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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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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也还有机会。”眼泪落下的瞬间,她站了起来。
还有机会。
只要她负荆请罪,只要她揽下所有错,只要她求得复陆珩出手……念云必定不会担上这逃奴的罪名。
昏沉沉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滚,她浑浑噩噩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盛夏的第一声惊雷响在云底和草原的尽头。
桓乐抬起头,第一滴雨落下,紧接着是第二滴。
磅礴的大鱼倾盆而下。
落在她的眼中,落在她脸上。
她走在荒凉的渺无人烟的草原上,茕茕孑立,禹禹独行。
已近黄昏,阴沉的天气下,四周渐渐黑了下来。
桓乐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眼前是浓重的阴影,她抬起头,看见那已破败的尼姑庵堂。
里面的所有人都已死去,里面到处都是死不瞑目的尸体,雨水冲刷着血腥味,浇灭了最后残存的火星。
她站在外面,浑身颤抖,却不敢进去。
便在这时,听见一声长嗷,桓乐微眯眼睛。庵堂门口角落,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狼,正在啃食尸体,撕扯声中,有野狼注意到了她。
天上是刺目的闪电,然后是响彻云霄的炸雷。
桓乐睁大了眼睛,慢慢后退,龇牙的野狼眼睛森森看着她,不时咬一下拖出来的手臂,桓乐胃中一阵翻涌,想要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她慢慢退,一直到退到一个围墙的角落,手里握紧一般纤细的树枝。
淡黄的泥水和雨水一起顺着肩膀滑落,冰冷彻骨。
她伸手摸腰上的火折,火折子已经全部打湿。
两只狼缓缓逼近。
桓乐咬牙,也跟着龇了龇牙,就算被咬死,她也要啃下这狗东西一口肉来。
雨水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留下苍白的痕迹。地上的两只狼终于吃完了拖出来的残肢,其中一只抬起了头,在渐暗的光线下,瞳孔发出莹莹绿光。
它的嘴角滴下带血的涎水。
桓乐咽了口口水,弓起身子,做出防备的模样,狼同样弓起身,腾空而出。
桓乐脑子一瞬间一片空白,本能的闭上眼睛,用尽全力挥出手里的木棍,木棍应声而断。
紧接着是第二只。
桓乐像炸毛的猫一样伸出纤弱的爪子,没有预想中的撞击和撕扯,她的手抓了个空。
那只狼向后飞了出去,被牢牢钉在墙上,狼腰上的箭翎还在微微颤抖。
桓乐抬头,漫天大雨中,她看见一人一马独立于草地上,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袍全部已被雨水浸透,收得极窄的袖口下是一双握弓的手。
然后那只手又从身后背着的箭筒中取出三支,瞄准了她。
刷刷刷连续三箭,桓乐身前两只狼尽数倒地,还有一只从她身后的围墙上掉了下来。
啪的一声落在她身前。
她直起了身子,看着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殿下。”
随着他的动作,庵堂里面的群狼也被惊动,但是这些狼出来,一看到他,便嗷嗷两声,如同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没有一只恋战,从头狼的行动开始,直接全部从四处的缝隙折身逃窜而出。
他驱马到了她面前,垂眸看她。
桓乐苍白着面孔,雨水自天而上落下,她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窒想要说,我不是故意要走的,是我娘给我托梦了要我立刻去剑门关给她刻字,我等不了两年。
但是早已排练准备好的千种万种理由,在她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却沉默了。
他握着弓,定定看她,那眼底有惊雷滚滚,有她看不清也不敢去猜测的情绪。
“进来。”他驱马向前,黑马喷了喷鼻子,走进了那已半荒废的庵堂,好在庵堂的建筑不少,左边厢房基本烧完,右边却还留着一点残存的的屋舍,桓乐尽量不去看一院的尸体,硬着头皮跟着他。
他下了马,踢开一间房,黑马自己走了进去,甩甩自己身上的雨水。
然后是第二间,他走在前面,桓乐跟在后面。
房间里应该原本是个小女尼住的,用品虽破旧却还俱全。
他身材高大,站进来便显出房的逼仄来。
银弓放在桌上,他紧接着取下了箭筒,也放在了桌上。
因为衣衫都湿透,站在地上一小会,便在地上聚了一小滩水。
他左右一看,看见了一身叠好的小女尼衣衫,便将那衣衫抓来,转身扔给她。
“换上。”
柔软的衣衫扔了她满怀。
他说了这话,却没有动,慢慢除了湿漉漉的斗篷,从衣衫里落下一个玉佩,正是他曾经给她的,也是她交给复陆康德那个来寻人的武将的。
她没有办法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去换衣服。
桓乐抱着衣裳有些迟疑,站在那里。
他似想到什么,转身向外:“我去找些柴火来。“
门扉掩上,她哆哆嗦嗦开始迅速除掉身上的衣衫,初夏的暴雨后,气温下降了很多,湿漉漉的衣衫贴在身上,着实不舒服,但这个小女尼的身量着实太小,或者这衣服太破旧,她简单罩上这外套,便觉得衣服太小了。
总好过湿衣服,现在可不能生病了,她对之前那魂不附体的高烧心有余悸,脑子都清楚,身体却动不了,着实太难受。
换好衣服,她连忙将手上的衣衫都拧了拧水。
然后打开门。
门外抱着柴的复陆珩已不知等了多久。
他进了门,将桌子挪开,然后手上的柴放在地上,然后取出特制的火折子吹燃,用碎屑引了火,火光起来,她微微松口气。
复陆珩慢慢向火堆里放着细小的木柴,他的衣衫全湿透了,连头发也是,整个人仿佛暴雨淬洗的玉石,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微微苍白的嘴唇抿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里面说出什么可怕的话。
桓乐不敢再看。
火舌卷着木柴,上面还有零星的血迹。
桓乐心头一紧,再次想到这院落外还有数十尸体,默默伸手向里面扔了一根木柴。
“殿下,您的衣服湿~了,要不要脱下来。”
听了这话,他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封,然后是外袍,然后是中衣,紧接着是贴身的亵~衣。
终于什么也没有了。
坚硬结实的肌肉和他过分英俊的脸庞带着几分反差,从胸肌向下,隐隐可见人鱼线。
桓乐老老实实去拿那除下来的外衫,放在前面烤的半干。
然后是中衣。
火光跳跃中,是他渐渐恢复血色的脸。
桓乐脑子里再次冒出最初的念头,只要她负荆请罪,只要她揽下所有错,只要她求得复陆珩出手……
他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殿下,对不起。”
他哦了一声:“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这样做。”
“不该怎么做?是不该离开我,还是不该带着念云私逃?”他的声音仿佛没有温度的刀刃。
“念云并不喜欢三殿下,她愿意跟我走。只是因为她喜欢的是温拿,温拿也喜欢她……殿下!求你救救她吧。”
“果然是为了这个啊。”他眼底仿佛有什么正在渐渐黯淡。
桓乐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窒,求生的本能让她道:“也不全是。”
“殿下,我只是害怕。”
她看着那跳跃的火:“如果殿下今天因为什么可以将念云送出去,那某一天,这个被送走的人也可能是我。”
啪的一声,一根柴火跳动起火花。
他伸过手去,她的手冰凉,他忽然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
温暖的滚烫的胸膛。
“傻~瓜。”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