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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荒行(4) ...

  •   但照姬终生未到洛东一步。后来谢瑷被平家贬逐回乡,谢珩也不得不暂且放弃之前对照姬的种种构想。其时槿园三四岁,父亲仍拼命钻营,而母亲常年操劳,已经病入膏肓。照姬十分早慧,也最受母亲疼爱。有一次槿园听见母亲对阿姊说,父亲的罪孽,将来恐怕都要报应在她们姊妹身上。

      所谓罪孽,便是颠覆朝纲;所谓报应——槿园还未见到,却愈能理解母亲带阿姊下世时的悲凉与绝望。北上勤王,父亲耗尽了外祖家的一切。母亲没有兄弟,死后连妆奁都被劫掠一空。而父亲因一己私欲动摇国本,山河民生危在旦夕,这原是出身世家、纲常为本、仁德至上的母亲宁死也不愿看见的。

      如今想来,正是母亲的疏离,让自己平添几年生寿。母亲过世后,父亲没有续娶,而母亲死前的谏言他也一字未听。从前槿园不甚理解母亲为何执意带走阿姊,但现在,她茫然看向自己平坦的肚腹,想象着衣衫血肉之下也有一条她愧对的生命——她竟情愿与之同去。

      从这一日起,槿园与外界的联系便彻底被切断了。她本就甚少与人往来,宁翀之外,她这些年左右只给枕流写过两封信。而枕流对槿园怨气也重,念着家仇如海,一概搁下不复。但这一次,在听说槿园焚毁节府之后,枕流找到宁翀,当头便问:「三公子怎不带她出来?」

      宁翀满身污垢与焦土气息,整个人悲骇交加,不发一言。

      枕流又问:「你既知道她与二之宫不是一路人,既知道她将事情做绝、了无生路,你——」

      宁翀脑中一片混乱。一时想起父亲身死,一时想起槿园蒙难,一时又想起两人恐怕再也不能见到。他毕竟年岁还小,绝望之下忍不住失声大哭。枕流叹口气,伸手扶一扶他:「三公子,你告诉我,这次她对你说了什么?」

      是哪些话呢?无论哪一句,都是诀别了。宁翀流泪道:「她说她自有去处。她说,王女屈身侍贼,桂宫忍死和番,而那里——而那里便是她的苦狱与壁垒。」

      枕流闻言只是一怔,眼中也有泪意:「她这般刚烈,我与她纵有血海深仇,却不能不敬她。我们这些人,来日都是要同死的。但我却想在未死之时尽力保护她。我从前做过一件错事,悔恨至极,但愿今后不会再错。」

      宁翀并不知道昭序的事情。他不觉去想自己哪里做错,却仿佛哪里都做错。枕流又说了一些话,他却一字都未听清。过了一会,少枔也来看他,两人仍旧对坐无言。良久少枔道:「来日我们过去,一定要祭扫的。」

      四之宫说话向来很温柔:「洛东的旨意你看到了,我若不还京,便是奸臣逆子,但南朝气数都在辛城,我不敢赌这一把,也不愿你涉险。」至此态度忽地一变,「三公子,我们已经到了绝境,该舍弃的都要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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