着镜子打扮那样风轻云淡,“一点也不。”
      “那接下去,就不一定了。”情急之余,苏颐还不忘幽默一番。
      “拭目以待。”温子规也跟着微笑着说。
      阿妈拿来了新的一盆水,将佛珠串和针交给了苏颐。苏颐将那串佛珠挂在温妮床头的墙壁上,叫阿妈按住温妮,温妮浑身是刺似地不停地挣扎,温子规就在这时候主动上前,帮忙按住了另一边。虽然身体被按住了,但是温妮依旧疯狂地想要扭动身体企图挣脱,口中依旧叫喊不停,表情痛苦不堪。苏颐趁着这会抓住了温妮的手,然后一针稳稳地朝手指上扎了下去,如豆子般的血滴渗了出来,掉进了底下的水盆里。苏颐又扎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将血涂在了温妮的眉心。那一瞬间,瘦小的温妮像是遭到了火烤一样,惊声尖叫,响彻云霄。也许是错觉吧,温子规感到了一股强劲的风迎面扑打过来,他往庞看去,仆人阿妈的头发也被吹了起来,她被那股巨大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原来这不是错觉。床上复古的帘子就仿若河边的杨柳一样,被风吹得如浪翻涌。而这股莫名其妙的风正是来自被他按住的温妮的小小的身体里。温子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们现在快被狂风撕裂了吧。苏颐念起了温子规听不明白的话,那些话没有顺序没有逻辑,过了好久,温子规才意识到她是在念咒语。她站在床的正中央,居高临下地对着安妮,对着风的穴口——他们二者像是在比劲似的,风越大,苏颐念得越用力,苏颐念得越响,风就越紧凑。最后,风和咒语几乎同时停下了,就在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就好像刚开始风起时那样。一直稳着身子的温子规一下子没有了风,受惯性地往前倾了一下,才觉得——应该结束了吧?
      就像是溺水后被救活了一样,温妮又深又重地吸了一大口气,睁开了眼。她失忆般地扫视了所有的人,忽然起身,往身旁的水盆吐出了一摊水,然后她盯着阿妈问,“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阿妈心疼地帮她捋了捋头发。
      “温妮,你中邪了你知道吗?”苏颐低下身来。
      “我不知道。”仿佛只是睡了一觉,浑然不知睡梦外的世界的温妮无辜地看着所有的人,“发生了什么?”
      苏颐将视线转到那盆水里,温子规觉得不对劲,于是也看过去,那盆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片深红色的羽毛漂在水面上。
      “夫人,这和院子里那只怪鸟的羽毛一样!”阿妈说。
      “温妮,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苏颐的视线回到了温妮的脸上。她是在问温妮的灵力在刚才的仪式中感觉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温妮如实说,“我什么都看不见,那里一片漆黑。”
      “当您面对那些事情的时候,会害怕吗?”趁着万事暂时风平浪静的时候,温子规问苏颐。
      苏颐一边下楼,一边回答他,“第一次的时候当然会吧,可是我不记得第一次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她很灵敏地抓住了话语所流露出来的情绪,“怎么,你害怕了?刚才的场景吓到你了吧。”
      温子规默认了。
      “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的人都被吓坏了,”苏颐浅笑,就像是回味着过去的岁月中的某些美好的片段,“不过你算镇定的,好多人都会尖叫,有些人甚至会临阵脱逃。”
      “说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怎么了,不妨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够帮到你。”
      “我说不出。不过,我想告诉您,我现在开始有点相信了。”
      苏颐笑了出来,“真的吗?我很高兴你能够相信。我的意思并不是你因为相信这回事而开心,而是你会因为相信这回事而理解我的工作。”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都可以。”
      “谢谢。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温子规开了门。
      苏颐目送着他,“该说谢谢的是我,今天多亏了你的帮忙。”
      外面暮色四合,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夜晚的郊外特有的一种清冽。在被屋子里的灯光照亮的一小段前路里,又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男人,温子规与他擦肩而过。
      失去了女友消息的日子里,温子规多了一个习惯,就是晚上常常上酒吧。他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有可能还是从此真的无缘再见了,无论是前者后者,只要给个准信就一切都好说。他一边心急如焚一边又无计可施。大部分人被逼到绝境后都擅长在绝境中找到一个可以自我平衡的点,温子规找到了,酒就是他的平衡点。在他摇晃酒杯的时候,里面的冰块碰撞发出还算悦耳的声响,他有点迷醉地低下头似乎想要一探酒杯里的世界。微醺的状态下,眼前就重置成了一个有情有义的世界,每个女人的身上都流淌着她的温柔,但她们不是她。唯独有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看不出是女孩子还是女人的一个人,向侍者要了一杯——如果温子规没有听错的话,是——白开水。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两个人好奇地看了过来,她自己不以为意,接过水杯就喝了起来,然后像模像样地坐在吧台边上,环顾四周。
      “你好?”温子规用起了疑问的语气。
      “你好。”她淡淡地冲他笑了一下。
      那张脸虽然只是昙花一现般侧过脸冲他微微一笑,但昙花绽放的那一秒早就停滞在了目睹昙花开的人的眼里——谁能说深夜独自开的昙花不是最迷人的吗?
      那声招呼打得温子规心里七零八落的,一时间接不上话来。“你为什么要喝白开水?”
      那个——就暂且称之为“女孩子”吧,那个女孩子像是听见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一样,略微睁大了眼睛注视着温子规,“难道我不该喝水吗?”
      温子规觉得好笑,“这里是酒吧,”他举起手里的杯给她看,“是专门喝酒的。你倒是别致,要了一杯白开水。”
      女孩子自我解嘲,“有谁规定不能在酒吧里不能喝水吗?”她又是一笑,“我没喝过酒。”
      “你没喝过酒你还来酒吧,你走错地方了吧?”温子规越来越好奇这位女孩子。
      “这里是酒吧,我来的就是酒吧呀!我只是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而已。”她的声音低低的,脸上的表情也不丰富,从她清澈的眼睛里温子规可以看出,她没在撒谎。她和这里的女人们男人们,甚至和这里的环境、气氛都格格不入,但正是因此才让她显得出众。这是最近第一次温子规对某个人产生过兴趣。
      “那你想来这里寻找什么?酒吧对你来说不合适吧?”
      “你告诉我,来这里的人都在寻找什么呢?”她孩子气地目光笔直地等着温子规告诉她。
      或许她真的就是一个怀着新鲜劲的孩子吧,对一切成人世界里的事物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遍,他在想要不要用言语来玷污一个自投罗网的孩子呢?他说:“来这里的人都是来寻找刺激和吵闹的。”
      “那么你呢?”她仍旧是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很多时候正是这种孩子特有的纯净能真正触碰到内心的柔软。“你找的是什么?你看起来很疲惫很忧伤的样子。”
      温子规受不了那种眼神,只好回过头,“我找安慰,酒能安慰我。”
      “那你和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区别。”她的声音轻轻地但是有力地响起,“他们买醉寻求刺激不过是抚慰生活中的不如意,你也不过如此,别把自己想的太高尚了。”
      温子规嗤之以鼻,“那么你呢?你以为你进酒吧喝杯白开水就是鹤立鸡群高人一等了?你省省吧,你心里还是渴望这种刺激的,只是你第一次,你不敢,你这个年纪谁都经历过,我明白你的心思的。小妹妹,告诉你,放心好了,放开一点,有了第一次,接下去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的,接下去你就和他们没差了。”
      “不,你错了。我找的是平静。”她现在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名词的表现化——她很平静地说,“要知道最难做到的事就是和别人做的不一样。你身边如果都是狼狈为奸,你必定就会受他们的影响,这个时候,最难能可贵的就是独善其身不涉污浊,这个时候很难吧很迷惘吧,你即使走在正道上也会错觉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就是自己做错了可事实上你是对的。很奇怪吧,这个世界的规则居然是所有人都认为你和他们不同的时候你就是错的,而不是建立在衡量错与对的标准上。酒是烈的,水就是淡的;周围的环境是喧闹的,那我就是平静的。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换了种气氛罢了,地球还是地球,世界照样旋转,难就难在你能不能在分不清是非对错的地方,保持住你自己——是非对错的界线本就是模糊的。”
      那个晚上,是温子规最近以来最为平静柔和的一个晚上,折磨难得地没有敲他的门,女朋友同样没有入梦来,那个晚上居然什么也没发生,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睡梦里干净洁白得就像是被雪厚厚地掩盖着一样,他却反而睡不着了。他一遍一遍地回味着他和那个女孩在酒吧相遇的情景,一切都好像渗透着一种宿命的味道。
      他问:“你是谁?”
      她说:“我不是谁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言语里,还带着跳跃的轻快。
      她眼里的真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温子规由衷地觉得。同时,他的心底还莫名充盈起一股信念。
      “你有没有发觉,你这个人很有趣?”他说,“明明给人一种很高傲很冷冰冰的感觉,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我该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反差很大,然后这种反差就让人觉得,你很有意思。”
      她不以为然地挑起半边眉毛,“我不觉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那就为你这番至理名言干杯。”说着,他举起他的酒杯。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她也笨拙地举起了她的杯子,碰了一下。他告诉她:“如你所说,我的确很忧伤,近来碰上的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但是幸好遇到了你,我的心理医生。人生能碰到一个能排忧解难的人实在难得,而我不想错过,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地址好让我随时去找你。”
      她摆摆手,“如果你想找我,你就这个时候来这个酒吧吧,一段时间内我会待在这的。”
      正要离去,他忽然想起什么,“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钟曼琳。”
      他咀嚼了一遍,不禁赞叹,“好名字。我叫温子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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