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忆(初稿)》苏宁暖

12、VOL. 12

　　“子衿。”
　　“子衿。”
　　“子衿。”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雨，忽然间大了起来。
　　她的耳朵，忽然听不见了。
　　听不见雨声，听不见乔络雪说话的声音。
　　听不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如同被关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面寂静无声。偌大的世界里面只有她自己，安静得快要人发疯。
　　忽然回过神来，将乔络雪从自己的怀中推了出去。
　　雨水毫不留情的打落在她们的身上，溅起一层薄薄的雾，围绕在她们的身边。凌子矜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气。雨水顺着面颊落入嘴里。舌尖轻轻一舔，苦涩充满口腔。
　　乔，乔，你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乔，你为什么要打破我们之间的友情？乔，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不是不能接受你的真实性向，只是我，乔，我无法爱你。
　　我没有办法，将他从我的心中，驱逐出境。

　　凌子矜和乔络雪，相视无言。
　　转身，将乔络雪的抛在身后，缓缓的踏出脚步，落下。
　　忽然奔跑起来。仿佛有着猛兽在身后追赶，拼命的逃，拼命的跑。想要将她那句话带来的震撼，在奔跑中扔掉。想要将那句话的震撼，用从天而落的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凌子矜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她害怕自己一回头，就会陷入对她的歉意中，害怕一回头，就会放弃心中坚持挣扎了那么久的爱情。
　　所以，她没有看见，乔络雪的身体，是如何迅速的跌坐在地上。
　　所以，她没有看见，乔络雪的双眼，在她转身离去后，是怎样在瞬间黯淡了下去。
　　所以，她没有看见，乔络雪布满雨水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澈的泪水。
　　所以，她没有看见，乔络雪的身影，在那一刻，在瓢泼大雨中，是显得那样的悲伤和绝望。
　　这些，她都没有看见。一点都没有。

　　在雨中肆意的奔跑，是如此的畅快。心中所有的不满，所有的郁闷，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心，全部都化作了支撑奔跑的力量。
　　交替的双腿忽然互相牵绊了一下，前冲的身体一时间停不下来，扑到在地上。经过雨水润滑的地面没有让她的身体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重重着地的手肘和膝盖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疼痛。让她的身体匍匐在地面上，冰凉的雨水顿时浸入身体。一阵颤抖。
　　眼泪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划过脸颊落入嘴里。一片酸涩。
　　原来，这就是眼泪的味道。
　　原来，她还会因为除了他之外的另外一个人流泪。
　　就在凌子矜以为自己会跟随着这场大雨一起到地老天荒的时候，身体被一个人从背后翻转过来。无力的被迫转身，看见的便是同样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的水祈阳。在他的旁边，是滚翻在地上的宝蓝色雨伞。
　　“子衿，子衿，子衿……”被他抱在怀里，听着他在耳边呢喃的唤着自己的名字，忽然就伸出手紧紧的扯住他的衣襟，狠狠的哭出了声音。
　　想要将一切不顺心的事情哭出来，想要将一切不顺意的委屈哭出来。随着眼泪的流逝，那些被悲伤充填满的心脏，会重新回归洁净。所以，她放肆的哭泣着。
　　在他的面前，狠狠的哭泣。
　　自从他离开后，第一次如此痛彻心扉，撕心裂肺般的哭泣着。

　　终于，凌子矜哭够了。雨却没有停下的迹象。
　　一直陪着她在雨中淋雨的水祈阳终于能够在她的示意下动了动身体。却没有将她放下来，用小说里面的“公主抱”将她抱起来，扶着她站好，准备离开。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雨中淋雨，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扑倒在地上，更加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哭泣。所以面对这样的他，凌子矜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是要微笑，还是要做出不在乎的样子，或者……
　　还没有等她想到合适的方式，他的头就低了下来。额头顶着她的，让她能够清楚的看见他的睫毛。
　　一会儿后，他才离开，喃喃的说到：“还好，现在还没有发烧。回去后一定要吃点药，要不然感冒了，你又会跟我耍赖！！”
　　凌子矜的脸忽然红了。想到了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病了，发了很高的烧，差点转成肺炎。在医院里面躺着，不肯身边没有一个人，于是紧紧的抓着水祈阳的衣袖，不准他去上药。在父母和大哥的劝说下依旧没有效果，于是水祈阳便无奈的留在医院里陪着自己。
　　那个时侯凌子矜躺在病床上，不肯安安静静的睡觉，非要他讲故事。而且还不许停顿不许重复，于是在那几天，水祈阳好好的复习一遍完整的格林童话。
　　最难过的时候，估计就是吃药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她药非常苦。凌子矜躺在床上死活不肯吃下去，无论他是怎样的威逼利诱她都不肯张嘴。最后是在护士的帮助下，撬开她的嘴给灌下去的。于是凌子矜就开始不断的哭闹，弄得水祈阳最后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是看出了她想到了什么，水祈阳摇了摇头，捡起被遗忘好久的雨伞，罩在他们的头顶，说到：“虽然身上已经差不多湿完了，不过这样做好歹还能蔽蔽雨，不至于被雨滴打在身上生疼。”
　　凌子矜不语，随他高兴。而他的手，在下一秒，放在了她的腰部。如同自己被他搂在怀里般的亲昵。
　　头，更加低了。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街上。
　　抬眼看向街对面的时候，凌子矜的身体愣住了。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进。
　　水祈阳感觉到了，终于将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街对面。然后，握着雨伞手柄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气，转瞬回复正常。嘴角露出的一丝微笑，看着对面的越锦城，如同比赛上优胜的选手。
　　街对面站着的越锦城，身材高挑出众，齐耳的头发紧贴紧肤，脸上雨水遍布。一向邪魅的面容，竟然也出现了一丝意想不到的病态美感。
　　凌子矜站在雨伞下面，手足无措的僵硬了半天，身上的雨水早就湿透了内衣，紧紧的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不过看越锦城的那个模样，估计身上也是湿透了。走上前了一步，从水祈阳的伞下出来，任由雨水重新打落在自己的身上。
　　“锦城。”凌子矜喊道，抿紧了嘴唇，成为一条细线。
　　越锦城无视来来往往的车辆，横行穿过街道，面无表情的走到她面前。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水刺激的缘故，明明才关闭了阀门的眼泪又有要冲出的冲动。
　　走近之后她才发现，越锦城的脸色已经铁青了。红润的嘴唇呈现出了青紫的颜色，紧贴的衣衫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孱弱。
　　“锦城。”凌子矜唤道，伸出手想要扶住他。很担心在下一秒，越锦城就会倒在她的面前。
　　谁知道，越锦城竟然挥开了她伸出去的手，双眸直直的看着她，而她竟然在他的那双眸子里，失神了。
　　那双眸子里面，写满了不甘写满了失望写满了伤心，也写满了痛苦。明明是被一片大雾包裹的双眸，却在此时雨水的冲刷下清晰出现。里面闪烁着的光芒。让她忍不住低头忏悔。
　　“子衿，你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越锦城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指着水祈阳问她。凌子矜登时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见她沉默不答，越锦城忽然就怒了。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双肩，狠狠的摇晃着她的身体，要她给出一个回答。“说话啊！回答我啊！你是不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你要放弃我要回到他的身边，是不是？你想要将我放在哪里？说啊！！回答我啊！！”
　　凌子矜被越锦城摇晃的头晕脑胀的，连站立都站不稳，何况回答他的话。
　　只是，迷迷糊糊中，她也在思考着。
　　是不是，她要放弃锦城，回到水祈阳的身边？还是说，放弃心中不切实际的爱恋，和锦城在一起？
　　而她，内心的深处，究竟是怎样想的？
　　是爱恨交织的过去重要，还是温暖内心的现在重要？
　　凌子矜忽然间在这样二选一的问题中，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