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蛇爱上青蛙》月莲城

73、第六十一回 代价

　　潋葵看见燎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轻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燎荧摇摇头。蝶魅出卖了知，她心里充满着对她的恨，可蝶魅疯狂后，从她凄厉的惨叫声中，她能听出她对自己的罪有多绝望。再多的恨也只能化作一腔无奈。
　　“看来，没有人能救她了。她会永远受到自己内心的折磨。”
　　被悲伤打压得感到万分疲惫的燎荧寻求依靠一般靠进潋葵的怀抱，幽幽地叹息：“不久之前，我们还是一群傻乎乎无忧无虑的孩子，在维奈学院里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闹，为了作业熬夜，为了假期满怀期待，知在我们身边，惜不曾当杀手，蝶也没有疯……即使我们打败了‘拯救’，杀了冥斯赫，也不能回到原来了。葵，我们的复仇到底有没有意义？”
　　潋葵轻抚着她的背脊，感伤地望着远处的浮云，没有回答。
　　“……我要去看知最后一眼，然后我们出发吧。”
　　“我们一起去。”
　　“嗯。”
　　两人才抵达后殿外，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快步进入后殿。
　　“殷悠？！”
　　“果然是悠！”
　　两人相视一眼，忙跑着赶了上去。他们早就看过安德鲁与绫女的样子了，若是殷悠知道费尔知已经去世，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悠！”
　　殷悠伫立在后殿中央，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费尔知。
　　“小知知，我回来了。”
　　他话音落下的那瞬，他的身体与费尔知的身体同时被一道白色的光芒笼罩。守在费尔知身边的安德鲁与绫女微微抬起头来。
　　白色的光芒爆开后，殷悠被一道蓝光击中，而从费尔知体内溢出十二色的强烈光芒。
　　所有人无言地望着这令人费解的画面。殷悠倒退了一步，右手下意识抓住左手，好像那里突然疼痛起来。
　　一片死寂中，费尔知的手动了一下，随即，她醒了。
　　当她神情茫然地坐起来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殷悠笑了。
　　“阿知！”“丽塔！”安德鲁与绫女同时叫起来，扑上去抱住费尔知。费尔知望向安德鲁又望向绫女，当她抬起头看向殷悠的时候，眼泪突然从她眼里溢出：“我回来了，是吗？”
　　殷悠微笑着点头，轻声说：“是的，我把你从地狱犬那里带回来了。”
　　潋葵与燎荧这才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燎荧扑过去，也抱住了费尔知：“知，这是真的吗……”费尔知的身体是温暖的，胸口起伏着在呼吸。虽然不可思议，但她真的复活了！
　　这个惊人的消息如闪电般传遍离宫，全体主宰者们接二连三地冲进后殿，当看见活着的费尔知时，所有人都露出了惊喜与错愕交织的混乱神情，聚到了费尔知身边。殷悠却远远地退开了。见他要走出后殿，潋葵一把拉住他。他的眼神锐利地看向他下意识又握着左手的右手，抢过他的左手拽下他的手套。
　　那只手清澈透明，如同冰雕。潋葵惊愕地握上去，只觉得刺骨地寒冷。
　　真的是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悠轻声回答：“可不可以带我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我……”他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失去知觉倒在他的身上。
　　潋葵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悄悄扶着殷悠来到他的卧室，让他躺在床上。他撩起他的袖子，发现他的腕部以下已经完全变成了冰，他混乱地在房间里踱了一圈再看时，竟然发现冰化上升了，他的腕部也已经变成冰。
　　他不得不面对了刚才就想到的可能性：殷悠，他中了‘冰之噩梦’。这是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会的魔法，能把任意物体——乃至人体——变成冰的魔法。中了这个魔法的人虽然□□完全变成冰，冰却不会化，他也永远不会死掉——在被人打碎前永远地在冰雪的体内做着无尽的噩梦。因为无法可解，‘冰之噩梦’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残忍的魔法。
　　潋葵不知道殷悠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样的禁咒。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翠绿色光芒，蓄起主宰者的力量按在他的手上，阻止‘冰之噩梦’的继续侵蚀。才十分钟光景，他已经满头大汗。他心中大骇，这魔法的来势居然这么凶猛，他不拼命的话根本压制不住！
　　“不用白费力气了，小葵。”殷悠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这是冰之噩梦吧！”
　　“嗯。”
　　殷悠的轻描淡写让潋葵绿了脸：“你疯了吗！你会生不如死的！”
　　“我已经有了准备。”殷悠漠然打量着他的冰之左手，“我去找南龙了。”
　　潋葵完全明白了：“你想求爱尔斯美达满足你的愿望，让费尔知摆脱诅咒？……难道说你一个人打败了南龙？”
　　“嗯。”殷悠微笑道，“我差点用冰噩杀了它，爱尔斯美达终于现身见我。”
　　“……我懂了。”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魔器爱尔斯美达逆天而行，令费尔知复活了，“可是那和你中‘冰之噩梦’有什么关系？”
　　“爱尔斯美达虽然可以实现一切愿望，但却要人类付出代价。代价是什么，只有我答应付出后才会告诉我。”
　　潋葵不知不觉地抓紧了他的手臂：“你竟然同意了！”
　　殷悠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潋葵困难地说：“……你是不是会死在自己的‘冰之噩梦’之下？”
　　殷悠点头。
　　潋葵无力地按着他的肩膀垂下了头。费尔知复活带来的喜悦完全被更深的悲伤冲散了。
　　“放心吧，我不会一下死掉的，在完全变成冰之前，我会撑着打败‘拯救’与冥斯赫。不过…在我完全变成冰之后，请结束我的噩梦，把我打碎吧。这个世界上我能拜托的人，只有你了。”
　　潋葵痛苦地沉默着。
　　殷悠跟着潋葵装得若无其事地回到同伴中间，把他找到爱尔斯美达的事情告诉众人。费尔知的复活给众人绝望的心灵带来了转机。费尔知回到了主宰者们中间。她并不憎恨出卖了她的蝶魅，因为蝶魅其实也并不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她说服了巴叶与她一起进入蝶魅的幻境中将饱受精神折磨的她带了回来。
　　“蝶的情况越来越好了，今天已经认出我了。”燎荧依偎在潋葵怀里细细诉说着逐渐好转的情况。
　　“嗯……”潋葵依旧有点心不在焉。
　　“葵，你老实告诉我，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潋葵微微一惊。燎荧皱起了眉头：“果然有……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了，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你最近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得太多。”
　　“你不要敷衍我。”燎荧不满地戳着他的胸膛，“他不但是你的哥们，也是我的。连知都可以复活，还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你就告诉我，让我也替他分担吧。”
　　潋葵默默地抱紧燎荧：“……没有人能替他分担。”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燎荧震惊地轻呼：“……天哪……”
　　潋葵痛苦地说：“那个傻瓜，用自己的命把费尔知召回来，以为她就会幸福吗？”
　　燎荧轻轻合上眼睛：“不，他不傻……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潋葵怔了一下：“……荧儿……”他低声说，“我绝不会比你先死，也不允许你比我先死。要死的时候，我们一起。这样就不会像他们一样留下任何悲伤。”
　　燎荧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是啊，那样，是最幸福的。
　　第二天晚上众人聚集在大厅里时，兽牙晃了进来：“你们有谁看见女神大人没有？”
　　惜亘抬起头来：“傍晚的时候她问我要了‘瞬移’，说要去跟陛下会面。”‘瞬移’是死灵法师给他的魔器，可以瞬间移动到任何地方。
　　“会面？是不是我们跟‘拯救’的仗要全面打起来了？”
　　“是差不多该打起来了。”
　　潋葵看向坐在旁边的殷悠。因为殷悠能操纵冰，所以他依旧用那只惯用的却已经冰化的左手做着事，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异常：“你接下来准备回阿鲁蒂科，以艾斯王的身份支持星王国吗？”
　　“嗯。”
　　“……你不待在费尔知身边吗？”
　　殷悠浅笑着摇摇头：“我有我要做的事情，小知知身边有小安就够了。”
　　潋葵终于把早就想说出来的事情告诉他：“你觉得她真的不爱你吗？”
　　“现在提这个根本没有意义——”
　　“有意义。你知道你们结婚那天她为什么回头看小维奈？她只是想跟他道别去跟你开始新的生活。她跟小维奈在一起那么久，有这样的心情无可厚非，根本不能说明她不爱你。”
　　殷悠默默地端起茶杯来。就在这个时候，兽牙的声音响起：“女神大人，你回来了。”
　　出现在门口的费尔知不回答，只是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望着殷悠。突然之间他们两人身上同时腾起白色的光芒。
　　殷悠的左手颤抖了一下，茶杯从他手上滑落摔个粉碎。他握着左手大骇。潋葵还从未看他那么失措过。他死死地看着费尔知，几乎咆哮着问：“你去见它了！”
　　除了潋葵与燎荧，在场的人都不知道殷悠口中的‘它’是谁。燎荧闻言惊得站了起来：“知，你——”潋葵则迅速除了殷悠的手套——哪还有冰的影子，和过去一样，是有血有肉的真手！
　　费尔知望着他的手满足地说：“它果然没有骗我，你没事了。”
　　殷悠冲到她面前，一把按着她：“它叫你付出什么？快说，它要你付出什么！”
　　费尔知摇着头不愿意回答。迎着他心痛而绝望的眼神，她绽开了一个含泪的绝美微笑：“只要你我都能活着，什么都无所谓。”
　　之后无数次燎荧问费尔知，她当初究竟与爱尔斯美达做了什么交易，付出什么代价？费尔知决口不提，只是用悲伤的眼神望着天上的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