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石凯）——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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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记事开始便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十。
一到五十的代号，他为十，并不是说他有多么优秀，或者是资质有多高，相反的他很普通，资质平平，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有一个师父，一个在他看来好脾气到软弱的师父，除此之外，他还有九个师兄弟——七、十二、十九、二十三、二十五、二十七、三十、三十九和四十一。
他知道，他们将来要成为杀手的，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事情。
五十个孩子由五个人来带，要把他们这些人训练成合格的杀手。而他的师父延陵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至少在他认为是这样的。
他的师父延陵善良温柔脾气也很好，从不会发火，如果是平常人看的话，他的师父应该算是一个老好人一个君子，但是以他看来却是软弱无能的废物，在一个杀手组织里，这样的人不应该生存下来，除了十九和四十一，他们八个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十个人里面，十九的资质最好，甚至可是说在五十个孩子里面，十九也是拔尖的，而四十一的资质平平，属于垫底的，但是奇特的，他们两人却成为了这五十个孩子里面仅有的三对朋友之一。
他不明白四十一在想什么，更加看不懂十九。
杀手，是不需要朋友的！
为了生存，只有更努力才行，因为他们这五十个孩子最后只能有二十个活下来！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而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为了能在最后活下来，他每天都拼命的练功，从早到晚，日夜不停息。虽然他的资质平平，根骨也不是最好的，但是，他比其他人要拼命勤奋，所以到八岁，他成为了十个人中仅次于十九，在五十个孩子中排名第十的人。
天赋不能强求，但是他认为勤奋却能弥补这项不足，而他也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十，你想成为杀手吗？”师父带着一种让他看不懂的苦涩笑容问道，总是带笑的眼变得黯淡无光。
“我会成为优秀的杀手，不会像你一样软弱无能。”他面无表情的回答，语气冰冷而轻蔑，完全不像一个九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十……”师父叹息着，带着他所不懂的感情，伸出手来，想要拍拍他的头，却被他躲开，而师父的手就那样僵在那里。
“你这样软弱无能的人，根本不该存在在这里。”他冷漠的说道，然后转身离开，“更不配当我的师父。”
当时的他一直不理解组织为什么会留下师父这样没用的人，后来，直到见到组织里传说中第一杀手——雁华，他明白了……
延陵是雁华在组织里唯一在乎的人，而整个组织，没有一个人是雁华的对手，为了制约雁华，只能以延陵来要挟。
雁华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让人难以忘记的存在，清冷高傲，如同青竹一般的气质，完全不像一个杀手，更像是远离红尘的隐士，洒脱淡漠，而他的剑更是世间最耀眼的光华，出鞘便让人失神，忘记所有迷失在那道光华之中。
雁华当时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话，“又一个碎梦的人。”
从他身边走过，雁华没有再看他一眼。
“等等，”他猛然转身，喊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梦是什么，你知道吗……”没有转身，没有回头，雁华离开了。
过了很久，他都僵在那里没有回神，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没有梦……
杀手不需要朋友，杀手不需要爱人，杀手不需要梦，杀手不需要情，杀手只要会杀人就好……
他将来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不像师父一样软弱无能……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成为杀手……
十岁的他开始想以前认为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他十一岁的时候，十九死了，为了救四十一，然后四十一也死了，因为没有十九。
当时五十个孩子，在那场群体厮杀中只剩下十九个，而他活了下来，作为师父带的十个人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师父看着满身是伤的他，满眼的苦涩与无奈，“十，你有梦吗？”
他一怔，声音有些急切，不知道是说给师父听的，还是告诉自己的，“杀手不需要梦。”
“但是，我有啊……”师父叹息着，声音有些飘渺，“十，以后照顾好自己。”
三天后，师父也死了。
作为背叛者，师父的尸体被悬挂在树上，满身是血，体无完肤。
他站在树下呆呆的抬头看总是嘴角带笑的师父，心底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记得师父曾说过，十九和四十一很像雁华和他自己，一个很优秀，一个笨拙到无可救药。
师父当时的笑容很温暖也很幸福，宛若冬日里的阳光。
师父说过，他的梦是离开组织，和雁华在一起浪迹天涯。
师父说过，他一直都是雁华的负担，没有他，雁华可以更洒脱更自由。
师父说过，他总有一天会把自由还给雁华。
而师父，真的做到了……
没有延陵的雁华果然更加自由……
雁华毁了组织，却把他们十九个孩子带了出来。
雁华把他们带到一个绝代风华的男人那里就离开了，身影依旧如青竹般清冷高傲，却透着萧索和寂寞。
他不发一言的看着雁华离开，他其实很想冲上前去抓住那人的衣袖说，带我离开，但是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绝代风华的男子，冷漠不言。
无论到哪里都要生存，而他唯一的生存技能便是——杀人！
从记事开始他学的便是怎么杀人，其他的没人教他而他也不曾想过要学，所以他现在想不到自己除了杀人还有什么用处。
或许，他的用处只是杀人吧……
自嘲的轻扬嘴角，无论到哪里他的宿命都不会改变……
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稀释存在感，他将以前学过的东西运用到极致，期望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不会注意到自己，十九个孩子中他努力把自己变成了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是，他还是失败了……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人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中是别有深意的深沉。
“十。”干净利落的回答，他低下头，尽量不让那人看到他的脸，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那张脸太完美出众，原先在组织里就有不少人窥探，若不是师父一力相护他都不知道会如何，而现在再没有师父的他会怎样？他不敢想……
“石？”那人笑了笑，转身看向身后一个跟他一般大的紫衣少年，“紫溟，你觉得如何？”
他知道这是在决定他以后的命运，所以全身紧绷，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会拼死一搏！
“他不是最好的。”被唤为紫溟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开口回答，“我们需要的是能力最好的，而不是样貌最出众的。”
听到少年的话，他感觉到了屈辱，能生存到现在样貌没有帮他任何！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他告诉自己要忍耐，他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反抗只会让自己变得更惨，所以，他只能忍耐……
“哦，是吗？”微微上扬的音调，带着兴味，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伸手抬起他的脸，将他眼中的隐忍尽收眼底，“不过，我喜欢你，以后你就叫石凯，跟在我身边好了。”
他错愕，随即想到一个词——禁脔，屈辱几乎要把他的理智淹没，将要出手的瞬间被眼前的人拦下，不能动一分。
眼前的人缓缓倾身，他闻到了梨花的味道，耳边响起如风般轻柔的声音，“雁华和延陵的徒弟，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瞬间呆愣在那里，蠕动嘴唇，用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没有我，雁华毁不了你们的那个组织，”那人轻笑着，如随风飘落而下的洁白梨花，“而没有雁华，我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接收你们的组织。”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他明了了一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后来他知道了那个绝代风华的男子名叫白越，是羽海轩的轩主，有两个徒弟——冷紫溟和白玙，比他要小一岁。
他们十九个人，被白越赐名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名为石凯，另一个是十一，名为齐澜。
他依旧每天没命的练功，只是这次勤奋和天赋的差别显现出来了，无论他怎么努力，他总不是冷紫溟的对手。
他不服气，更加勤奋，要让冷紫溟知道他不是只有样貌出众。
然后，有一天清晨在练功的时候他遇到了冷紫溟，知道了，原来他并非只是靠着天赋，也同自己一般的拼命勤奋，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后清晨的时候就是他们两人一起练功，而冷紫溟不只练功更加努力的读书，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天文地理政治谋略，他什么都学，看起来冷紫溟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而他却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你要这么拼命？白玙已经远远不及你了。”终于有一天清晨，他忍不住问那个紫衣少年，此时的他十三岁，而冷紫溟十二岁。
“我要比师父更加优秀，这样才能让她注意到我！”此时的冷紫溟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明亮得让他不敢直视。
他愣愣看着紫衣少年，忽然想到雁华和师父提到的梦，感觉自惭形秽，讷讷的问，“这是你的梦吗？”
“是啊，这是我的梦！”十二岁的紫衣少年有着最单纯纯净的梦，让他感觉心空荡荡的。
“紫溟，我没有梦，怎么办……”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急切失落。
“那，在你没找到自己的梦的时候，我把我的另一个梦分给你好了！”紫衣少年笑着，带着几分傲然，一双眼睛光彩流转，“我要这个天下！”
“天下？”他呆愣着，然后也笑了，“以后这也是我的梦——我们要这个天下！”
他有了梦，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但是他没想到，就在他十三岁的那一年亲眼看到了那个如青竹般的雁华陨落……
雁华——那样一个清冷高傲的人，拥有令人不敢直视的耀眼光华的存在，竟然死了……
完全不符合他的一种死法——凌虐而亡！
他从未想过雁华会成为那个样子——残破到让人心疼！
看着那样的雁华，他几乎不忍去看第二眼，本应挺得笔直的身躯佝偻起来，一身的血污和秽物，手脚筋被挑断，牙齿被打碎，连舌头都被割掉，只剩下那双明亮依旧的眼睛，雁华早已面目全非……
他站在雁华面前，不发一言。
终于，举臂挥剑，让那个本应如青竹般的男子彻底解脱……
那个他一直当作敬仰对象的男子，死了……
真是讽刺之极！
他想要转身离开，白越交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完成，他无法带那样的雁华回到羽海轩！
抬步的瞬间，他看到了蜷缩在雁华身侧的小小身影，如果不是看着像个人，他几乎就以为是一团破旧的沾满血污的衣服。
“你是什么人？”用剑指着那团“东西”，他冷声问道。
瞬间，那团“东西”抬起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应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一双灿如繁星的眼睛却流露出不应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嘲讽和冷漠。
他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石凯，不要浪费时间。”跟他一同前来的人催促道，“实在不行就杀了。”
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雁华的死，他少的几乎不存在的怜悯开始作祟，“放了吧！我们走！”
再看一眼那团“东西”，他转身离开。
而那双眼睛他记了很久很久，直到——
他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她的眼睛和记忆中的很像，所以他救了她，并且对她比一般人要好，然后在不知不久间，他总是会想起她，然后注意她，在他意识到之前，她在他的心里已经占了很重要的位置，怎么样都抹不去。
但是，忽然，她消失了，他天南地北的找她，什么也找不到……
越找不到他就越要找，慢慢的，找她想她就变成他的一种习惯，改不掉，而他也不想要改……
他每天都会把关于她的所有一切想一遍，天天如此，一千多个日夜之后，他将她刻进了灵魂……
只是没想到，再次见到她竟然会是那种情况下——他几乎杀了她！
心，痛到极点，感觉世界都塌陷了……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他宁愿他们不曾再次相遇！他只要每天继续一个人想她就好！
可是苍天总喜欢弄人！
她最终活了下来，但是，他却要杀她第二次！
再次见面，他们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敌人，他愿放她离开，但是身为羽海轩的二轩主，他又怎么能放她离开？
紫溟给了他梦，他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羽海轩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身为不死妖女的她留不得……
可是，他该怎么办……
看着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她，恍惚间，他想到了雁华临死前的样子，如若她也变成雁华那样该怎么办？
他的心一寸寸的碎裂，痛到无可附加……
如若她会变成雁华那样，那么就让他来让她解脱吧！这是他唯一能为她所做的……
剑，出鞘，没入她的心脏，而她只是看着他发愣，忘记了周身的一切。
忽然，她笑了，苍白无力的笑容，轻柔到让人听不真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你也要杀我吗……凯……”
心在一点一点变成灰烬，他仿佛听到什么破碎又被碾成粉末然后消散在风中的声音……
“我知道了……”她在笑，但是他却能看到她心在哭泣，“如你所愿……”
她将剑退出身体，一步步的退离他的身边，也在一步步退出他的生命……
他看着她，满目的悲哀和绝望，他听到了梦破碎的声音，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她已变成了他的梦，而现在，他的梦碎了……
一个恍然，她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她在对他说什么，声音飘渺而淡漠，透着就拒绝他靠近的疏离，他听不真切也听不明白……
“……若是我想走，根本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我的心脏被你伤到了……”
“……我本来可以走的……因为你……”
“……你我……两清……”
“……你记忆中关于我的一切，我帮你抹去……”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没顶的绝望让他窒息，耳边她的声音越加的清晰。
“没有关于我的一切记忆，你会是最好的羽海轩二轩主。石凯，对你来说我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所以，帮你消除掉。”
“不……”他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能发出那弱到不可闻的声音，连自己几乎都听不到。
“石凯啊，这样可好……”一掌狠狠的击在心脏，抬起头，她笑着，一双眼睛宛如上等的红宝石般迷人，而他已在她的眼中找不到自己。
原以为成灰的心开始疼痛，传至灵魂……
他错了吗……
从此以后，他再没有梦……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番外（石凯）——碎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