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照相思》琉璃儿

32、三 云中明月琉璃心（九）

　　（九）
　　清月走出房间后，抬头看到今夜月色明亮，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院内，院中的花草似蒙上一片光华。
　　武云谷深处山谷之中，夜间的空气似带着山花的芬芳，分外清新。清月不由闭着眼深呼吸一口，心中顿感舒畅，缓缓呼气，此刻感到心中连日来的郁闷尽数消散。
　　睁开双眼后，清月发现眼前出现一小片白色羽毛，在自己身边绕了一圈，而后往院外飞去。
　　清月感受到这白色羽毛带着一股干净清新的水系灵力气息，似在有意引导自己跟随，于是清月跟着白羽毛走出院落，继而走上云中湖左侧的林间小道往山腰而去。

　　不一会，白色羽毛带清月到达山腰玲珑桥处，只见此桥由白玉堆砌而成，凌空横跨在两山之间。清月思付，此桥应该就是白日里自己在看台上抬眼望去的那座桥了。玲珑桥后并无山脉阻挡，因而站在玲珑桥后可直接看到硕大圆润的明月悬挂在半空，而明月的银辉洒在玲珑桥上，让白玉更加光亮。
　　白色羽毛飞至站在玲珑桥中间一白衣女子身边后便消失了。
　　清月看见一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站立在玲珑桥中央，身后是光华无限的月亮，女子虽面带白纱，遮住鼻子以下的容颜，但是夜风徐徐吹来，使白纱贴近起脸上肌肤勾勒出精致的脸部曲线，她的眼眸中波光流转，望着玲珑桥下平静如镜面的云中湖。

　　清月知道是眼前这白衣佳人以白色羽毛相约自己到此，于是缓步走上玲珑桥，到她身前一步之遥时候停下来，拱手施礼道：“清月见过闵前辈！”
　　引清月而来的，正是今日在白玉台上出手相救的闵心海，听清月走近，闵心海收回目光，侧身转向清月，向其微微抬手温言说道：“风姑娘多礼了。不知道风少侠伤势如何了？”
　　今日闵心海在白玉台与司徒高对话时候语气清冷，而此时对清月说话的语气却甚是温柔。
　　清月答道：“师弟的伤在用过外伤药后已无大碍，劳前辈费心了。”
　　闵心海微微点头，眼中竟带着笑意说道：“谷天所制的药，确有奇效。”

　　谷天？
　　清月想到，那不就是师傅的名字吗？她从未听过有人这般亲密地叫师傅的名字。她看向闵心海，发现此刻的闵心海不似江湖传闻那般高冷淡泊的形象，反倒像是寻常的女子一般。清月又回想到她师傅那次酒醉之事，心下思付这二人的关系，定然不简单。

　　闵心海此时开口说话，把清月从沉思中唤醒：“我与你师傅第一次相遇是在我二十三岁那年的青秀会武，我一直潜心修行，自以为在当时相仿年纪的修道中人中算是佼佼者，却未料到，在那一次的会武中，竟然被你那个初出茅庐的师傅给打败了……”
　　虽是说着自己的败绩，可是清月明显感到闵心海此刻白纱之下显露了温婉的笑意，就似情人诉说着美好的回忆般，连眼中都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此后五年里，我在武云谷闭关，更加沉醉于修习，而你的师傅却逍遥江湖，好不快活。我以为，在青秀会武的再次相遇，我终会取胜，可没想到，你的师傅逍遥江湖的五年里，道行不退反进，进到一个我无法追及的境界。”
　　清月听着，她早知道自己的师傅平时虽然豪放不羁，但是说起修行道行，怕是世上难有人能比拟。
　　清月继续听着闵心海述说往事。
　　“我那时候年纪已经二八，再无资格参加下一届青秀会武，但是心中仍有不甘，希望能胜过你师父。其实那时候不知道，阻我修行之路的，不是我的资质，而是我的心魔。修行之人，若有执念，必然无法突破境界。”
　　清月心下明了，知道闵心海口中的心魔指的是什么。
　　“你师父方二十二，依旧有资格参加下一届的青秀会武，却在与我比武之后宣布不再参加会武。随后每年，他都会上武云谷，我们之间都会切磋，每一年我会发现他的境界又进一步。久而久之，这心魔竟然成了心上之人。”
　　闵心海毫不顾忌地说，清月心下更是佩服眼前这女子，对于自己的情感毫不掩饰。

　　闵心海从墟鼎中取出一卷散发着淡蓝色雾气的神册，递给清月。清月接过后心中微惊。她认得，她手中所拿着的正是无数修习水系法术之人梦寐以求的宝典。
　　“这是怒海潜龙诀！”清月当即想到了梵笙，若是梵笙得此神册加以修炼，大有可能可以修行到她师傅这般修为。
　　“这是你师父当年借我修炼的，如今正好可以还给你，相信对风少侠修炼会大有裨益。”
　　清月虽想为梵笙争取这本神册，但是听说是师父给闵心海的，心下略有不舍，但是仍说道：“这是师傅给前辈的。”
　　闵心海却笑道：“此神册对我已无用了。”
　　“难道前辈将突破仙道十三级了？”清月知道闵心海如今的修为，应是如江湖传闻所说那般已达到仙道十二级顶峰，离十三级飞升至星君，不过是一步之遥。
　　但是闵心海知道，十二级到十三级这一步，却是历来多少修道之人无法跨越的，当然，也包括自己。于是她微微摇头对清月说道：“我此生已无突破的可能了。”
　　清月不由大惊望着闵心海，闵心海却未有悲喜神色，只是平淡地叙述：“此生有了心魔，也有了牵挂，自是无法再看破红尘超然飞升，无论我多努力修炼，我也只能停留在仙道十二级的顶峰。”
　　清月听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神册，低头思付：师傅选择修行大道飞升，是选择看破红尘吗？他难道不知道眼前这女子对自己的情感吗，抑或是知道了，却依旧选择大道而抛弃情感？如果换做是自己，面对飞升与心上人，又会做何种选择？
　　“你不必多想。”闵心海似看穿清月心中所想般又开口说道，目光再度望向远处。
　　“前辈，你难道不后悔吗？”清月问道。
　　“后悔？”闵心海轻笑道，似觉得清月问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问题，继续道：“后悔爱上你师傅？”
　　清月点头，低声说道：“也许你爱的人并不爱你，或者说不如你爱他般那么爱你。”
　　“那又如何？即便我们每年只在比武之日方相见，即便他从不知道我爱过他，这些能改变我爱上他的事实吗？这些能让我放弃爱他吗？”
　　清月思付着闵心海的问题，微微摇头，如果她是闵心海，也许她也会这样爱得无悔。
　　“你师父飞升前曾来过武云谷，那时候他便站在你这个位置。”闵心海说着，目光看向清月。虽是说着离别，但是清月却感受不到闵心海的分离之苦。

　　夜风徐徐，清月听着闵心海述说着与风谷天当年的点点滴滴，心中似有所觉悟却有难以说清楚。闵心海抬起手至发髻上，解开脸上白纱，白纱一角被闵心海的指尖轻轻捻住随着夜风飞扬，似要挣脱闵心海指尖随风而去。
　　清月借着明亮的月色，看清这位江湖第一美人的容貌，确实惊为天人，虽然已过五十，韶华不再，但是因其高深的修为要保持容颜不老确实不难，肤色依旧白皙细嫩，浅浅朱唇点缀。清月记起那日看到酒醉的风谷天手中展开的画卷中的女子，正是闵心海！
　　清月心中大悟，她的师父心中亦是有闵心海的。

　　闵心海松手后，白纱随风而去，飘向云中湖。
　　“当年你师父临走时，正是从这里飞升纵身一跃而去的，我想，这种沐风的感觉定然潇洒。你师父修行的是逍遥道，这在凡世间是难得的，不为名所缚不为利所动，也不为世间情所动。我自逍遥，也许没了束缚，才是使得他突破十三级飞升星君的关键，说着简单，能做到的却没多少人。”

　　清月看着闵心海对她说完后，身上腾起一股淡淡的白雾，身轻如燕腾飞而起，在白色月华沐浴之下，从玲珑桥上随风而下，风带起她翩翩衣袖，清月看着闵心海白色身影如飄远离去的梨花，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清月心想，也许，师傅不是无情。
　　也许，正如闵心海所说的：“你的师傅成了我一生最好的回忆，而我成全了他的一生。如此，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