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蛇爱上青蛙》月莲城

64、界伊——这个世界上你存在的地方（3）

　　界源看着眼前的院子，良久没有作声。
　　伊达大概是想遏止那些瓜瓜果果无止境的生长，于是在瓜果外套上各种形状的缸，想让它们长得规则一点。（这么显眼突兀的景象，他进门时心里只想着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问题是遏止造成了反作用。那些瓜果持续增长的部分膨胀出了缸外。界源从一只细长型的缸里把一只膨胀到外面的冬瓜拔出来，有些无语地看它头大身细的诡异模样。
　　“好像蘑菇哦……”站在一旁的伊达忍不住嗤嗤地偷笑。
　　界源哭笑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哪来的缸？”
　　“有一个游商路过门口向我推销的。其实我不止买了缸，还买了其他的东西。你等等。”她跑到屋后捧了个盒子又跑回来：“你看！”
　　盒子里挤着两只毛茸茸的小鸭子。
　　“后院很大，又有河可以给鸭子游泳。我也很闲，可以养它们。”伊达还从来没有饲养过小动物，对这一对黄橙橙的小鸟喜欢得很。
　　“我讨厌有羽毛的东西。”
　　“……剃掉就可以养吗？可是没毛会很丑耶。”
　　界源严重无语。伊达用水汪汪的眼神凝视着他。他没坚持几秒就受不了了，叹了口气妥协道：“让它们在后面，不要到院子里来。”
　　“嗯！”
　　界源看着他活蹦乱跳的小妻子，嘴角扬起了微笑：她变得开朗明媚了，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半夜做噩梦说梦话了。
　　他们应该可以这样幸福地直到永远吧。
　　伊达开始放养她的小鸭子，两只鸭子的胆子越来越大，不但满屋子的溜达，甚至还跑到院门外去。结果不幸发生了，它们双双被二牛家的看门狗给咬死了。
　　伊达伤心极了，哭着在桃树下给它们立了个墓碑。界源无奈地安慰道：“只不过养了一周，你不要太在意了。下次游商来的时候，我给你买一群。”
　　伊达这才振作起来，天天倚在院子门口盼游商来。
　　第三天的时候，真的来了一个游商。伊达跑出去急切地问：“请问你有小鸭子吗？小鸡也可以。”
　　“有，你掀开那块布就会看见。”
　　伊达欣然掀开箱子上的布。
　　箱子里没有小鸭子，只有一身银色的铠甲——那是她过去作为骑士公主出征时常穿的那一身。伊达手上的布掉落到地上，愕然地看向游商。见她这种反应，游商掀开头巾，露出一张她熟悉的脸来：“公主殿下，真的是你。”
　　“老师……”这个人是她的首席魔法教师唐克斯。
　　唐克斯上下打量布裙打扮的伊达，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来：“伊达，你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在几个月前就查到她混入了沙漠商队。可是花费了数日在沙漠中发现那商队时，他们已经被盗贼洗劫一空，伊达也不知所踪。断了线索的他们查了很久才查到一个叫王仁番的人贩子。可是那人贩子说他并没有拐卖过像伊达这样美貌的女子。
　　此时国王请的著名预言师终于抵达了复首国。这位预言师预言在一周前带着公主的照片到某地的一个旅店就能得到她的消息。唐克斯被国王授命带着伊达的照片来到那个旅馆里。当晚旅馆来了一个游商，落座后与人们谈起一个他在界山村里遇见的美若天仙的女子。想起王仁番也常把姑娘拐卖到界山村，唐克斯遂把照片给他一看，他立刻认了出来。
　　伊达不是普通的女子，即使被拐卖到山村，应该也能靠自己的力量逃出来。她至今还在那里只能说明界山村非同小可。为了保险起见，他把山内山外的情况都调查了一番，才改装成游商进来查实情况。
　　伊达慌张地看着昔日对她最严格的老师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她真有扭头就跑的冲动：“老……老师，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我当然要带你回去。不过在带你回去之前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逃出这个平平无奇的村子？”唐克斯眼神锐利地看向院角悬挂的男性衣物，“这间房子除了你还有谁？”
　　“我……我的法器丢了，没办法逃出去……”她不敢说是被界源拿走了，“这间房子……还有……还有房子的主人……”
　　唐克斯逼问：“他有没有对你做不敬的事？”
　　何止不敬，该做的都做了呀……伊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绞着手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
　　“回答我，伊达！”
　　伊达重重地摇了摇头。
　　唐克斯不是很信任地望着低着头的伊达：“这件事情暂且不讨论。伊达，你知不知道最近我国与乌离国开战了？”
　　“啊？为什么会打起来？”乌离国一向忌惮复首国的骑士公主伊达，只有退避的份。
　　“因为你失踪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陛下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一个你的替身。可是没有人能代替你的魔法。乌离国派出6魔天天在城下叫嚣着要与你一战，我们的谎言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6魔在城下！”6魔是乌离国最厉害的6个魔法师。单个来看没一个是伊达的对手。但他们只要集体成长一点，就会变强许多。因为敌人是他们，唐克斯等老师才会急着要伊达得到苍焰，早日击败他们。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祖国现在的处境了。”
　　脸色苍白的伊达点了点头：“我会跟你回去的……”
　　“你已经多久没有练习过魔法了？现在回去有把握击败6魔吗？”
　　伊达被唐克斯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堵得说不出话来。唐克斯冷哼了一声：“祖国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愚蠢地被困在一个山村里。我对你太失望了，伊达。现在你只有立刻得到苍焰来弥补你的过失。”
　　“……你又要我把无辜的人烧死了吗？”
　　“陛下为了找你请了个著名的预言师，他除了预言了你的下落，还预言了一件事。在你失踪这段日子里遇见的人中，有一个人能帮助你得到苍焰。你想想，你有没有遇见过特别厉害的木系法师？”
　　伊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请让我考虑一下……”
　　唐克斯看着伊达的神色：“看来你已经心里有数了。在三日之内升级成苍焰法师。三日之后我会让祈祷师来接你。”他掏出一副镶着宝玉的耳环给伊达戴上，“给你新的法器，你不要再弄丢了。”
　　处理完温室里的事情回到主屋里的界源看见伊达趴在桌子上：“怎么了，伊达？”
　　“有游商来过了。”
　　“哦，你买了鸭子吗？”
　　“他没有小鸭子。”
　　界源以为她的情绪低落是因为没有买到想要的东西：“过几天我带你到镇上去看看。”
　　“嗯……”伊达伸出手来，“阿源你抱抱我好吗？”
　　界源坐在椅子上，把伊达抱到腿上。伊达环了他的脖子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呼吸着他熟悉的味道：“阿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你第一次抱我的那个晚上，我没有拒绝你的亲近是因为我在你身上闻到一种味道。那是一种十分特别，非常香，像森林一样的味道。我觉得很亲切，很熟悉，很吸引我。”伊达小声问：“我是不是很本能化？”
　　界源笑了：“本能？”
　　的确是本能。伊达身体里的火焰本能地渴望着他，因为他身体里有一片她熟悉的森林。伊达早在今天被唐克斯点穿之前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身上有熟悉的森林香味，不懂魔法却能培育出种种惊人作物的界源是缚桑的转世。
　　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给她苍焰的人。
　　可是她却不是出自对苍焰的渴望，才想继续留在他身边，甚至与他在这里共度一生的。
　　“阿源，我好喜欢你。”
　　界源收紧手臂抱住她，把下巴靠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蹭着，低声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你，你的哭你的笑能左右我的一切，你让我满脑子只想着你。只要你开口的话，无论任何事我都能为你做到。我不止是喜欢你，伊达。我爱你。”
　　“……谢谢你。”
　　一片黑暗之中，很多很多刺耳的声音在伊达脑海中回荡。
　　“你是复首国的骑士公主，是为了复首国而生的！”“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唯有练习再练习！”“去得到苍焰！哪怕牺牲掉所有的人也要得到苍焰！”
　　“呀啊！不要！！”伊达尖叫着挣扎着，直到被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抱紧才平息下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黑暗中，界源正充满关心与担忧地望着她。
　　伊达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冷汗涔涔。她在界源的怀抱中无力地抬起头：“呃……我怎么了？”
　　“你在做噩梦。”他的声音低低的，具有一种安抚的磁性。伊达忍不住流下泪来，抓紧他的衣襟小声地说：“好可怕……”
　　“你梦见什么了？”
　　“那不是梦，是记忆。为了让我得到苍焰，他们……他们逼我烧死了一个人。那个人时常在我的梦里凄惨地叫痛……”
　　界源的心抽紧了。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愤怒与不忍。他的妻子，是一个连小鸭子死去都会伤心落泪的善良女子，可是那些人居然逼迫她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难怪她时常被噩梦纠缠，无法摆脱过去黑色的回忆。
　　“都过去了。”他大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
　　“不，没有过去。只要我一日还未得到苍焰，就不会过去……”
　　界源扣住她的肩让她看着他：“如果它让你痛苦的话，你可以选择不要。你应该选择幸福，不应该选择痛苦！”
　　伊达咬紧嘴唇：“你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去要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就是那么简单，看你要还是不要。”
　　伊达无力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