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惊鸿一瞥（顺治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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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如期进行，嘈杂的爆竹声和繁琐的礼节让我窝着一肚子火。揭开盖头，人还是当初的人，心早就不是当初的心。我把喜铛随手丢在地上说：“皇后，以后这宁寿宫就是你的了，是画地为牢还是形影相吊就都是你自找的了。”
我起身朝门外走去，皇后忙从喜榻上起身一把抱住我，“皇上，大婚之夜多少眼睛都盯在宁寿宫门外，您现在要是走了恐怕又会引起非议啊皇上。”
我转过身去，双手搭在她的肩说：“荣慧，缘分是偶然的相遇，刻意制造出的相遇，不是缘分，是欺骗。”
她声泪俱下，“臣妾知道对不起皇上，但那毕竟是皇额娘和阿玛的意思，臣妾不敢违背啊。相遇虽不是偶然，但这段时间来臣妾和皇上的相伴是真的啊。”
我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受了皇额娘的指点，但我不相信她对后位丝毫没有想法。她有很多机会可以向我坦白这些，她也有很多机会可以拒绝皇额娘的要求，可她没有。我并没有怪她，只是没有了当初那份真诚，没有了她将那本《徽宗词志》递给我那一瞬的感受。我时常自怨自艾我后宫的女人不是像恪妃一样目不识丁就是像宁贵人一样浅薄无知，但没想到最可怕的不是没文化，而是聪明到把才学和文墨用于献媚和邀宠。
我衣不解带，在宁寿宫的门口坐了一夜，月明星稀，夜虫泣鸣，周围的一草一木仿佛都在同情的看着我，可我的苦闷又能和谁说呢？
废了一个博尔济吉特氏，换回来了两个。大婚后一个月，镇国公又把她另一个女儿送了过来。那日绰尔济带着她进宫请安时，我看着眼前那个十来岁的孩子发愣，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份同情，十岁就要被自己的父亲送到这冰冷的后宫，不知这孩子心里作何感想。
“阿玛，孟古青姑姑嫁给了皇上，姐姐也嫁给了皇上，那现在皇上到底是我的姑父还是姐夫呢？”童言无忌，荣嘉一脸不解的睁着大眼看向我。我苦笑，如此一颗童心，来到这宫里以后没多久便会荡然无存。
母后解释道：“傻孩子，皇上已经封你为淑贵人了，以后你也是皇上的嫔妃，皇上自然是你夫君了。”
我总是疲于思考博尔济吉特氏的这些女人们，她们像是一副政治的铐链一样紧紧的绑架着我，这博尔济吉特孟古青是我的表妹，也是现在的废后静妃，幼时，皇额娘带我去科尔沁省亲，童年的岁月里，也有过两小无猜，也曾是兄妹情深，只是一别两年后，皇阿玛殡天后，曾经的小表妹一夜之间变成未婚妻后，那些在草原上奔跑嬉闹，在轻风里牵手放纸鸢，还有在傍晚的毡帐旁篝火欢歌的美好都烟消云散，我刚登基两年，多尔衮就把孟古青接到了京城，他定定的看着我说：“这就是你的妻子，你未来的皇后。”那眼神那般不可忤逆，甚至直到他死前，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都给我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我憋的喘不过气来，直到大婚那年我才懂，我和孟古青的婚约，倒不如说是多尔衮把持大清的一个筹码，当年皇阿玛走的匆忙，匆忙当没来得及立下太子，皇位之争一触即发，暗潮汹涌中多尔衮抱起我放在了龙椅上，而那把龙椅我之所以能从六岁坐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的舅舅吴克善，以吴克善在科尔沁的势力和地位，有他的支持，就相当于有了整个科尔沁，只有我在龙椅上坐稳，多尔衮才有机会在我的身后弄权夺势，把孟古青许配给我，也只是与吴克善明确他们之间的盟友关系罢了。我十四岁那年，龙旗凤辇，在满朝文武的跪拜中迎来了我的第一个皇后，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我才发现她不再是那个曾经单纯幼稚的小姑娘，她的跋扈嚣张，奢侈善妒，令我们之间没有举案齐眉，只有无休无止的争吵。多尔衮死后，我迫不及待的废了孟古青，可转眼之间，我的额娘又迫不及待的把我的表侄女策划到了我的床上，荣慧和荣嘉是吴克善的孙女，镇国公绰尔济之女，按理说也该喊我一声表叔才是....
□□嘉这个小姑娘显然对皇宫这个金丝笼似乎并不感兴趣，自打进宫来就吵着要到皇宫外面去玩，镇国公没辙了，让十几个內侍跟着去了。早上出的宫，没到上午內侍就说荣嘉走丢了，哪是走丢的，我心里清楚的很，一定是自己溜走的吧。自打皇额娘告诉她让她留在宫里时小姑娘看我的眼神就充满敌意。皇宫可以笼络住那些爱慕虚名的俗人，却留不住一个孩子的本性。可这紫禁城哪是说逃就逃得出的，傍晚我正为御史张宣弹劾洪承畴与尚书陈之遴集议火神庙密谋反叛之事犯愁，连饭还没顾得上吃，吴良辅就一脸喜色的跑进来说格格找到了，是一个女子把格格拐去，现在已经落网，正在乾清宫门口等候发落。这吴良辅已经伺候了我五年有余，整个宫里的太监就他最好使，没想到这回这么不赶眼色，本来就憋着一股气没处发，我抓起奏折来就扔在吴良辅的头上：“抓住了拉到刑部去打一顿赶出去就好，要么就去找绰尔济，别来烦朕！”
没想到吴良辅非但没像往常一样屁滚尿流的滚出去，反而不慌不忙，一脸谄媚的笑着说：“皇上，抓住的是个姑娘，倾城绝色，容貌远在宁贵人之上，要是交给镇国公，镇国公定是把格格失踪一事全赖在这姑娘头上，为了荣嘉格格的颜面定是不留活口啊，皇上，美人难得啊，死了可惜。”
“哈哈，你这狗奴才想的倒周全，知道朕现在最缺女人，把她带上来，你下去领赏吧。”我在女人这个问题上一向不会难为自己，我贵为天子，本该拥有天下美人，宫里的女人们不合我胃口，我自然不会放弃邂逅任何一个美人的机会。扔下手里的奏本起身来到大殿，镇国公和皇后也早已闻讯赶来。
那是个怎样的女子呢？一身禅衣，看一眼，便是惊心动魄，美的不惹尘埃，不落凡尘。眼神空灵，却填满了忧郁，为什么....从乾清宫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就一直看着我。她的眼神仿佛利剑一般一眼就能把我看穿，我的前世今生好像尽在她眼底，我在她面前如赤裸裸的一般，这种赤裸裸的感觉甚至让我显得有些拘束。她粉黛不施的脸清澈的隐藏不住一丝情绪，我能清晰的看出她的百感交集和起伏不定的情绪，而她的眼光又似乎透过我，寻找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我没猜错，荣嘉她并不想进宫，那个姑娘无非也就是个替罪羊而已，孩子就是孩子，在众人面前荣嘉很坦诚的说出了实情，镇国公大怒，伸手就打了荣嘉一巴掌，还非要把那姑娘拖进天牢，我不经思索的出面制止，不知道是出于对她的保护之心还是对她的好奇之情。还好皇后识相，出面解围，拉着镇国公和荣嘉就走了。
空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她...
我问她要什么赏赐，她说一顿饭就够了，或许她看出了我对她有兴趣，想在这乾清宫多留一会，想必再超凡脱俗的女人，也经不起帝王的诱惑吧，这又如何呢，我从来不拒绝美人。
和她聊了很多才发现她的见识绝非这后宫里任何一个嫔妃能比的，包括皇后，重要的是，她似乎很懂我，不知不觉我竟然跟她提起了洪承畴的现状。
“现在的督察员御史洪承畴，因为是前明旧臣，身份敏感，屡遭弹劾，依你所见所闻，这洪承畴到底是该留还是该黜。”
“其实皇上内心是有答案的，您现在真正想的，应该是为洪大人开脱，洗刷冤情，不是么。”她告诉我说，倒不如给洪承畴一部分兵权让他去镇压云贵起义，若是他存有二心，谋逆之态在云贵那种偏远之地自然是昭然若揭，到时候若是旗开得胜，洪承畴的忠之义心自然也昭然于世。
她的话我很是赞同，但我没想到一介女流竟然能有这么大胆的想法，我戏谑的凑近她说：“到时候若成不了事，朕就杀了你。”没想到她眼里竟没有一丝恐惧之色，抬头不亢不卑的说道：“皇上，您的仁厚之心历代君主都无法相提并论，多杀一个人，皇上的心就多沉重一分，皇上您其实是信得过洪大人，否则当初就不会把他留在都察院，还委以重任，何况他曾是前明重臣，若不是有报效大清之心，当初也不会弃明从清，小女子妄议朝政，清皇上赎罪。”
没想到她竟能看穿我的最大的软肋——善良过度，这也一直以来都是那些亲王贵族们的笑柄和我引以为耻的地方，我克制不住自己见到血和杀戮时的惊恐和心痛，她却说这是我最让她感动的地方。我突然想把她留在宫里，这种感觉很强烈。我很恶劣的勾起她下巴，可面对我的调侃和暧昧她竟完全不动声色，我却转眼又为自己的轻薄懊恼不已。
她是唯一一个拒绝过我的女人。她走了，走的那么坚决又恋恋不舍，我不知她内心的重重矛盾从何而来，但我意识到她的一走了之并不是我们之间的结局。
她走后不久博果儿来请兵去前线，我这个弟弟有勇无谋，有头没脑，他去了只会是前线将士一个拖累，一旦他有什么意外，这苛待先帝幼子的罪过又会落在我头上。他并不理解我这番苦心，从我这走后就气冲冲的去找太后了，我不知道皇额娘用了什么方法才打消他的念头，后来我问皇额娘，她只说是博果儿也长大了，是该有个福晋了。棋逢红颜，可溃千军，有时候男人办不成的事，往往用一个女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他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家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惊鸿一瞥（顺治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