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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大师兄——”
      还没消停会儿,远远地又传来浪凌飞咋呼的声音,裴元的眉头跳了跳,不耐道,“喊什么,在门外把事说完。“半只脚踏进屋的浪凌飞闻言只得撇了撇嘴,自窗外探进个头来,“大师兄,前些日子来过的那些人这回又来了,嚷着要见你。”
      “他们怎么进的谷?”
      “约莫是凌云梯那儿摸下来的,还弄坏了不少部件,谷口那儿落了一地,东流师兄领着天工弟子在那收拾呢。”
      裴元听罢只冷笑了声,“本事大了。”
      浪凌飞缩了缩脑袋,试探道,”那我去将人打发了还是?”
      洛风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只看两人没有要告诉他的打算,便也知趣的不多问。
      裴元正要答话,忽听得竹屋外已隐隐有几处人声,吵吵嚷嚷的正向着落星湖而来。裴元皱了皱眉,起身对洛风道,“我去去便回。”
      屋内一时便只剩下洛风,和浪凌飞的脑袋。
      两人两相对视,浪凌飞嘿嘿笑道,“洛道长好生歇息,我去看看大师兄需要帮手不。”
      洛道长莞尔,只点头道,“浪兄自便。”
      浪凌飞笑嘻嘻的正要把脑袋从窗台上挪出来,忽的脸上表情变得十分诡异,洛风投去个疑惑的眼神,“还有何事么?”
      浪凌飞:“道长,我好像卡住了。”
      洛风:“......”

      裴元在落星湖石桥上截住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中年人,身穿靛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襟袖间镶绣着银丝水云纹滚边,头戴雕梅玉冠,一副贵家气派。他边上的几个年轻人正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一个黑衣青年,那青年一身黑色劲装,连面上也蒙着纱,包裹的严严实实,反倒令人好奇。
      那中年男子前些日子来谷外求医遭拒本已十分窝火,此刻好容易进了谷,见着万花弟子便十分不客气,指着裴元道,“你快去把裴元给我叫出来。”
      裴元好整以暇拍开那人的手,温声道,“在下便是。”
      “你——”那男子似乎哽了一下,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将裴元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怎么听说裴元是个老头子,你个黄毛小子在此唬什么人?”
      裴大夫本就不是很好的心情顿时更不好了。
      他冷冷的盯着那人,忽的笑了一笑,这一笑直将那一行人唬得一愣,结结巴巴道,”你笑什么!你们大夫不是都讲什么医者父母心么,怎么还有把人往死里逼的道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把裴元找来,我就让江湖人都知道你们这劳什子万花谷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地方!”
      裴元更想笑了,他瞥了眼那黑衣青年一眼,“花柳之疾,花谷不医。”
      “你!”那中年男子紧张的回看了一眼身后的黑衣男子,气急败坏道,“你可不要胡说!我们家公子怎么可能得那种.....那种病!后生!信口雌黄可是要考虑后果的,江南柳家你可听说过!”裴元摆了摆手示意赶过来的万花守卫弟子不必插手,信手一挡,将那中年男子的突袭招式化解,“没听说过。”
      “但不知你听没听说过,”裴元轻飘飘的与那中年男子拆了几招,微微一笑道,“百花拂穴手。”
      ※
      洛风好笑的看着好容易从窗子里挣脱出来的浪凌飞,忽的觉得很是奇妙,“恕洛某唐突一问,外面那些是什么人?”
      “也算不上什么人,隔三差五的总有人来谷里求医,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浪凌飞吃痛的揉着脖颈,进屋寻了个竹椅坐着,腰间笛子的吊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引得洛风探去了视线。
      “裴师兄早年编医书时曾遍访四海,想来名气也是那时候积累起来的。但是我谷学医之人众多,许多来瞧病的不过是小病小痛算不得什么疑难。有的也不过是为了省那一斤半两的银子罢了。谷中奇花异草甚多,花费一些倒也没什么,我们总不能因此断了天下医者的谋生之路。”浪凌飞颇为老成的叹了口气,“江湖人称活人不医便是此处来的了,其实裴师兄这个人还是很心善的,诶,洛道长你在听吗?”
      洛风被唤回神来,也不纠缠前头的话题,皱了皱眉道,“浪兄这笛子是——雪凤冰王笛?”
      “不,”浪凌飞一愣,浅色的眼珠微微转了转,露出个不明显的笑意来,“这不过是谷里小师妹仿着做来玩的罢了,真正的还在那位手里。”洛风见他神情有异,便知趣的转了个话头,“浪兄不出去看看裴先生吗?”
      浪凌飞的表情转变的极快,闻言嬉皮笑脸的打了个趣,“不用不用,你别看他头发比我还长,裴先生武力惊人得很。”
      洛风只笑了笑并不回应,余光仍是扫了扫浪凌飞腰间那把笛子,雪凤冰王笛乃是采自昆仑青灵竹而制,普通的竹子如何能仿得如此相像。但要是浪凌飞这把笛子是真品,那雪魔的那把又是?也许是万花谷介入取回了笛子?洛风自己也有许些年未见过王遗风本人,着实有些不太确定他是否还持有雪凤冰王笛。不过浪凌飞身为万花谷中人也没必要在此事上多做隐瞒,也许那真是仿品,只是竹料珍奇竟能以假乱真。
      洛风蹙着眉,一时又有些出神。
      边上本在嘻嘻哈哈的浪凌飞此刻却敛了笑容,缓缓用指腹摩挲着质地冰凉的竹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出神的洛道长。
      压在书桌前的白鹿纸被风吹起一角,依稀可见纸上字迹,墨色浓稠,显然是经年累月写就。
      “胆愈大而心愈细,智愈圆而行愈方。”
      ※
      裴元回转到落星湖时已是黄昏时分。
      他推开透着烛光的门,屋里浪凌飞早已不见踪迹,唯有洛风一人支着颈子,靠着竹榻翻看一本发旧的书。洛风闻声合上书,见裴元面有郁色,不由放低了声音,“裴先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事?”裴元并未接话,只蹙着眉呷了口桌上的茶,发现杯中茶汤竟还温热,不由看了洛风一眼,“多谢。”洛风见他避而不答,也只轻轻一颔首算作回应。
      “你,”裴元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明日不要出门。”
      洛风的病情虽渐渐好转,但这几日为了静养,除了落星湖小岛,从未踏足其他地方,此时闻言不由得生出些疑惑与不安,“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谷主和师父商量,战乱愈发深重,百姓罹难,病症者缺医术少药,朝不保夕。谷主的意思是开谷治人,收治就近的百姓入菇养伤,师父和宇晴也同意了。这本是好事,我也不该多置榷——”裴元声音不大咬字也轻,但偏偏显得疑虑重重,洛风立时领悟了他的意思,接口道,“你是怕有人混进来作乱。”
      “人多之处,本就易乱。”裴元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何况谷口一开,来投奔就医的百姓鱼贯而入。此处不比医馆,病患来历全凭一张嘴,无法盘查底细,如何防备?我奇怪的是,谷主本不该是这么莽撞的人。除非——”
      “除非有人向他进言了。”洛风支起身子,“此人多半身居高位,抑或是东方谷主十分信任之人。”
      裴元似乎想到什么似的,猛的一蹙眉。
      洛风很想伸手拍拍他的肩以作宽慰,最终还是没能伸手,“但是东方谷主的为人先生应该很清楚,没人能强迫他做自己不愿的事才对。”
      裴元挑起眉,似乎对他这句话有些意外,嘴边竟露出个微笑来,“你似乎,不是第一次来。”
      此话一语双关,洛风眨了眨眼权当没听懂,“我只是觉得,先生也许把事想得太深了。也许,只是因为战况已经严峻到,开不开谷都没有差别了。”
      裴元偏过头看了洛道长一眼,唔了一声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天色也不早了,道长早些休息吧。”
      洛风瞧着那人起身,背对着他慢条斯理的解开颈上盘扣,拆开玉竹腰封,脱下黑色对襟外衫,如瀑的黑发垂在雪白的单衣上,简直像一幅泼墨画。洛道长僵硬的把自己塞进被子里,闭眼装睡,“先生也早些休息。”
      裴元理了理桌上散落的药材与宣纸,从喉咙里滚出个懒洋洋的音调。裴元无疑有一把极为动听的嗓音,不刻意压低的时候自带一股风流意味,听起来简直像多情人在耳边呢喃的情话,漫不经心又透着一点温柔,让洛风耳后都起了一层细细的战栗的绒毛。
      裴元整理的动作很轻,约莫理了一刻钟,才走到桌边将烛火轻轻吹了。
      洛道长这厢在默默念着道德经,偏生始作俑者还变本加厉的走到他的床前来。空气瞬间变得胶黏而焦灼,洛风能感觉到裴元站在身边静静的瞧着他。他身上带着草药的清苦味道,争先恐后的混进洛风的呼吸里。好在夜色暗淡,裴元大抵是瞧不见他眼皮下不安的躁动,洛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像个睡着的人,但每寸肌肤都精神奕奕的感受着外界的动静。
      而裴元只是俯下身替他掖了掖被角,极低极轻的说了一声,“睡吧。”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点不明显的笑意,洛风无暇思考他是不是看出来自己装睡了,便像被施与了术法一般,倏的放松了下来,转瞬便被铺天盖地的睡意带去了梦里。
      一夜安眠。
      ※
      洛风这一觉睡得极沉。
      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竹窗晒着他的被角,一向作风勤快的洛道长难得的生出了点散漫,又翻了个身子才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看日头已是巳时,窗外传来吵吵嚷嚷的人声,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清苦的草药味,洛道长揉了揉额角,不自觉的有些想笑。
      自从师父失踪后,他日夜为静虚一脉操心,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这么长的懒觉,也没有在这样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悠闲的抱着被子晒太阳。
      偷得浮生半日闲实在是人生一大不能错过的体验。
      让我再堕落会儿,洛道长这么想着,还是起床收拾了自己。
      正当穿戴整齐,从屋外探出个小脑袋来,正是阿布。洛风好笑的把他带进屋子,“你怎么跟浪兄一个样儿都喜欢钻脑袋,当心卡着。”阿布颇为不服气的朝空气比划了下,“师兄的头辣么大!”洛风忍俊不禁的揉揉他的脑袋,“嗯,你脑袋小。”阿布闻言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又不知道到底哪儿不对,思索了会儿只好作罢,爬上矮凳一本正经对洛风嘱咐,“洛哥哥今天就跟着我了!千万不楞出去!外面来了好多人,师父说你才刚好,过去了要过病气嘞。”洛风觉得他的口音颇为可爱,便软着声音道,“那我楞不楞跟小阿布一起玩呀?”
      阿布恼羞成怒的戳着桌上的纸,“不楞!罚你抄药经!”
      洛道长哈哈大笑。
      浪凌飞闻声而来,“道长与阿布说些什么呢,哄得他这样恼?”
      洛风的笑容还未收,瞅见浪凌飞慢悠悠的晃荡过来,语调轻快的问,“浪兄怎么来了,我听说今日开谷,你们应当忙得很。”
      “嗨,”浪凌飞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杏林那脉的确是忙翻天了。我师从颜老,歧黄之术只是学了点皮毛,哪能给人治病。不过方才花海那头确实是人手不够,就近的百姓一听要开谷,大清早的就在外头等。嚯,这人多的——“浪凌飞朝空气比划了下,”喏,这么长的队,我这还是采草送药的帮衬了几轮,刚换下来休息。”
      “嚯——”阿布煞有介事的跟着感叹了一句,“怪不得师姐都不来看我了。”
      洛风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浪凌飞大抵是在裴元这厮混已久,将阿布也带的虎头虎脑的。
      三个人就着一壶飞瀑茶,几碟茶果子,挥霍了大半个悠闲的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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