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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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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临看见了。
就在傅雪迎转身的那一刻,深藏眼底的不舍,混杂着不可说的痛意,叫凤临悄悄握紧了拳头,当做没有瞧见,却低下头来,跟着刺了心。
“我一定会杀了你。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凤临朝她喊着,像是临行前的分别话语,也是这宫里最大的忌讳之言。
傅雪迎没有回头,在原地停了脚步,什么也没说,只留了一会儿,彻底离去。
待换的戎服还在桌上,被唤作凌轩的男子在寝殿门口候着,见凤临迟迟没有动作,道:“陛下吩咐,换好衣服,就该出发去野林。”
“知道了。”凤临抓起那套戎服,走过去把寝殿的门关了起来。她尚且有些迷茫,望着手里的戎服,眼底渐生坚定。
换下的衣裳被工整的叠放在床上,那把锋利的匕首就在梳妆台边儿放着。凤临给自己扎了马尾,像旧年在军营里那般,高高的马尾。铜镜里映着的那张脸早不是当年的稚嫩模样,现在的凤临,五官早已张开,十分美丽之中,又有三分英气,七分清冷。因着不苟言笑,眉宇间更有阴郁,万千愁绪,自在其中。
梳妆台边儿的匕首被凤临揣进怀里,她稍稍整理穿戴,终是走到了寝殿门口,把门打开。凌轩就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也不言语,只抬眸瞧了一眼,没了动静。“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凤临说道,伴着一声浅浅的不被察觉的叹息。
凌轩只点了点头,引着她往北宫门那边儿去。
行路的车马已经等在那里,只有负责赶车的马夫,另有一匹马,是凌轩的坐骑。“上车吧。”凌轩首先上马,只让凤临自个儿上车。在他眼里,凤临什么也不是,他所遵照的是女帝的旨意,带她去野林深处,看好她,生死由她。
野林在大元和夏周国的交界,那里常有野兽出没,寻常百姓自然不愿意靠近。偶尔有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在林中出现,大多成了猛兽的口中餐。傅雪迎少时曾在那里历练,整整三年,和天斗,与兽博,更要和那些不惧死活的人争抢吃的。便是那段日子,让傅雪迎彻底蜕变,从此成了一名嗜血无情的沙场猛将。
现在,傅雪迎要凤临去野林,是要她彻底成长,成为真正的大元公主,文通武能,才配的上公主之名。对凤临,傅雪迎有她自己的打算,也有属于她的期许。只是,这些事情,是说不得的。
马车日夜赶路,终于在十天后到达了野林林外。
车里的干粮已经被凤临吃的差不多,剩下的那点儿被她包起来揣进了怀里,以备不时之需。凤临自小没有离开过皇城,就算偶尔顽皮,也不过偷跑出宫在京城的大街上游逛片刻。而今面对如此陌生的地方,她难免心生怯意,连下车的动作都变得尤其缓慢。
凌轩没给她继续犹豫的时间,他只将一包不知什么时候买来的干粮和打好的水交给了凤临,随后翻身上马,道:“此刻起,你要自己走进去。别妄想逃出来,我们的人会在周围盯着,除非过了一年期限,否则...只有尸体才能离开野林。每天这个时候会有人在固定地点准备好干粮和水,若是找不到,便要自己想办法解决饥饿。林内经常会有野兽出没,如果不想被它们吃了,就自己警惕。给你的干粮里还有两块打火石和火折子,是生是死,看你自己。”
凌轩说完,把剑指着凤临,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情绪可言。“快进去!我再说最后一次,一年之内,只有尸体才能从野林出来。要么生,要么死。”
凤临被剑指着,再不敢多做犹豫。纵然心中百般抵触,也照旧硬着头皮走进野林。
野林幽静,偶尔传来几声兽吼,独独听不见鸟叫,着实叫人有所恐惧。凤临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要四下张望,生怕会在下一刻遇上饥饿的野兽。“要么生,要么死。”凤临重复着凌轩的话,恐惧尚在,却已经不那么重要。
是啊,要么生,要么死。
真正的凤临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凤临也不过是怀着国仇家恨的躯体,所要的生是报仇,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可是,她不能死!要死,也是傅雪迎先死!凤临握紧了手里的干粮,不觉竟流了眼泪。
“傅雪迎...傅雪迎...傅雪迎...”凤临嘴里不断念着那个痛恨至极的名字,漫无目的的往野林深处走去。天色渐晚,她需要在天黑前寻到一处勉强栖身的地方。否则,恐怕待不过明早,就得成为那些在黑夜出没的野兽的食物。
凤临开始走的很慢,直到瞧见一条盘踞不动的蛇,她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眼瞧着夜幕来临,林中的野兽发出更加频繁的吼叫,凤临由快走变成了快跑,却仍旧漫无目的,不知该在哪里停下,又该在何处歇息。
好在,老天是眷恋她的。
完全天黑之前,凤临寻到了一处破旧的木屋。很奇怪,在这样的野林深处居然会有人将木屋搭在这里。她或许不知,当年傅雪迎在此磨砺三年,这木屋就是她的栖息之所。而今被凤临轻易寻到,也算是种缘分。
推开木门,里边除了一张草席,再无其它。
凤临把干粮放到了草席上面,赶紧把门闩上好。她松了口气,虽说这木屋简陋,却足够叫她在这里得以栖身。否则,真不知该去哪儿过夜。
转眼天已全黑。
凤临不敢在屋里烧火,怕亮光引来林中猛兽,徒惹麻烦。她抱着匕首盘坐在木屋的角落,整个人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喘。她到底是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公主,就算曾在军营里生活过半月,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孤单和无助。
或许,她经历过了。
春裳和凤雅的死,让她彻底无助,失了陪伴和依靠。她死过几次,在鬼门关走了几遭又回到了现实。她恐惧着前途的一切,却独独不再害怕死亡。
匕首被凤临紧紧握在手里,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吼叫让她不安,轻易不敢睡去。就这么坚持到了凌晨,凤临再支撑不住,靠着木墙昏睡过去。
她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睛,四周的简陋叫她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她换了个姿势,打开了装干粮的包袱。拿了块儿馒头要了一口,凉透了,干丫丫的,要就着水才能得以吞咽。凤临只啃了半块,已经没了继续吃下去的胃口。
她起身从门缝里朝外头瞧去,林中静谧,实在瞧不出什么。想到要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一年,凤临不禁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认为傅雪迎是故意折磨她,并不想给她机会磨砺。否则,又怎么会让她来这种地方?一年时限,她又能学到什么?
凤临开始想只在木屋周围活动,只是留在她这边可喝的水不多,总得去外头找水。来的时候她听凌轩提过,有一条河刚好流经野林深处,若能寻到,便可解决了饮水的难题。
正值晌午。
阳光透过枝桠留下阴影。
凤临打开了木门,在门口站了片刻,决定顺着昨天的路继续往前走。有时候,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在这个时候,除了这种生存的本能,她实在无从依靠其他。
剩下的水和匕首都被凤临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在这样陌生且随时存在危险的环境当中,她每走一步都需要倍加小心。凤临的步子很轻,生怕惊扰了正在睡眠的动物,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即使她已经足够小心,也总会遭遇想不到的事情。
就在凤临打算休息片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野猪。野猪长得尤其壮实,獠牙生得老长。它看着凤临,发出威胁似的声音,只一会儿,直朝着她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