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七、前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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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前瞻】
凌空俯瞰，山坳间仿佛远古的泥石流坍塌，填埋出了壮观的平坦谷底。而生命不歇，重又在废墟之上勃勃，长出了植被与密林。高低落差悬殊的绿意在长久岁月的磨合中渐渐浑然一体，乍一眼，恍惚原生。
但其实，茂密的冠盖下隐匿的，是十方镖局的实演基地。
五分之二掘入地下的工事，顶棚以特殊钢结构搭建，纵使真有一场天灾的山崩地裂，它也能扛住每平方五吨重的压力，堪比防空洞。覆着的树木并不全都是伪装，间或有真正昂首参天的挺拔，一半扎根于暗无天日的地底，一半执着地在青天白日下沐光生长，衰荣都是它。
重重的电子门次第打开，轮床伴着冷清的脚步声徐徐滑出来。这一路没有日月星辰，这一路，由生到死，也由死入生。
顶棚的数控灯光线柔和，模拟了日照的光谱，却总显得空虚。大约，是人太少了。满布的电子眼消灭了监控死角，如影随形，却只如鬼魅，毫无生气。
样貌明显带有高加索血统特质的女子身形魁伟，抱臂跨立，不知在这一道门边静静等候了多久。见面的刹那，她嘴角斜斜勾起，笑容同语气一样，充满着知交如故的亲热与戏谑。
“中午好，小川！”
邓寄川已自昏迷中醒转，身体被固定在轮床上，连招财猫一样抬起胳膊摆摆手打个招呼都做不到，嗓子里嘶哑地扯出一声：“你好，啾啾！”
即便此身千疮百孔，也不能叫他放弃贯彻的行为准则，虚弱恹恹，仍是礼貌得一丝不苟。
啾啾更笑：“你看起来需要大修。”
邓寄川不作声。
盖伊扬了扬手中的仿生眼珠，揶揄道：“我告诉过你了，他需要全方位更新配置。”
两人搭手，把轮床抬上了停在一旁的改装厢式保姆车上。这是一辆全套急救系统配备并且防弹的豪华救护车，车厢内的医疗用具和仪器齐全到，可供外科医生在转运途中临时完成一场紧急的开胸手术。当然目前来讲盖伊和啾啾还不需要冒险对邓寄川实施这样的抢救，何况他们并没有随行医师在侧。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盖伊冲啾啾挤挤眼。
“玛斯走不开。”啾啾踩下脚边的滑轮固定装置，确认轮床不会摇晃，转身跳下了车，回过头悲悯地望着邓寄川，“他说欠我一个解释，关于七年前你们被困在那间该死的宅邸里时司碧德的临终遗言。很遗憾当初他不愿意来十方，不然今天就没我什么事了。不过看你俩这模样，我觉得最好以后也没我什么事。我要去跟玛斯说：滚开，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盖伊苦笑：“本来应该也没我什么事。”
啾啾眯眼：“欧，是的，新筑外交司警务参事先生！您可是吃公饷坐办公室的政府干部，怎么就对赫赫有名的翙巢扛把子原彻惟命是从呢？七年了，你上次摸枪是什么时候？啊？我亲爱的姐夫！”
“嘿，嘿，我知道当年的事瞒着你令你很不愉快，但这跟克拉拉无关，拜托，别让她无谓担心好吗？”
“你当我是幼稚的小孩子吗？我是要提醒你，夫妻之间可以有秘密，不过在你以身犯险之前务必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可以吗？我挺高兴当初你决定放弃危险的工作不再打打杀杀了，所以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因为任务而见到你了。一切为了克拉拉！”
盖伊颔首，手掌郑重地按在心口上：“为了克拉拉，还有孩子，我发誓！”
随后眨眼谄媚地笑一下：“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我怕丹真的要翘辫子了。”
“你叫他丹？”啾啾手指隔空戳着他，“你完了！现在不完以后也完。”
盖伊耸耸肩，满不在乎。
合上后舱门前，啾啾手扶着门扇又瞥一眼形容惨淡的邓寄川，终于认真地道一句：“欢迎回来，小川！”
邓寄川指尖颤了颤。
“这也是玛斯让我带给你的话。他还嘱咐我记得替他在你脸上狠狠来一拳，最好能打掉一两颗牙。话我带到了，不过这一拳么，啧，”啾啾摇摇头，甚为惋惜，“还是回头等他自己来吧！”
车门轻轻合起，盖伊瞟了眼双目紧闭的邓寄川，只是微微笑，什么也不多说。斜过身取下氧气面罩，小心地替伤者扣上。
电能车悄无声息地发动，平稳地向前驶去。又过两重巨门，来到一处平台之上。升降梯直上直下，将这一车三人缓慢地送返地面。天顶豁然裂开，真实的青空朗日逐渐接近，放大。
若得悬空窥探，会发现此刻山坳中的密林有一处地势诡异地陷落下去，紧接着又往两侧推挤。不多时还合拢，恢复成原来的密度与高度。
丛林掩映，天然的屏障下狭道蜿蜒却平整。导航顺利地指引着救护车匀速行驶，须臾冲破林墙，奔驰上了盘山公路。
雷达干扰旋即开启，那块演武场便仍旧是地图上的原始天然，土归土，木还木，鸟兽共生。
出群山入高速，车速不慢，但始终平稳少有颠簸，坐在车厢内只觉如履平地。过关卡，进新筑，武装哨所前，啾啾将车挺稳，没下车，隔着车窗与外头的人挥手致意。
后厢的门被从里边打开，盖伊跳下来，看了立在门外的女子一眼，很有绅士风度地搀她上去。
“你也来么？”盖伊假意邀请。
“不了，还有些善后的工作。”原彻却答得很诚恳，“这样就好了。”
他看着车厢里妻子拥住丈夫，执手相握，一眼胜过万语千言。邓寄川的手背贴在秦妞脸颊上，虚弱地动了动手指，指节勾去她眼角一滴泪，似致歉，也作疼惜。
盖伊自觉合上车门，转而走向副驾驶那一边。
原彻叫住他：“谢谢！”
盖伊讪笑：“这话好像应该我来说。”
“我指小莫。”
“噢！”盖伊有些了然，“也是个倒霉但很有趣的孩子。”
原彻习惯性叼起了烟，却不点燃：“是你救了他！如果不是小宇跑出来阻止，小天当时真的会开枪。”
“那应该是沈公子救了他吧！”
“是你释放了小宇。”
“腿长在人孩子自己身上，我可拦不住。”
“六发子弹，小宇不是C+，从麻痹状态醒来起码需要三个小时。我是说，自然状态下。”
盖伊眯眼黠笑：“你说过我可以自行便宜的。”
原彻也笑：“所以才要谢你。”
盖伊想了下，爽气道：“好吧！这个好人我认了，毕竟臭小子打了我一拳。妈的！枉费我给他的苏醒剂里还加了一支止吐针，活蹦乱跳了第一件事就打人，真是恩将仇报！”
“回头我让三金子收拾他。”
盖伊狡诈地扬一扬下巴，似乎是满意，随即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目送车辆在远方化作小点，原彻终于擦着了火机，将烟点上。适时，移动终端来电蜂鸣，原彻呼出一口白烟，按下通话键。
毫无悬念，画面里跳出了黎小薰的脸。
“直升机到了。”
“我马上回来。”
“阿彻……”
“小川已经作出了判定。”
“不，我是说，那孩子万一废了？”
“看样子，薰姐心里已经对十方未来的活招牌有了心仪的选择。”
黎小薰顿了顿，垂头丧气：“现下我没心情想那个。”
原彻挑眉：“作啥不想？我觉得某些人的表现可圈可点，个人拉出来虽然都有棱有角，拼在一起倒是挺顺眼，挺正的。”
“正？”
“正五边。”
“你是说？”
“我没说，就是想想。薰姐别急啊，见面再说！嗳，心理干预？”
“早上了，用你说？妈的，真该听你的！现在襕丫头就跟炸了一样，恨死我也恨死小天，谁都没法跟她谈。沈公子还起哄，气死我了！”
原彻哼笑：“这也算恶灵的反噬吧！哪年不出几个刺儿头？何况这回Q组确实被算计得够呛。”
“我的人不惨啊？木木直接在电子邮箱里甩给我一封休假申请，年假不算，还要提前预支婚假、产假、丧假。这货甚至跟我说他要回味童年，放个暑假去。这混蛋，特么我也想看心理医生！”
说话间，原彻已经坐上了自己的越野车，打火挂挡。
“行啊，你让他休呗！告诉他，休完了还得回来干活，至于以后婚丧嫁娶可都没假了。他敢死，就扣全勤，扣抚恤金。”
黎小薰垂睑乜斜：“我算明白为什么小望宁愿去给三金子打杂也不给你当二当家了。”
“因为治安局福利好！”
说完，原彻中断了通讯，打过方向盘，开车上路。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七、前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