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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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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钗美玉夜温书,繁夜入窗,击起灿烂的涟漪。
我却只能马不停蹄写大字。这是巍夫子留的课业。
五百大字!好象永远数不完的星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每一笔,都好像某些动物分尸后的大腿,东扔西撇,残目人睹。
“别急,别急,我们全陪着您!您不睡,我们陪您等到天明!”小纤温言道。
真希望你说替我写作业,又不好意思说。
此时,矢烟看我这德行,明了两三分,只装没看见,静候。
矢烟又剪了一次灯花,挑了挑灯。来到我的侧手。
“歇了吧,您受不住,明天和夫子说说。”矢烟低头像母亲般柔柔的劝慰道。
“我要写。不写,老头更看不起我!”听她这么说,我的反骨就上来了,非干这件事。
可又马上反悔了,我眼有些酸涩,能撑下去吗?又不说不写了,这不是拿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吗?!逞能让人好辛苦呀?
自作孽!而矢烟内心奸笑不已。
写快到四百时,我昏聩的要命。小纤有了些倦怠。道:“快睡吧,明儿,不单上午有课,下午有课,本没什么时间休息。”
我埋头问道:“下午没有课业吧!”
她想了半天,语:“围棋让您背下基本的招式,箜篌让您熟识五音,女红,您是一点都不会。还有……”
我腾的窜起拽着她的衣襟,气愤的质问:“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的天!”
马上抱头不禁烦恼,投笔负气,叫道:“要我命,我不写了,不写了,不让我活了!”
刚刚写好的五十个大字在我鲁莽行为下尽毁,更气!吩咐她们去睡,自己一个人闷闷地转进被窝,没让她们待寝。
灯熄了,万籁俱息。卷着被子,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掉泪。想起很多事。
我生气的掀开被子,拔了拔脸上的头发,跳下床。蹑手蹑脚在屋里搜寻着什么,只看月光打在院子的花草上,倒影在我屋里。一派疏离铁骨,或是簇簇的黝黑,随着风像活过来,特渗人。
一只猫溜过,一张带红色鲛纱帐镶彩的八步床、一盒酥点停下,一个美丽人儿来到,这就是全部的夜晚。
自己偷偷的写课业,毫无忌惮的吃着零食,心中有偷偷摸摸的喜悦,拥有一个独自美妙的领域。
直到,门无声的打开。
一张绝美的脸赫然出现在我的鲛纱帐内,像个瘟神。
握笔的手,碎屑的香气,规规矩矩的傻了。
僵持了一会,我鬼使神差的送上了一块酥点。
眼巴巴的。
她的眉一皱。
我低头。
她一笑。
我抬头,愣了。
美。
她一手拿灯,一手接过,披衣滑落,玲珑的体态竟显。
她尝了尝,甜的嗔道:“你看你弄的,雪啖又要唠叨了!”指指锦被上的墨迹和碎屑。
我一听,知她并不是真责备我,呵呵的傻笑。
她一叹:“您怎么会是这样,您应该盛气凌人,您应该颐指气扬,您应该骄横独断,您为什么这样?!”她呆看我,无奈,怨恨,想到什么。
“郡主下令。”她道。
“什么?”
“让我做任何事!”
“那怎么好意思——”其实心乐疯呀,丫,终于有一个人了。
她瞪了一眼,我敛色,说:“矢烟,听命。上床!给本尊待寝。”
她的脸绯红!
我看的心动,像吃了酒糖。
我就给她腾出地方,一起写字。
矢烟的字娟秀灵动,却不飘。就像她本人。
“你可不能写这样的字,一看就不是我写的。要像我这样!”
我跪在床上,书写我的鬼画糊。
“奴婢,不敢僭越!”
“你也像那个老头子,总说什么僭越来僭越去。其实最是不恭!明是讨教训!”我按住她,乐得提笔向她脸上来颗美人痔。
她左躲右闪,平时那股劲也不敢用。脸涨的红红的!
她低首,写着字。
我觉的不对劲,她不会和我生气吧,她可一直都是好脾气,我这个玩笑开大。想想她平常多注意仪态的,她定恼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给姐姐擦去,仍就美的让鱼儿沉下,雁儿不敢南回!”我转身要下床拿汗巾。
她一把拽住,又松了手,绷着脸,公事公办道:“此些字可好!”
我那敢道不好,真是学我字,惟妙惟肖。“千古一幸,真是好!哪个圣人都写不出!”
她道:“这字可是依照你的字写的,这应该说是郡主的字写好!”
这口气,看似恭敬,里头酸死了,“郡主”都用上了。
我要给她带带高帽子,才妥。“你这个字和我那个怎么一样,你在我基础上又有所突破!这撇这捺,瞧瞧不似我写的猪腿样。真是不像我。好的不得了!”我看她刚有点起色的脸,又死灰般。真有点怎么夸都不对,让我抓耳挠腮。“但又从我字中出!真是奇妙,妙呀!明天夫子不夸后几板字,我要和他理论……”我说的口沫横飞。
她才笑,此笑不一般。道:“真妙?!真要找夫子夸我?”
我只一个劲瞎首肯,夸她到天。
只敢觉鼻子突然凉一下,才知此妖孽墨我首。
她就从奸笑变成哈哈狂笑。
我这才感哪里不对,整个事件,怎么就我吃亏的样子。这个奸邪从头到尾都没有生气,我却一个劲说无数奉承好话,最后。
我狂飙冲过去,让她变花脸。
她道:“现差一刻就丑时(一点)了,还不快写!恐明天写不完。”
此五雷轰顶,我一下子就蔫了。道:“善。”
我两人互不说话写着。我心中极为仇愤。小肚鸡肠心中嘀咕:太尖了,不让我报仇。我这个老油条怎么被她耍了。
突然想到,矢烟总能让我的心情忽高忽低,拐着弯欺负我,又不落把柄。在她奴婢的外表下,却少了多少的束缚!我没有遇见她前她干过多少好事?!深有种被她掌控在手中之叹。
还是我太傻?还是她太聪明?
不到一刻,一百多字就写完,她要走,我怎能让她走。
我拿一本棋谱耗着她。我就不信我曾为守夜的丫头拼不过她。
我和她讨论着弈秋,其实倒是她饶有兴趣涓涓道来典故棋招。
最后最后的最后,我就睡死了。
我太累了。
她毫无声息的下床,打了水,先给我擦了脸,又打水擦了脚。脚擦的极为仔细。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诗意蔓蔓。
又上床收了四宝,给我翻了身,添了被。
“烟……”我呓语零星。
“我在。”
说完,吹了灯。
开门出去。
雪啖、首丘、小纤,屋里的丫头几乎都屋外。秉烛夜待,看不明脸色。
矢烟炫耀的一笑,把脏水放到地上,关好门,端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