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浮生》子亦

13、番外：司坦日记（一）

　　米纳迪2514年6月16日

　　一大早的，鲁索的心情就不太好，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问了随行官，他似乎知道什么，但又不肯告诉我。只是支支吾吾地说，水系大法师——沙纹——今天从魔族出使归来。再问得深些，他就又什么都不说了。

　　虽然他们弄得很神秘，不过这丝毫不能破坏我愉快的心情。
　　一般人，比如我，总是对魔法万分好奇且神往的。
　　印象中，法师们似乎总是优雅，睿智，并且从容不迫。似乎他们只要挥挥手，就可以打倒一片敌人。
　　恩，至少小说里是这么写的。
　　而我今天竟然有幸能见到传说中的国家大法师……好吧，其实鲁索是不准我去的，但人最重要的是面对自己的内心不是，我顶多不正大光明地过去……

　　上午十点左右，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米纳迪皇宫半人高的树丛中匍匐前进。
　　透过树丛层层叠叠的缝隙，我看到了庞大的迎接队伍。
　　基本上，14岁以上的王室成员都被拉来了，在宫殿门口浩浩荡荡地站了好几排。
　　站最前面的，不用说，肯定是鲁索。
　　银白的丝袍配着深蓝的底纹，忽略他脸上那一副人人欠他三百两的欠抽表情，总体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等了好久，还不见出使队伍的身影，后面几个年轻的已经忍不住开始磕牙。
　　我躲在树丛里，身体蜷在一起，想睡又睡不着。
　　为了消磨时间，我只能从树上抓几根毛虫，放手心里慢慢玩。

　　在我虐死第8条虫子后，迎接的人群终于开始喧哗。我也舒了一口气，因为这可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最后一条虫子，天知道它死了我会多么的无聊。
　　出使的队伍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银白的丝带，蜿蜒而来。
　　两端是步行的随行官员，中间大概是十多辆马车，那是给身份比较高贵的法师们设置的。

　　队伍在大约一百米开外就停了下来，法师们都从马车上下来。
　　这是规矩，因为自己国家的老大都站那儿欢迎你，你也应该表达下对他的尊敬，而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时，是无论如何无法让人觉得谦卑的。

　　出使的队伍缓缓靠近，我看到了最前方的水蓝色身影。
　　恩，是她吗？为什么看过去没比我大几岁……

　　我还在思考，但很突然的，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却落入了我的视线。
　　椭圆的身形，修长的触须，和密密麻麻的脚，一起构成了我今生最害怕的生物，没有之一。
　　我瞪着它，它似乎也瞪着我。
　　然后，它歪歪头，触须轻颤，又摩挲了下翅膀。
　　我告诉自己，司坦，这没什么可怕的，就体型而言绝对应该是它怕你。
　　可是，当它展开翅膀“嗡”地一声向我飞过来时，我唯一剩下的反应就是，跳出树丛，向鲁索飞驰而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爬到鲁索身上，喘了口气，然后才发现四周惊异的目光和不住的喘息。
　　“怎么了？”鲁索看起来有点担心。
　　我顺了顺气，尽量平静自己的情绪。
　　鲁索看我说不出话，又问：“到底是怎么了？”
　　“蟑螂……”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刚才有只蟑螂飞我身上了……”

　　鲁索身后的窃窃私语声更重了，我懒得管，照样趴他身上，死也不下来。
　　“都闭嘴。”鲁索转身低吼了句，世界立马安静了。
　　鲁索想让我下来，但又被我眼泪汪汪的样子震慑，只好继续抱着。

　　“恩，殿下，这次是什么口味的？”
　　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扭头，是那个不比我大多少的国家大法师。
　　“……”鲁索没回答，她耸耸肩，笑着又看了我一眼。
　　然后，我看见她的笑容僵住了，脸沉了下来。

　　“鲁索，你不能这样……”她看过去有些气愤。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四顾。周围的人又开始议论了起来，不时朝我们这边看，有摇头有皱眉。我有点不爽了，怎么就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我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沙纹，记住自己的身份。”鲁索转身，看也不看她一眼，“你还没资格来管我的事。”
　　所有的人都跟在鲁索身后走进宫殿，只有沙纹还站着，走过来一个琉璃发色的男子，低声说了些什么。沙纹摇摇头，依然脸色铁青。

　　接风的宴席鲁索没让我参加，我也不想参加。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我睁着眼睛观察天花板。
　　恩，纹路清晰，色彩鲜艳，不愧为王室手笔。我在心中暗暗评价。

　　——咚咚——
　　是敲门声，我躺床上，沉闷地说：“进来。”

　　“哦，你迎接客人的姿势还真是奇怪呢。”
　　来者声音清脆，我“豁”地从床上窜起来，一看，果然是她。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会来，你不是要去参加宴会的吗？”我有一阵的手忙脚乱。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人总有种莫名的好感，虽然她看起来与鲁索十分不合，但我就是喜欢她。
　　“没关系的。”她弯起眼角，又说，“我叫沙纹，很高兴认识你。”
　　我挠挠头，笑着回答：“司坦。”

　　沙纹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我跟她聊了很多，最后提到魔法，我就问她，为什么她看过去那么年轻。

　　“法力增长到一定阶段，人类就可以永生了，具体原理现在也没人知道，我估计是因为法师拥有了一定量的魔法后，身体上会比较接近精灵。你知道，他们是永生的。”沙纹笑着说。
　　“这跟精灵有什么关系？”我歪着头问。
　　沙纹拍了下我的头，说：“自己看书去。”
　　“好吧。”我叹了口气，“那你跟我说说各系魔法好不好，书里肯定没有你说的详细。”
　　“别拍马屁。”沙纹笑着，随手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又拿起笔，开始跟我比划。

　　“魔法一共分成六个系，分别是水，火，风，时空，神圣，和暗影。人类能使用前五个，恶魔只能使用暗影。”
　　沙纹缕了缕头发，说：“水系基本上没有攻击魔法，但是防御术比较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与过去和未来沟通的魔法系，地位很高；火系是攻击系，历史上最暴力的法师基本上都是火系；风系魔法的攻击仅次于火系，防御术介于水火之间，概括地说就是什么都还好，也什么都不是很好。”
　　“时空系比较奇特，它可以让你穿梭于时间和空间之中，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历史上比较有名的时空系大法师就一个，可是他在得到这个称号没多久后，就失踪了，鬼知道现在在哪个次元。”
　　“神圣系是治愈系，上战场基本上是给人当奶妈的，攻击力不比水系强多少，防御术到很不错，地位也很高；暗影系你别问我，我也想找人教。”

　　沙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我似懂非懂，她最后又补充，说：“神圣和暗影是两个相克的法系，就像近战和远战一样，这也就意味着，人类只要受到暗影法术的重伤，就必死无疑；相对的，恶魔受到神圣法术的伤害，也活不了。”
　　沙纹停了下，抬头看着窗外。
　　“其实，神圣系的终极魔法，是有双重作用的。”沙纹淡淡地笑了笑，“它能在治愈己方人员的同时，杀死恶魔……”

　　房间里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沙纹低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我不想打断她，但又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还是开口问：“那近战和远战有什么不同？”
　　沙纹不看窗了，皱着眉头来看我，说：“你就不知道多看点书吗？”
　　我傻笑，沙纹继续。

　　“近战指的是肉搏型职业，比如说战士和刺客；远战指施法职业，比如法师和幻术师；圣骑士介于近战和远战之间，既可以肉搏又可以用魔法。”
　　“那圣骑士岂不是最厉害了？”我双眼冒心。
　　“不是。”沙纹摇摇头，“圣骑士的优点在于被近战近身时不会像法师一样死得那么惨，机动性比单纯的近战或者远战都强，可以应付突发事件，但是如果说面对面决斗的话，圣骑士会输得很难看。”

　　我依然似懂非懂。
　　沙纹笑着摸摸我的脸，话题一变，说：“皮肤真好，姐姐好羡慕的。”
　　我拍掉她的手，说：“摸摸可以，别捏行不行。”

　　沙纹拍掉我的手，继续摸，但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却开始有点悲伤。
　　所以说，我老觉得，女人这生物，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沙纹握着我的手，轻柔地说：“司坦，有些东西我虽然能够看到，但却帮不了你。我不能因为自己个人的感情而放弃国家的利益，那是我的责任，是我放弃所有也必须去守护的东西。”
　　她的眼睛是水蓝色，沉静而忧郁。
　　“我这一生，因为自己的能力，付出了无数的东西，但我从来都不后悔。当然，司坦，对你也不会例外。”
　　“如果有一天，你明白了我这句话的意思，你可以恨我，但不要自己一个人难过。”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说的话，我不懂，真的不懂。

　　帝都的风带着海水的气息，轻轻抚过我的脸颊。
　　沙纹已经走了，过了很久，走廊上才传来鲁索的声音。

　　房门被打开，我靠在窗台边，趴着看着帝都夜景。
　　“怎么还不睡？”鲁索的声音低沉却好听。
　　他走近我，带着浓郁的玫瑰花香，我突然有点沉醉。

　　“因为睡不着……”我轻声回答。
　　鲁索走到我身后，环住我的腰，在脸颊上吻了一下，轻笑：“是在等我吗？”
　　我没有回答。
　　鲁索把我抱到床上，用被子把我裹好，说：“睡吧，我陪你。”
　　我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他问。
　　我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想学魔法。”
　　鲁索明显皱起了眉。
　　我又马上接口：“鲁索，我不想这样每天无所事事，我不想再看到那些人嘲笑的眼神，也许我没有学魔法的天分，但我想试试。”

　　鲁索看着我，却什么都不说。
　　最后，他低头吻了我的唇，轻声说：“睡吧，我会考虑的。”

　　在梦中，我仿佛也能听到他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