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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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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你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你爹娘不同意,那你会怎么办?”锦桢问季辰。
有些事情,她已经很久未细细思量过了。此类事自古有之,最初她苦恼迷茫过,可也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为难自己了。
只是时至今日,她忽然又不敢肯定,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否正确,是否太过自以为是。
季辰看她低着头,蹙起眉心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顶。
“放心,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能做主。何况……我爹娘不会不喜欢你的。”
“……”锦桢目瞪口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要反驳,又是懊恼又是羞赧,“我不是在说我们,我是在说宋萱!”
关乎情爱一事,锦桢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只要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其他的都无关紧要。可不知为何,她忽然生了不一样的感慨……
“其实宋夫人也没错,当爹娘的谁不愿自己的儿女吃好穿好呢,虽说她是势利刻薄了些,可总归也是为宋萱着想。”
季辰偏着头想了想,有些明白了。
“你是在后悔与安诩极力撮合宋萱与田卿的事?你不敢肯定你们所做之事是正确的?”
“也不能说是后悔……”宋萱与田卿好歹是一对有情人,助他们一臂之力锦桢是于心无愧的,“我只是有些……唉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大抵宋夫人还是对她有些影响吧。
季辰的大手又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将锦桢最初的问题抛还给她,“那我问你,若你爹娘不满你看上的男子,你会乖乖听他们的话么?”
“当然不会。”锦桢飞快地答道,语毕又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冲,抿了抿唇不再多话。
“为何不会?”
她很想说,因为她爹娘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乱七八糟的,她最大的愿望便是不会重复那样的人生,又怎会听他们的意见。
锦桢到底没将心里话全盘托出,只佯装生气地从脑袋上拎下季辰的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都多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轻易被别人的话左右。”
“所以说,宋萱也成人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喜好,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若真认定了田卿,即便日后真被她娘说中了,两个人只能在一起过苦日子,她也会甘之如饴。若她不久就后悔了,那也只能说明她心志不坚。”
锦桢觉得,她似乎从季辰的话中听出了“不要多想”的宽慰之意。
这世上有不少父母,以“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为由,试图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自己儿女的人生。他们的本意或许是好的,可又哪管他们指的路是否是别人想走愿走的呢。季辰说的没错,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即使是再亲近的人也无权干涉,同样的,既然选好了路,就该好好走下去。
而她此刻作为一个媒人,没理由畏首畏尾的,因为那虚无缥缈的可能而不理会近在咫尺的一段姻缘。
锦桢握了握拳,再开口时语气轻松了不少,“我明白了。既然宋家已经同意了宋萱与田卿的事,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希望他们长长久久,从一而终。”
长长久久,从一而终。季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瞥了一眼锦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一个从一而终的机会。
待安诩与锦桢拿着宋家的籍册与两家定亲文书送到府衙后,王媒官露出了赞许的神情。
“不错不错,虽然你们不是最快的,但你们接手的这桩算是较为棘手的,没想到你们能说服宋家答应女儿下嫁……看来不久后,我们便是同僚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顺道知晓了已有三组媒人办完了事,其中两组各握着男女方,当初一合计,就近水楼台地互相达成了合作。此外竟还有媒人在上门说亲时被砸了头……
锦桢与安诩互看了一眼,庆幸之余也明白了,这些能交到他们手上的籍册,估计都是媒署中最难办的,他们这是变相地替媒官们解决了一批麻烦。
“啧啧,真是无官不奸,打着选拔人才的名头,把我们当苦力使。”安诩幽幽叹了口气。
此后他们也没能歇下来,由头到尾地安排着宋田两家的各类繁杂琐碎事宜,从纳采、问名、纳吉,再到纳徵、请期、亲迎,锦桢头一回这么清楚地了解到媒人们想成就一桩亲事得干多少事情,感觉真是比自己嫁出去还累人。
最后一趟跑府衙时,交接完所有事宜,锦桢与安诩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好歹可以歇一段时日了吧。
宋萱与田卿的婚期已定好了日子,如今只等亲迎了。按理说,在这个环节媒人也是该全程跟着指点吆喝的,只不过锦桢与安诩自己都还没成亲呢,关于迎亲时该做什么、说什么,他们也不甚清楚。与两家商量后,决定他们就不跟着了,由宋家自行出个有经验的嬷嬷。
“真是麻烦极了,我现在觉着,媒婆们真是不容易。”
“那等你日后成亲之时,可得多给些媒金。”
两人边说笑着边行出府衙,在拐出一道月门后,锦桢不经意间一抬眼,顿时住了脚步。
离着四五步远的地方,曹斌也看见了她,还是那么圆滚滚的一脸委琐相。锦桢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先是惊讶,随后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一脸恍然,既而又变成轻蔑怨毒,毫不掩饰的。
瞬时间,脑子里的一根弦被接上,锦桢一下子全明白了。
如今看来,那些败坏她名声的媒人们的幕后指使,也不必再查了。
擦肩而过一段距离后,安诩回头看了一眼曹斌,又转回来觑了眼锦桢,洞若观火地问道:“你和那曹胖胖认识?”
听见曹胖胖三字,锦桢差点笑出声,克制了一下表情后,歪着脑袋假意思索了一会儿,“算是认识吧。”
“什么叫‘算是’?!”安诩不满。
怎么结下这段仇的呢……锦桢不稍多追忆,就记起来了。
曹斌其人,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且极其好色贪财。在他要娶第九房的时候,那未过门的九姨太偷摸着去无名铺找锦桢相助了。
接了这桩生意后,锦桢委实费了不少力。
先是托老包在其它州府寻了个貌美聪慧的青楼娘子,将她带到汾阳后安了个远来寻亲的孤苦女子假身份,名唤珠儿。
某日,珠儿在街上与曹斌“偶遇”了,一来二去的,曹斌怎能不动心思。珠儿趁机含泪撒娇,嗔怪曹斌都要娶别人了还对自己花言巧语,作势要与他一刀两断。正巧这时,九姨娘那边说是自家女儿病重,来求曹斌退亲,愿赔偿一大笔银子。
曹斌在心中衡量了下二人的姿色,加上还有银钱作补,色令智昏下痛快地答应了。
等到彻底退了九姨娘那方的亲事,曹斌想接珠儿过府时,忽然就找不到人了,简直像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锦桢轻皱了下眉,这件事唯一干得不好的地方,就是自己露面了。当初为了打消曹斌的戒心,也为了不将珠儿搭进去,锦桢假作是珠儿在汾阳遇上的贵人,在她落迫时帮了她许多。
本来青楼娘子离开汾阳后,锦桢也深居简出,本不会有机会再和曹斌遇上。哪知后来与季辰在马婆糕饼铺那一回,好巧不巧就撞上了。那时曹斌虽不动声色,想来却已经认出她了……
知道他为人刻薄记仇,没想到还挺沉得住气。锦桢在心里问候了一下曹斌祖孙三代。
回家的路上,锦桢把自己的猜想与季辰说了一下。季辰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会派人查查,若真是他干的,只怕他不肯轻易罢休。”
次日,锦桢去了趟无名铺。后来她已不再戴面具了,却也没多少人能想到她是无名铺老板,只因付姿与黄盈待在无名铺中的时间比她还多。
只是今日,还未走近,她就察觉到了气氛微妙。有不少人对她侧目而视,时不时交耳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对她指指点点,连附近商铺的老板伙计也忍不住探出头来,目光黏在她身上,看戏似的。
众人的眼神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有怀疑,有不屑,有恍悟,还有兴灾乐祸……锦桢抬眼扫去,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终于在她一只脚踏进门槛之时,身后有人问道:“哎——你就是这家没招牌的店铺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