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携手同归去GL》墨钧

4、第 4 章

　　第四章 长歌乱心
　　青鸾山位于同州以北，平素鲜有人至。龙青泫挣扎着飞到这里，也耗尽了灵力，昏昏沉沉的倒下，盘躯睡去。待到一觉醒来，东方初白，四下安静，只听风吹虫鸣，却不见庄逸云的身影。她四处张望了一会，又垂下头来。是走了么？为了一个外族，和同是修道的人斗一定不好受。她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反正她龙青泫千万年来都是一个，没了那个无赖也无所谓。龙青泫把身子盘起，睁眼看着远方，失去了熟悉的洞穴，眼前的天地山川是如此的宽广，又是如此的……寂寞……
　　寂寞？她也会感觉到寂寞么？她回想起三来的点点滴滴，两人话不多，说得几句也大多以她冷脸教育，庄逸云苦笑或则耍赖结束。可是这些记忆在现在却是如此的热闹，让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感觉到了寂寞。
　　“庄逸云！庄逸云！你这逃跑的混蛋！！”
　　龙青泫再也忍不住，朝天空大叫起来，震得树木落叶纷纷，鸟兽惊逃。
　　“谁逃了呀？可真是好心没好报”身旁草丛一阵晃动，庄逸云狼狈不堪的钻了出来，她一手怀抱着果子，一手掏掏耳朵，见龙青泫尴尬的模样，坏笑道“放心，我必不会留一个的，寂寞的小龙~”
　　“谁……谁寂寞了！”龙青泫埋起龙头，青鳞上浮出淡搭伴的红润颜色。
　　“先不说那些，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庄逸云拿起一个朱红色的果子，献宝似的凑到龙青泫的面前。
　　龙青泫见那果子长的平淡无奇，色泽却是异常红润，散发着阵阵诱人香气。她想了许久，迟疑着问：“是朱果？”朱果号称是仙物，是许多修道中人求而不得的珍品，龙青泫也没真见过。
　　“不错，看来你倒也识得好物。你身上有伤，多吃几个吧。”庄逸云将摘采到的几个朱果全推在龙青泫面前。
　　龙青泫知朱果生长之处必有妖孽，庄逸云虽不曾说出口，但她衣冠凌乱，袍子上溅了血渍，想必也是经过了一场苦战，心中也颇感动。她望望庄逸云，化为人身，吃了一个果子，便再也不肯吃了，只说：“这些朱果对修行有极大的好处，你吃吧。”
　　庄逸云本想推辞，但想万一再遇上溟廷那样的强敌来，可万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受欺辱了。于是也不再客气，风卷残云地将剩下的一扫而空。
　　两人坐在草坪上，看天空云卷云舒，春风抚动，心情突然都平静了下来。
　　“现在你无法飞升，做如何打算？”好半晌，庄逸云才问。
　　龙青泫摇了摇头，看着远方山脉延绵着，一直起伏到天际去。心中几分迷茫，几分悲凉：“或许找个安静的地方去重头修炼……”
　　“不如来我们水云宫吧。一来那里僻静，灵气又足，外人不会惊扰。二来么，修行你一个寂寞得很，我也可以随时陪着你。”庄逸云这话倒并非是玩笑，她知暮华派的人多半是被自己引来的，虽然不知他们是如何找到结界入口，可她与映霞却是结怨在先，因此对青龙是满心的愧疚。听龙青泫那么说，便立刻提了出来。
　　“可是……”
　　“别婆婆妈妈的，我水云宫人可不像那些人那么不讲道理。现在你好好的睡一觉，消化消化朱果，养足了精神我们再出发！”庄逸云把龙青泫按倒在自己的膝盖上。
　　又睡？“我睡不着啊……”刚才才醒，又不是猪。
　　“睡不着啊……我唱歌给你听”庄逸云抚过龙青泫的长发“小时候，我睡不着，我娘亲也会唱歌给我听。”
　　显然庄逸云误会了龙青泫的意思，龙青泫想要解释，却莫明的不想开口。她抬起头，只看见庄逸云光洁圆润的下巴，和修长纤细的颈项，耳边是她略略低沉的嗓音，她突然好奇起她会唱什么。
　　庄逸云清清嗓音，侧头回忆着久远记忆中的歌词，然后缓缓唱道：“问雨何难匆匆，雨魄云魂将驰骤。隔水高楼，晚霁凝风，音断弦索。寒水依痕，青苔深院，沙际烟阔。问几许消魂，眼中青老，终不似，少年游。”
　　她声音轻柔，悠悠远远的飘到了天际去，不似平常起落有致的官话，而是糯软的江南方言。龙青泫其实不懂曲中那些的孤寂萧索，却在庄逸云怀念的瞳光中看到了对过往的不舍。她犹豫着，然后问：“你的家人们呢？”
　　“都过了一百多年，怕是早死光了罢……”庄逸云回道，一手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低头看着龙青泫笑道“以前我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却也是江南一带的名绅。那时候，我也勉强算得是个小姐的……只是娘她，一生都不曾快活过……”说到这里时，庄逸云侧过了头去看远处的风景，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为什么会去修行呢？为什么话里有那么多无奈和忧伤呢？龙青泫想问却又憋在肚子里，皱着眉头翻来翻去。
　　“哎，你，你不想睡也不用折腾我的腿啊。”庄逸云只觉得腿上一阵麻痒，苦笑不得地按住了龙青泫的肩膀，和她眼睛相对。
　　龙青泫望着庄逸云的眼睛，只觉得那泓清瞳中，似乎有无数的忧愁隐藏在眼底。
　　“我想去看看你的家。”
　　话一出口，龙青泫急忙坐起身子，不敢去看庄逸云的模样。怎么会这样说？实在是不像自己了，难道被天雷劈坏了脑子，不清醒了么？
　　“……好啊。”出乎意料的，庄逸云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低低的叹了口气“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回去过了……”
　　龙青泫呆呆的望着庄逸云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人一向都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的，何曾有过这般的惆怅？她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自觉没庄逸云的口才，说了，是否徒惹她笑话？
　　龙青泫也悄悄地叹了口气，突然前方草丛间传来了沙沙的响动。庄逸云一跃而起，手持凝霜将龙青泫护在了身后，一边叮嘱：“你伤还未好，不要多动，若是有事，不必管我，自行逃了便是。”龙青泫心中一阵暖意，没有回答，打定主意舍了性命也不逃。
　　“庄姐姐，是我。”蔚鸯从草间缓缓走了出来，她有些羞涩地看了庄逸云一眼，又向庄逸云身后的龙青泫笑了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是你啊……”庄逸云也微微一笑，剑没放下，依旧是保持警惕的模样“蔚妹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我是奉了师兄的命令来搜索的……”蔚鸯低着头，一副不安的模样，她想半晌，回过头向来时的路看了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道“庄姐姐，我们不知道这次……这次是这位姐姐要飞升，所以做了错事，可是，可是，我们暮华派并不是那么坏，只是……只是……”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觉得自己理亏却又不得不为自己的门派辩解，大师兄赶尽杀绝的做法她不忍心又不赞同，青龙就算伤了人，也该是他们暮华派的过错，怎么能推到庄逸云两人的身上。一想到这里她就不理解师兄的做法，更想得到庄逸云的谅解。
　　“我明白，这事原也怪不得别人。”庄逸云收了剑，揉揉蔚鸯的头，回身牵过龙青泫的手“小妹妹，我们这就要走了。你莫想太多，我们没有怪过你。”她的我们说得理所当然，也没问过龙青泫，仿佛两人的想法原就该一样一般。
　　“那……你一切小心……”蔚鸯回道，见两人渐渐走远，这才若有所失的回过头喊道“师姐，你还不出来么？”
　　“师姐，其实你也不想庄姐姐被抓的吧？”蔚鸯有些担心的看着师姐，方才她们两人在一起。其实两人很早便来到这里，只是师姐一直不出去，蔚鸯顾虑着师姐也不敢出去。师姐的表情很严肃，直到庄逸云唱曲，她的脸色才逐渐松动下来，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情。蔚鸯不知师姐为何会如此，见她听到庄逸云说到要去江南时脸色忽的一变，怕有变，于是弄出些响动来，让庄逸云两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师姐？”见映霞不回答，蔚鸯有些心急了，她怕师姐回去给同门说了两人的行踪可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说的。”映霞看了师妹一眼，像往常那样微笑的回道。
　　蔚鸯这才放下心来，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映霞回过头去，望了望庄逸云离去的方向，低低低语：“问几许消魂，眼中青老……已经许久没听过江南的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