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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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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支吾了半天才起了个头:“昨日我到城南买菜,路过颜公子府上,谁知正巧见着两个穿捕快服饰的人从他家出来。”
哦……买什么菜呀……
一个城西一个城南的,李伯这路绕得也忒远了。锦桢知道李伯没事就爱到颜钰家附近去逛逛,和小商小贩,街坊邻里什么的聊聊天,探探消息。这也是为了她,他想着从旁人嘴里听到的颜钰真实可信些。
“我一见到捕快,心里就有些发怵,想着他们怎么会找上颜公子呢。”
也是,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和官家扯上关系,多没好事。李伯见到那俩捕快的头一个念头,就是颜钰不会犯什么事儿了吧?!
“这事我也不好直接去问颜公子,于是找了个在他家门口卖橘子的小贩,想着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说到这儿,李伯稍微松了一口气,神情缓了下来,“原来不是颜公子犯事了,是衙门有事情想问问他罢了,我就说嘛,他一个弱书生,能犯什么大案——”话锋一转,李伯又道:”原来颜公子之前差点就成亲了,是个姓李的姑娘,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给女方下定,那李姑娘就7才在南郊被发现,真是吓人。”
李伯受惊之余,方下缓下来的脸色又变得凝重,眉头也皱起来了,他慢慢说道:“小锦,你说……”
“嗯?”
“他不会是克妻吧?”
…………
克妻,嗯,这个借口也不错。
锦桢幽幽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李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琢磨了好一会儿后说道:“不如我们再看看?听说慈恩寺有大师能解这种命犯孤鸾的命格,解得了就解,实在不成咱就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嗯。”她答道。
*
季辰用完午饭便出门了,在黄盈家门口守株待兔,制造了一场偶遇。
“咦,这么巧。”黄盈见到季辰,果然有些惊讶,要知道近来他可忙得很,三天两头见不着人,也不知有什么可忙的。
“嗯,”季辰淡淡应道,明知故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黄盈回顾自家大门,确定门已经关上了,这才凑近季辰耳边悄声道:“还能去哪儿,去找小锦呗,小姿大概已经到了。”
这俩人虽说心又大,又视世俗规矩如无物,但关键时刻也不傻,知道若是家里人知晓自己成天都是往哪儿跑,不被吊打才怪。因此次次都蔆4儿跑,不被吊打才怪。因此次次都是寻些借口偷摸着低调出门。
“哦……反正我也无事,就与你一同去吧。”
黄盈虽觉奇怪,但也不疑有它。
到了无名铺中,付姿果然已经到了,一如既往地坐在锦桢身旁喋喋不休。黄盈见状,不甘落后,忙去墙边抱出自己的小板凳,在付姿身旁放下坐好。
季辰环视一周,无奈发现确实无自己可坐之处,心下有些后悔:早知道该让黄盈搬多张凳子来,不过得是高足凳,可不要他们身下坐的那种,他丢不起这个人。
付姿与黄盈真的是,非常能讲。锦桢由衷感叹道。
鱼虫鸟兽,鬼怪神佛,民间故事,巷坊流言,家中琐事……他们每一样都可以给你延绵不绝地说上三个时辰,一个月不带重样的,不去茶楼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往常锦桢一声不吭,他们都能讲得那么起劲,更何况现在锦桢还时不时会答上几句。
日薄西山之际,他们终于要回家了,锦桢揉揉有些发疼的耳朵,立马笑道:“慢走不送。”
季辰与他们一同出门,临到要走出柳街时却忽然道:“我还有些东西要买,你们先行回去吧。”说完也不等付姿与黄盈反应过来,转身就走,一眨眼已不见人影。
他特意选了小巷,绕了些路再次回到无名铺中。
锦桢躺得有些累了,正绕着室内墙边踱步,忽觉一阵风吹过,再睁眼就看见了季辰。
咦,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她朝他身后望去,却发现去而复返的只有他一人。
“有事?”她问道。
季辰挑了面墙虚倚着,长身玉立,他不笑时总给人一种清冷的疏离之感,此刻他的面容隐在一片阴影中,让人猜不出喜怒。
这段时日以来,季辰协助李文李武办案,算得上劳心劳力,因着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真有了些线索。只不过……目前为止,这些线索还太过琐碎。
既然琐碎,那他来找锦桢做甚?
他是这么想的,好歹是朋友一场,这事又与她有那么一点儿……十万八千里的关系,那么他来知会一下,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觉得自己师出有名之后,他说道:“只是有些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锦桢困惑。
李文李武经过挨家挨户访问探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原来之前南郊先后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首,那女子便是差点嫁入颜家的李姑娘,家住杏花巷。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她明面上与颜钰好事将近,私底下又与何家公子暧昧不明。
这何家公子若是有哪处胜过颜钰,那也只有家中有钱这一项了。如此看来,竟是李家想骑驴找马,同时吊着两家不放。又因实在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因此李姑娘与何公子的事倒也瞒得很紧。若不是那具男尸正是何家公子,李文李武怕是怎么也不会将二人联系起来。
更巧的是,失踪的另一女子也住杏花巷,还与李姑娘关系亲密。二人年龄相近,兼长得有六七分相似,都是娇艳可人的美人,因此邻里都戏称她们是杏花巷姐妹花。
如此一来,颜钰,何公子,两名女子,四人之间竟有了微妙的关联。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锦桢还是不懂,她只是奇怪,怎么一日之内,老有人跟她说颜钰的事。李伯为她操心还情有可源,可是季辰……
季辰眼看着锦桢瞧向他的眼神愈发狐疑,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不禁干咳两声,“我可不想再看到城中又出命案,眼下事情扑朔迷离,颜钰嫌疑未消,你还是与他保持点距离的好。”
“哦……”虽是这么说,锦桢还是不自觉嘀咕道:“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哪像杀得了人的。”
季辰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脸上不禁带了讥诮之意,“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刻字。何况你与颜钰很熟吗?”
“不是很熟……”
只四个字就让季辰偷偷松了一口气,他又恢复了平常语气,“总之你先离他远点。”
*
夜深人静,月光清朗。
季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良久轻叹了口气。
这世上骗人没有什么,怕的是自欺欺人。
他觉得自己也算是个聪明人,因此绝不会做自欺欺人这种蠢事。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梳理一些事情了吧……
此刻他脑中浮现的是一名容颜俏丽的少女,嘴角似还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俗话说千人千面,但他与锦桢相交日久,愈觉得一个人也可以有许多面。就像锦桢,戴上面具就是冷淡寡言的锦姑娘,摘下面具又成了纯良和善的普通女子,在神医谷中他又见到了她最像少女的一面,活泼有趣,眉眼飞扬。
不过世人本就如此,不是说表里不一,只是对待不同人时自然会展现出不同的自己。这些所有面孔凑起来才成了血肉丰盈的锦桢,想到这儿,他不禁隐隐有些期待,他是否有幸能见到她的其他几面?
发觉自己想远了,季辰忙回过神来,他是要理清自己内心的,而他要理清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己是何时对锦桢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第一次见面时,他觉得她算是个美人,面若桃花,目如点漆,巧笑嫣然,顾盼生姿,但也仅止于此,谈不上一见钟情,他不是会因一具好皮囊而神魂颠倒的人。
第二次见她时,他已隐约猜出了她的身份,不禁失笑:这姑娘胆子够大。于是有些对她起了兴趣,生了几分探究之心。
后来黑夜跟踪,这可以说是对她好奇。
洛阳相助,可以算是朋友之谊。
偶尔跟着黄盈付姿到无名铺去,大概是自己实在闲得慌。
可是这一回……他有意无意间总要给颜钰添堵,让捕快们几次上门询问事情,这近乎没事挑刺的行为,他自己也找不出借口了。
颜钰与案子有些许关联不错,但谁都看得出他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反而像个受害者,他又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若是有,总不能说是“他是我朋友的未婚夫婿”这种关系吧。
甫一想到“未婚夫婿”这四字,季辰眉头就皱紧了,他还记得那日如意阁中看到的他们同桌吃饭的场景,一派其乐融融的欢喜氛围。他那时突如其来的心情现在还能回想起,那是惊讶,鄙夷,气噎,总之就是不快。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找理由了,这大概就是喜欢上了,润物细无声般,等他发觉之时已成了事实。
像是树上的一朵花,不知何时落到了溪流中,一路飘摇地飘到他面前,他没理由视而不见。
季辰脸上不由有了笑意,他不是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之人,既已弄清了自己的心思,也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落花若是有意,自然最好;若是无意,那……就想办法让她有意。
同一时刻,锦桢刚从梦中惊醒。
梦里有女人的哭骂声,有男人的怒骂声,还有小孩的低声啜泣。
那女人边哭边骂道:“早知你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我当初又何苦要嫁给你!”
中年男人气极反笑:“始乱终弃?你也不看看这么多年了,你连个儿子都没给我生出来,我如今只不过想纳个妾续香火,搞得像要了你的命一样!”
画面一转,梦里的人变成了颜钰,只是手里却多了一把小刀,刀尖还往下淌着血水。
锦桢就这样被吓醒了,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平静下来,一摸额头,一手冷汗。
她不愿想其它的,但再想睡也睡不着了。只怪白日里听颜钰的名字听得多了,竟让他跑到了梦里来,现在脑子一放空,李伯和季辰说过的话还是自动往她脑子里飘。
过了有半盏茶时间,她猛地从床上弹起。
颜钰,
李姑娘,
颜淑容。
她像是拉到了一个线头,却怎么也不敢往外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