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开场（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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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庆二百三十七年，不死妖女现于江湖，捕之，不得。次年三月，卒于乌崖。”
“鸣庆二百四十七年九月，雪原疑现不死人，江湖大乱，其不知所踪。”
“鸣庆二百五十一年五月十一日，不死妖女出，困于凌天堡，逃之。十日后，其被逼落乌崖，生死不知。”
……
手上薄薄的几张纸记录的都是有关不死人的信息，虽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却不知道包含多少江湖的动荡与兴衰，又有多少江湖人的血与泪。
眉峰渐渐蹙起，身穿绛红色华服的男子眼眸晦暗，整个人在明亮的灯火下透出暗灰色的气息，沉吟许久后，缓缓开口道：“羽海轩赢了？白家的人？”
“是也不是。”倚在窗前仰头看夜空的灰衣人答道，“是羽海轩赢了，却不是白家的人。”
绛红色华服男子沉沉的低笑，讽刺而晦暗，“白家人堕落了，而我们却不能不管。”
叹了口气，倚窗的灰衣人站直身，慢慢的问道，“鸣庆二百五十一年出现的那个不死妖女怎么处理？”
“她啊，”华服男子眯起眼睛，手指在紫檀木的桌上缓缓敲击，“在霜天楼的花谷呆了十年的时候叫做飞絮，然后成为羽海轩的七轩主，改名为江碧天，雪原之行以后失踪近一年，然后成为水落宫的宫主，又自称是海蓝。真的是一个有趣的人呢！她可是鸣庆王朝建立以来唯一一个引起我兴趣的不死妖女，以前的那几个都甚是无趣，只有她还有点意思。而且，她可是唯一一个能从我们手中逃脱的不死人，那样的情况下还能逃掉，真是不简单！难怪我们的十六叔和云家的老五都对她另眼相看，最后十六叔更是……”
“四弟，关于十六叔的事情不要再提，毕竟十六叔是……”灰衣人冷冷的打断华服男子的话，“而那个不死妖女你这边也不用再管，我会交给那一族自己处理。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能力，应该只是被族里驱逐的那些人的后代，没什么威胁。倒是那个羽海轩的事情要尽快处理。”
“羽海轩？”华服男子不置可否的笑笑，“若不是鸣庆王朝的开国君主定下的那条奇怪的规矩，哪里容得那些江湖人如此肆意妄为？江湖的力量虽说不能和正规军队相比，但是也要让其在掌握之中才能安心，所以这二百多年来我们这五大家族的部分精英才会入江湖，每次江湖一统的霸主都会是我们五大家族其中之一，不过这次却出现了意外，竟然让一个外人统一江湖，真是不该啊！白家的人怎么会犯如此错误？南宫家的小子不是也在羽海轩吗？竟然也会放任白家如此做？”
“冷紫溟不是一个凡人，如若不压制，恐怕……”灰衣人犹豫着，眉宇间满是担忧，“鸣庆二百四十七年，在江湖因雪原出现的不死人而大乱的时候，羽海轩在他的带领下不仅躲过了最初的混战，并且在这其中不断壮大，在此之后更是撑起一方天。这还不止，鸣庆二百五十一年，水落宫宫主和雪原少主双双陨于乌崖，凌天堡老堡主凌峰病死，水落宫销声匿迹，雪原一方更是缩居不出，冷紫溟暂时奈何不了他们，但是他竟然能极其迅速的让凌天堡少堡主凌海天率众臣服，更加挑起霜天楼和浅月阁的火拼，在浅月阁覆灭，霜天楼惨胜后，趁机吞并了霜天楼，此后并制雪原一方不得出雪原一步，水落宫宫众不得现于世，到鸣庆二百五十三年算是一统江湖。这样的人物，如何能不防？如若放任其自由，置鸣庆王朝的安定于何地？ ”
“要我们收拾白家留下的烂摊子，倒也无可厚非，免得上面的人认为我们五大家族都堕落了！但是白家和南宫家的在干什么？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应该有所行动才是！”华服男子有些疑惑的开口。
“你忘了，我们五大家族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灰衣人忽然诡异的笑了，眼神忽明忽暗，“等解决了‘那事’才能再来管羽海轩。”
华服男子一愣，神色也开始怪异起来，最后化为深深的讽刺，“本就是注定的命运，要是他们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谁让他们不自量力，想要不属于他们的东西！真是一群可怜又可悲的人！”
“好了，‘那事’不用我们管，我最主要的是目标是羽海轩！要是能和平解决最好，要是不能……”灰衣人危险的眯起眼睛，嘴角挂起冷酷的笑，“就不要怪我无情！”
沉默了一会，华服男子迟疑的开口，“白三伯那里怎么说，他毕竟是上一任羽海轩的轩主，而且白家小子和南宫家小子那里也不好办，难道你也要……”
“他们敢说吗？不止是祖训，光是让身边的人知道他们是朝廷里派出来监视的，就足以让他们说不出口！而且真到那时候，就算我杀了他们又能怎样?什么人能说我的不是？”灰衣人冷笑着。
“这事你随便！我更关心的是十六叔的事，你认为一切能那么简单就解决？别忘了我们的十六叔是什么样的人！若不是因为……他早已是家主！他……”华服男子再也说不下去，神色间满是深沉的哀恸。
他们的十六叔是从出生起便被烙印上不祥的印记的——白子……
纵然有惊世的才华却踏不出那个阴暗的房间一步，纵然有万丈豪情融于胸间却困于一方之地不得出，纵然控天下大事于指间却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纵然……
他不知道一个人需要多么清醒到可怕的理智才能不让自己在那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里疯癫，他不知道一个人需要多大的耐心才能熬过那些分不清时光交替的日夜，他不知道一个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支撑着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看不见希望的日子，他不知道一个人需要多大的胸怀才能不去憎恨，他不知道……
他的十六叔这么多年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他一直都看着，但是一直到看不明白……
“四弟！”一声不大的厉吼打断了华服男子散乱的思绪，灰衣人眼眸中不自觉透出忧虑，“你太过关注十六叔的事情了，就算十六叔的才华有多么惊世骇俗，但是他毕竟最多只有三十五年的命，更是见不得阳光，到了外面，他活不长的……”
华服男子苦笑，怎会不知？只是，只是……
“一切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江湖的事毕竟不归我管，若是要用得到庙堂的力量就来找我吧！”华服男子有些疲惫抬手轻柔眉心。
灰衣人轻笑道，“这我知道，我来不过是为了同你打声招呼，顺便还有就是探探上面的意思罢了。”
“只要不触到上面的底线，一切就还是随我们自己看着办。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不要同那一族过多接触，有些事我们不该也不能知道。而你，快要过界了。”华服男子神情肃穆的看着眼前的人，“我不想你被……”
“放心吧，四弟，我知道分寸！”灰衣人安抚似的笑笑，抬头看了看天，一手撑着窗沿翻越而出，“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华服男子看着灰衣人彻底消失在漆黑的夜里，最后忍不住低头冷笑自嘲，真是让人厌恶的姓氏，让人厌恶的使命！
而在同一时间，同样的夜空之下，隔着重重高山和江河，也有一个人在感叹着同样的事，只是他的神色中却尽是悲凉和无奈。
那人一身素白的长衫，一头如雪的发被夜风舞得有些凌乱，浅得几乎不见颜色的眼瞳幽幽的望着夜空，不言不语。
白、云、南宫、莫、君五大家族为什么能在鸣庆王朝长达两百多年的统治中屹立不倒，又为什么能一直得圣恩眷顾？光鲜的家族表面，内里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来换？
家族一半精英终生入江湖不得归庙堂，不能光明正大的存于世间，却也不能擅自改变自己的姓氏与名字，只要稍有异动就得被朝廷和江湖联手诛杀。家族的男子不得超过五十人，多出的一人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只能死！不能有违开朝君主的那个规矩，不能有异心，否则整个家族会被杀到只剩两三个男子延续血脉，然后继续背负这个使命，永没有尽头！
五大家族里的人的命运从出生就只有两条——江湖和庙堂，不入江湖就只能进庙堂，否则就是死！鸣庆王朝不需要无用的人，特别是五大家族之中的无用之人……
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愿再想，那个素白衫的男子回眸浅笑，有着倾城的美丽，几乎不见颜色的眼眸带着淡淡的暖意，声音低柔而动听，“小碧天，我们该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开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