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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青锋初开生寒光(1) ...

  •   暴雨接连下了几天,章河几处都决了堤。浑浊的河水肆虐过万顷良田,眨眼间流离失所的百姓不计其数,民不聊生。
      章河河道曲折,多有泥沙阻塞,决堤本是年年有的,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只是往年这章河决堤,第一个被淹的就是阳城;可今年下游的几个城都淹了,却唯独这阳城好端端的,不曾闹过一次水灾。
      如今暴雨停了,日头终于露了脸,阳城里的百姓纷纷把衣裳被褥拿出来在日头底下晒,做生意的也忙着开张,一个个笑意悠然地忙碌着;唯独临街的客栈大堂里坐的两个年轻姑娘闲得很:二人面前摆了两碟小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了,这份闲情在这忙碌的阳城里,仿佛有些格格不入。
      “这雨可算停了。”坐在外手侧的那个穿着素白衣裳,梳着髻,是妇人打扮。这时她一边拿筷子拨弄着碟里一片菜叶,一边道:“听说以前只要接连下上几天雨,阳城就要闹水灾;可自从这阳城太守上任之后,三年功夫这水灾就给治住了。——你瞧,前几天雨这么大,这阳城不还是好好的?”
      另一个年纪同先前这一个相仿,面容清秀,不施粉黛,穿件浅黄的衫子,也是简单素净。她道:“那看来这太守是个肯做事的,倒不是个尸位素餐之人。”
      正巧那店小二过来倒茶,听到她这番话,不由插嘴道:“姑娘说得是:先前那当官的,整日里就想着怎么从咱们老百姓身上榨出银子来;可鸿大人不一样,他办事是为了咱们老百姓办的。自打他来了阳城,那办的桩桩件件都是好事。”
      那妇人颇敷衍地点着头,黄衫姑娘却问道:“原来太守大人姓鸿?是‘飞鸿’的‘鸿’么?”店小二闻言一愣,接着就指着门口的账房先生笑道:“姑娘,小的粗人一个,不识字的。这等读书人的事,你问他去。——他念过书,还考过科举,可惜了没考中。”
      “罢了,也不拘是哪个‘鸿’。”黄衫姑娘嘀咕了一句,却又追问道,“有个叫鸿知仁的,你可听说过么?”店小二道:“这可不知道。”妇人仿佛不愿她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便截过话头来,跟小二客套两句,把他打发走了。那黄衫姑娘却还不死心,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问她道:“可太守姓鸿……跟那鸿知仁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那妇人满脸的不在意,捧了一杯热茶啜着,缓缓地道:“这世间姓鸿的人多了,莫非个个都跟鸿知仁沾亲带故?——我看你是找长虹剑主找得魔怔了。”那姑娘仿佛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却都被她这一句噎了回去。她讪讪地笑了笑,捧起杯子喝了两口茶,没再言声。
      那年轻妇人叫作徐双月,黄衫姑娘叫作蓝惠雪,是五天前一同来阳城的,一直以姐妹相称。她俩没多少行装,钱财也不多,住在一间房里,一日两餐饭,过的很省细;可这二人日日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在街上闲逛,或是似如今一般就着小菜说话。如今两人依旧是不慌不忙,又慢慢地吃了一会儿,直到把两碟菜吃完了,徐双月才站起身来,问道:“这阳城不算大,可到底也不算小;魔教来势汹汹,鸿知仁怕是也不敢抛头露脸——你打算怎么找他?”
      蓝惠雪摇摇头,道:“我要是想得出来办法,前两天又怎会整日里打着伞漫无目的地乱转?”徐双月闻言便皱一皱眉,白她一眼,道:“呵!我瞧你不慌不忙的模样,还当你成竹在胸哩!”蓝惠雪忙赔笑道:“徐姐姐莫怪我了!我是想着:急是一日,不急也是一日,咱们这几日既没想出什么稳妥的法子来,自己心里干着急也是徒劳,还白添了许多烦恼。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鸿知仁只约了咱们在阳城,却没说具体在哪碰面,兴许是他有法子找咱们呢。咱们且走着看看。”
      这话倒不是推脱,尽是实情。两人如今除却在阳城里乱转,奢望着走在路上便撞上长虹剑主鸿知仁外,着实是没什么可做的了。徐双月自然也知道这份无奈,方才不过是把几日来的烦躁都发作出来罢了。如今见蓝惠雪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她叹了口气,稍稍和缓了脸色,道:“罢了。既吃完饭了,咱们便走罢。”
      蓝惠雪忙点点头,两人付了账,一同出了客栈大堂,沿着街随意地走着。
      明明是连下了几天雨,街上的青石板的路面上却没多少积水;即便有的地方望去是映着日光明镜似的一洼,却也不过是石板经年久了,磨出了凹坑,凹坑里积了少许水罢了。几个三五岁的孩子呀呀地叫着,光着脚往水洼里踩水玩;街两旁小贩吆喝着,吆喝声里透着喜气,一声赛一声地高:“刚出锅的糖果子哟——”
      蓝惠雪看着周遭的光景,眉头不由舒展开来,又叹了一声:“这姓鸿的太守果然了得,把个龙王庙治成了住人的城。”逗得徐双月“扑哧”一声笑起来。
      二人正笑着,忽然听得北边远远地有人喊起来“鸿大人来了”,便见那卖炊饼的也不管他的饼了;卖绣品的把摊上的东西拿手搂了几搂,拿包袱一裹,就朝着那边跑去;几个孩子话都说不利索,也学着大人们作起揖来,奶声奶气地道:“今年没发水,多亏了鸿大人,大人是草民们的再生父母……”
      “如今这么好的官可见得少了。走,咱们也看看去。”蓝惠雪登时起了兴致,拉着徐双月同人们一起沿着街往北走去。
      去瞧鸿太守的老百姓越聚越多,转眼那街就被堵得水泄不通;接着却有官差近乎蛮横地打中间生生把人群分开来,拿刀兵横在身前挡住了朝前挤的老百姓不说,口中还骂道:“你们懂不懂得轻重缓急?鸿大人是要去办正事的,若是耽误了可要拿你们是问!”
      徐双月伸手扶住一个被挤得险些摔倒的老妪,脸上登时阴下来,骂道:“说什么好官,竟这般轻贱百姓,我看也不过如此罢!”却不想话音刚落,那老妪便忙道:“啊哟,姑娘,可不能这么说!鸿大人当真是心里想着咱们,今日怕是真有什么事这才如此的。——怪就怪这些拦路的后生没个眼力见!”她一面说着这般话,一面却引着颈子不住地朝中间那条道上张望,若非徐双月还搀着她,她怕是也要跑到大道当中去了。
      骤然听得马蹄声响,一行十几人骑着马从人群中冲出,沿着街直奔向城门去。当中一个约莫四五十岁,长得精瘦,穿着朝服,想来就是那姓鸿的太守了。蓝惠雪踮着脚朝他们去的方向看了几眼,便冲徐双月道:“徐姐姐,我去前头看看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来便来,若是犯懒,就先回客栈去等我罢!”说罢,她顺着刚才那太守经过时官差开的路,连跑带跳地跟着去了。她这一下使上了几分轻功,徐双月想喊住她也没来得及,就只好由她去了。
      从此处到城门算不得远,因而蓝惠雪虽跑不过快马,可到的也不算晚。只见城门前的人们围了一圈,却都面露惧色,不住地唏嘘,说着“杀人了”一类的话;人群当中有人叫道:“快去个人叫西街的陈武,他那个守城门的兄弟给人杀了!”
      阳城虽是穷乡僻壤,可到底是归朝廷管的;守城门的虽说权力不大,可到底也是朝廷的人。杀了官差可不算轻罪,蓝惠雪忙从人群当中挤过去,想挤到最前头,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这般胆大妄为。
      这不看还不要紧,只看一眼,蓝惠雪心里便“咯噔”一下,忙后退了两步,弓身躲在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后。
      那阳城太守鸿知礼正带了人马站在这人群前头;再往前几丈远,几个守门的兵卒都被人捆了手脚,拘在一处。那几个兵卒跟前横着一具跟他们穿得一样的尸体,尸体的脑袋没了,自脖子往外淌着血,和着之前的雨水,把地上的青石板染得一片红。
      再往前,刚进城门的地方,是一个骑马的精壮汉子,带了足有几十人,都提着兵刃,一水儿的黑灰衣裳。其中几人扛了几面大旗,暗红的大旗上赫然一个老虎头,但凡在江湖上稍微走动过的人只看一眼就知道了:这是如今江湖上恶名远扬的魔教——黑虎教的人马。
      这便是蓝惠雪怕的了:她乃是七剑里头冰魄剑的主人,半月前刚收到长虹剑主鸿知仁的书信,约他们在阳城相见,共谋七剑合璧铲除魔教之事。可她前脚收到灵鸽传书,魔教的人马后脚便跟了来,她与徐双月不得已仓皇出逃,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这朝廷治着的阳城,本以为暂且安全了,却不想今日魔教的人竟追到阳城来了。只是前些日子带人追杀她二人的是个姑娘,不是这个精壮汉子,这回兴许倒不是冲她们来的。蓝惠雪定了定心神,依旧躲在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前头的动静。
      只见那鸿知礼不下马,也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那领头的汉子,脸上算不得有怒意,眼神却十分慑人;那汉子光个头,却不是和尚服色,他毫不畏惧地迎着鸿知礼的目光看去,也不下马。
      二人相互看了好一会子功夫,那汉子才让了步,敷衍地抱了抱拳,笑道:“鸿大人,你这城守得可真是严实,竟连人都不让进了。”说着,扬手一指那个被杀的兵卒,懒散地道,“方才这狗官差骂骂咧咧,还要拿刀砍人,我那弟兄一失手,就把他打死了。——在下先赔个不是了。”
      蓝惠雪所不知道的是:这阳城又小又穷,且地势险恶,朝廷一直没把这里当回事;而这黑虎教如今不光在江湖里说一不二、横行霸道,竟也笼络了好些地方的官员。鸿知礼许是出于这些考虑,看着这群肆意妄为之徒时,他脸色阴沉,却并未发作,只抱拳朝北虚行一礼,冷冷地道:“朝廷里的律法是天,由不得咱们违抗。这位好汉,你那弟兄既杀了人,那自当按律处置。”他往身后瞥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官兵立时会意,大声道:“害人性命者,依律当斩!”
      那汉子迎着鸿知礼的目光,眯了眯眼,思量了片刻,便转头朝人群里喝骂道:“赵三儿,滚出来!”他那群手下动了动,接着一个瘦小的汉子抖抖索索、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伏在地上道:“方堂主,小的知道错了,求你——”
      方堂主不待他把话说完,翻身下马,挥起一掌便落在他天灵盖上;那唤作赵三儿的口鼻里登时流下黑红的血来,他抽搐几下,眼一翻,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虽说不是斩首,可到底算是偿了命了。
      众人都惊得叫起来,嚷着“又杀人了”,纷纷往后退去,原本最前头的人离那鸿知礼不过丈许远,如今竟是隔了三丈还有余。蓝惠雪虽是冰魄剑主,其实之前并不曾在江湖里行走过,如今见这方堂主待自己的手下都如此狠辣,心里不由直发冷,手心里也沁出汗来,忙也跟着往后头退去。
      那鸿知礼却是冷静极了,冷静得仿佛那守城的兵卒不曾被杀,那黑虎教的人也不曾强闯进城来一般。他面不改色地瞧着那方堂主做完了这一通事,才缓缓地道:“方堂主今日所来是为了何事?”
      “有个叫鸿逸的在这阳城里,那是咱们教主要的人。”方堂主开门见山,“如今他躲在这城里多日不肯出来,咱们弟兄怕他老死在了里头,不得已便斗胆来这城里抓他一抓。”
      鸿知礼没说话,身后一道的官兵却忍不住吆喝起来:“那姓方的,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肆意作乱,也真不怕朝廷平了你们老家!”黑虎教里有人登时也嚷起来:“别说这小小阳城了,就算那庆城的太守见了我们教主也得客客气气的;你们这些狗狂吠乱叫,怕是活腻味了!”
      那方堂主与鸿知礼都不曾说话,只互相看着对方;他们两边的手下却是乱糟糟地互相骂起来。他们一乱,这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便趁乱朝着魔教的人嚷嚷道:“滚出去,滚出去!”
      蓝惠雪唯恐魔教的人注意到自己,自然不跟着他们嚷嚷。她方才听那方堂主说要抓一个叫鸿逸的,就不由在心里暗暗奇怪:“魔教现在应当是在全力追杀七剑。一样是姓鸿的,那长虹剑主不是叫作鸿知仁么?他为何不提鸿知仁,却提什么鸿逸?——这鸿逸又是什么来头?与鸿知仁是什么关系?”
      那边喊了一会儿,便渐渐停了。蓝惠雪一时走神,也没听清是有人叫他们住了嘴,还是他们喊累了,那两拨人对着叫骂时鸿太守、方堂主说了什么也没听见,只待他们静了下来,才听鸿知礼不卑不亢地道:“方堂主,你们既没上头的令谕,若执意要搜城,那跟乱军又有什么区别?一直以来,朝廷对你们武林中人管制得甚少,可若是你们乱来,那朝廷怕是不得不管一管了。”
      方堂主“哧”地一声笑起来,讥讽地道:“鸿大人,你是想拿这小小阳城与我黑虎教为敌了?”鸿太守没说话,有个魔教的人就高声叫道:“那鸿逸姓鸿,你也姓鸿,你莫不是他的亲戚?——我看你如今是在包庇他!”
      众人不知怎地竟忽然哄笑起来;在这一片哄笑声中,蓝惠雪听到那方堂主责骂手下的声音,不大,却是叫几丈外的人都听得清楚:“住口,哪轮得到你说话!”他虽是责骂手下,可接着待人们不笑了,他就问道:“鸿大人该是叫鸿知礼罢?——那刚死了的前一个长虹剑主叫作鸿知仁,在下斗胆揣测,那该是你的兄弟。”
      蓝惠雪听着,心里就是一跳:鸿知仁竟然已经死了?那看来这鸿逸应当是新的长虹剑主了。这样想着,她又忍不住惶恐起来:鸿知仁素有侠名,武功也是十分高强,这么有本事的人都死在了魔教手里,她这种初入江湖的后辈十几日前勉强逃过一劫,往后却不知还能活多久?
      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就听鸿知礼笑道:“方堂主有所不知,这阳城里别的都少,唯独姓鸿的多,这街上的百姓你挨个问过去,有半数都姓鸿。而说到与在下名字相似的,我知道福来客栈前头卖炊饼的叫作鸿知义,却不曾听说过什么鸿知仁……照方堂主这般想法,那卖炊饼的莫非也是在下的兄弟?”
      他领的官兵登时又是一通哄笑,人群里胆大的也跟着笑了几声。那方堂主却也不急,只是道:“既然你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就叫我在城里搜一搜,往后咱们就两不相犯。”
      鸿知礼自是不肯,却也不急不恼,只搬出朝廷来压他。眼见二人扯起皮来,蓝惠雪想着也没什么值得她冒着被魔教发现的危险去听的了,便慢慢往人群里退去;却不想刚退了两步,她忽然觉得背后一轻,竟是一直背在身后的布包被人扯了去。
      那布包里不是别的,正是冰魄剑!蓝惠雪心里一紧,忙伸手去夺,可那抢剑的人已挤进人群之中,跑到了她能够到的范围之外。不远处就有魔教的人,蓝惠雪不敢声张,只得立刻回身挤进人群里,朝着那个人追去。
      抢剑的人长得高大,动作却十分灵活,他抱着一把长剑,在人群里却是穿梭自如。蓝惠雪恨得牙根痒痒,又不敢喊出来,只能拼命地跟着;好容易出了人群,便见那人拔腿狂奔,那速度显然是有轻功在身的。
      这时离那城门也远了,蓝惠雪也就不再遮掩什么,使出轻功直追上去,口中骂道:“毛贼站住!”这话喊出来只是为了壮声势,蓝惠雪自然不指望他真肯站住;那毛贼自然也不肯停下来,跑了几步,猛地停了脚,一头扎进条小巷子里去。
      蓝惠雪紧跟其后进去了,不由暗笑道:这毛贼这般蠢,怕是只能当一辈子的毛贼了——这窄巷只能容一人通过,他这样贸贸然跑进来,岂不是给了她瓮中捉鳖的好机会?
      沿着巷子又拐了个弯,那毛贼终于停下脚步,却不是走投无路地惊慌。他坦然地转过身,伸手将蓝惠雪的布包丢了回来。蓝惠雪忙接住了,扯开布包看看,见里头包的还是冰魄剑,她这才放下心来;可她又闹不懂那毛贼怎么偷了东西还肯还回来,就抬头朝那毛贼看去。
      这抬头一看,可把蓝惠雪惊得一跳:那“毛贼”是个身形高大,眉目俊朗的青年,手里也拿着一柄长剑。他见蓝惠雪抬头,便扬手拔出剑来。
      那剑乍看普通,细看时,剑身正中一道暗红血槽,剑格是极有古意的花纹。这把剑蓝惠雪在冰魄一支的剑谱上看见过,正是七剑里头的长虹剑。
      蓝惠雪骤然想起那方堂主的话,不由脱口而出,叫道:“鸿——鸿逸?”喊完她又觉不妥,便补了二字,又道,“鸿逸少侠?”
      “正是在下。”那青年冲蓝惠雪笑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刚刚竟然在大街上碰到你了,——冰魄剑主。”
      “你怎么知道我是冰魄剑主?”蓝惠雪奇道,“莫非我们之前见过么?”
      鸿逸笑道:“你也真是心大。是你布包没包好,剑柄露了出来。我看着像是冰魄剑,就拿过来瞧瞧,却不想还真叫我找着你了。”
      “原来如此,我只当是哪个毛贼以为我这布包里是金银财宝,便抢了去哩。”这“心大”于刀尖剑刃上行走的江湖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好话,蓝惠雪不由惭愧地笑了一笑,忙岔开了话题,“那魔教的堂主要带人在城里搜捕,我瞧着他们来势汹汹,那太守怕是也挡不了多久了……你有什么打算?这阳城除了正门可还有哪里能出去?”
      “没了,非得从正门走不可。要是有别的办法,我前几天早就逃走了。”鸿逸苦笑道,“我爹修的这城墙也不知挡不挡得住山贼与敌军,倒是当真能把我挡在这阳城里头,出也出不去。”
      “你爹?鸿太守?”蓝惠雪颇有些惊奇,抬眼望他脸上看去,似乎要找出他跟那鸿太守长得有多少相似来,“——那么鸿知仁鸿大侠又是你什么人?”
      鸿逸顿了顿,眼眸暗了几分,低声道:“是我爹的长兄。我跟着他长大,跟他学剑……叫他父亲。”
      见他这副样子,蓝惠雪登时想起刚刚魔教那姓方的堂主所言,不由在心里连呼失言,又急匆匆地岔开话题道:“要是我们二人双剑合璧,能冲得出去吗?”
      鸿逸稍微沉吟了片刻,道:“那魔教堂主方天煜武功邪门得紧,连我父亲都败在他手里,你我二人怕是……不过与其被堵在这城里提心吊胆,倒不如放手一搏。我这几日一直有个想法,你且听听。”说罢,叫蓝惠雪附耳过来,二人这般那般说了一通,便各自分头行动去了。
      话分两头。
      城门前,那方天煜跟鸿太守对峙了也有小半个时辰了。方天煜轻易是不敢先动手的,说到底黑虎教不过是江湖门派,终归还是怕触了朝廷的霉头。可就这般按兵不动,于那太守是没什么妨碍,不过多在日头下晒几个时辰罢了,于他方堂主却是每刻都充满着变数。偏偏这鸿太守还是个文人,能说会道;虽然不卑不亢,话却也说得漂亮。那方天煜几番交涉都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耐心早已消磨殆尽了。
      正此时,那鸿太守又差人抬了桌椅茶壶来,亲自斟了一杯凉茶,叫人给方天煜送了过去,还捎话道:“看这样子你我还要再晒上几个时辰日头才下山,方堂主先喝两口茶润润嗓子罢。”那方天煜本就等得焦躁极了,骤然听了这挑衅似的话,不由气得跳起来,劈手夺下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骂道:“非等到你入土那日才算完么?——老匹夫就知道拖延时日!”一面骂着,他挽起袖子,扯着嗓子喝道:“弟兄们,给我到城里去搜那长虹剑主,谁敢拦路就得死!”
      魔教的几十人齐声应了声“是”,拔腿就往各个巷子里冲去;那一旁裁缝店的牌匾下站着的一男一女却忽然慌乱起来,转身要跑,可忙中出错,不慎把手中包袱扯开了,“当”地一声掉出一物来。
      那魔教有人眼尖,指着叫道:“是冰魄剑!”方天煜虽只说要搜那长虹剑主,可眼前就是冰魄剑主,他自然也不肯放过,立时就喊道:“追!”于是便留了十几人在城门口跟着方天煜,别的冲那边追将过去。街上的百姓唯恐被他们伤到,慌忙往街巷、店铺里钻去;鸿太守也变了脸色,站起身喝道:“你们这些江湖中人倒真敢乱来!来人,拿下了!”而那一男一女忙把剑拾起来,一同沿着街狂奔起来。
      那男的长得高大,扎个江湖人常见的马尾发式,穿件褐色衣裳,背上背着拿布包了的细长物件,想来就是背着长虹剑的鸿逸了;那女人背着冰魄剑,想来是冰魄剑主无疑。
      魔教的武功心法虽邪门,却不曾有什么速成轻功的法子;而追随魔教的又多是不肯勤练之徒,加上官兵的阻拦,因此那二人虽然轻身功夫算不得好,却也叫这群乌合之众费尽了力气才勉强没跟丢。那二人跑过半条街,忽然便分了头,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拐进了两道街里;魔教的人也便分了两拨,一拨往左,一拨往右拐个弯追进去。
      这一下拐了弯,两人与魔教的众人就半晌不曾从阳城那曲曲折折的巷道里出来了;反倒是那些人追进巷子后没多久,就打旁边一个院子里跳出个白衣素衫的年轻姑娘来,一声断喝,长剑直朝方天煜面门刺去。
      魔教里有懂眼的,当时便惊呼出声:“这是冰魄剑法——这姑娘又是什么来头?!”
      原来这姑娘使得是冰魄剑法里的一式“仙人指路”。这一招毫无修饰,直取对手要害,唯胜在出招快而准,正好用来攻其不备。
      方天煜眼瞅着长剑逼近,却毫不慌张,仍仰着脸站在原地,狞笑道:“什么来头?不过是调虎离山的小把戏罢了,为了命,连祖传的宝剑都不要了!”他一面说着,便将一手伸到面前那黑檀木的八仙桌之下,稍一发力,那八仙桌便整个掀了起来。只听得“呼”一声响,那桌面竖起,正好挡在了二人之间。
      剑尖刺入桌板,姑娘已来不及收剑,便手腕一转,把剑锋猛地向下一压。那剑虽非冰魄,却也锋利异常,只听“哧”地一声响,那八仙桌便被劈作了两半,姑娘趁机侧身自当中穿过,脚尖往地上轻轻一点,却是转了个身,径自便往城里奔去。但见她步履优美而轻快,如蜻蜓点水般,竟是玉蟾宫人常用的步法。且她身姿轻盈,玉蟾宫人的轻功又着实精妙,方天煜尚未反应过来,她已在十数丈之外了。方天煜的武功在魔教里都是佼佼者,他想抓的人、想杀的人又有几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这时见那姑娘钻进小巷,转眼没了影子,方天煜不由恼起来,立时带了四五手下,不管不顾地跟着那姑娘一头扎进巷子里去。
      这头方天煜刚走,接着又有两人打间客栈二楼一跃而下,仍是一男一女,这才是真正的长虹剑主和冰魄剑主了。那鸿逸一脚把个官差从马上踹下来,翻身上了马;而蓝惠雪则冲进留在门口的七八魔教中人之间,剑光闪动,腾挪之间便把三四人放倒在地。
      “是冰魄剑!这才是真的!”魔教的一个扯着嗓子叫着,打怀里摸出一物,狠命往地上一摔,便听“砰”地一声巨响,竟是个火药做的炮弹,靠炸响时的声音来传递信号的。可即便如此,那两人又怎肯等被调虎离山的魔教众人再回来?
      “走了!”鸿逸一声断喝,驾马冲散排成一排的剩余几人,朝鸿太守打个呼哨,而后一把捞起刚刚收剑入鞘的蓝惠雪到马背上,绝尘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青锋初开生寒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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