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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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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生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立刻捂住嘴巴左顾右看,确定没人,才放低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表情不像刚刚那样痛苦,已经有力气自己坐起来了。他缓缓的从衣袖里拿出纸笔。
“被你看到我也不能隐瞒了。我是鱼人,就是你们口中的怪物。”
“你会害怕也是必然的。”
我立刻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感到惊讶,只是没有想到‘鱼人’真的存在,而且还是我身边的朋友。”
“你把我当做朋友?”
我用力的点点头:“嗯,第一次见你是在客栈,你那时温暖的对着我笑,我真心觉得有这样笑容的人不会是坏人。果然再次相见的时候因为你的关系我的恩人才能那么快的苏醒,我是真心的感谢你。后来我只因路见不平救了你,你却又救了我命。这样的际遇,我早把你当做朋友了。”
“谢谢你,可是你看到了我不是正常人,我只是,只是怪物……”
我看到“怪物”两个字他写得异常粗大,这就是他心底的恐慌吧。没错,谁也不会想让人知道自己是个异于常人的怪物。
我将两张写着“怪物”的纸条撕碎,在地上刨了个坑,将他们埋起来。月生诧异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生了病,这个病状常人不易得,所以称之为疑难杂症。但是万物相生相克,竟然得了病,就一定有法子医治的!”
他露出难得的笑容。
“这样叫做自欺欺人。”
我摇摇头:“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的坎坷,有的是命中注定,有的是世事变迁。但不管是哪种,这些坎坷造成的伤害我们是无法避免的。但是我们又不能全然的接受,所以就换个思路,换个想法去接受。这样生活里将不再是阴霾雾霭,抬头看到的还是艳阳天。”
“这话倒不像是你这样的年纪就能领悟的。”
我摘了一朵玫红的月季闻了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繁星在夜幕的映衬下更加熠熠生辉,微风吹拂着万花丛,花间闪烁飞舞着些许的萤火虫。
我不禁放松下来,挨着月生坐了下来:“这是于叔说的,于叔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在镖局了,大姐不是很喜欢他,可我就喜欢粘着他。因为只有于叔不会忘记我,不会抛弃我。简单的来说他会比我爹娘更像我爹娘。毕竟我家有三个女儿,爹娘又要忙着镖局的生意,不会每个女儿的生辰都记得,也不会在去亲朋好友家赴宴的时候安置稳妥好每个女儿。而我,总是他们不轻易间被遗忘的那个女儿,但是于叔不会。我生辰的时候他会送我手编的蚂蚱,因为被爹娘还有亲戚遗忘一个人躲在墙角哭的时候他会抱着我,叫我小公主,然后给我买冰糖葫芦。因为于叔,我抬头看到的总是艳阳天。”
我转头看着他笑笑,突然发现他脸上的鳞片不见了大片,惊讶道:“你脸上的鳞片……”
他笑笑伸手住抓飞舞在我们身边的萤火虫,然后将它放到我手中。
“这就像是一个蜕皮的过程,过来今晚它们就都会消失,明天我就是一个正常人了。”
我高兴的说道:“看吧,我就说这只是一种病,但我看来并非疑难杂症,你一定会痊愈的!”
“谢谢你,这是是我发病最轻松的一次。”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转手将手里的月季送给他:“你送我萤火虫,礼尚往来,送你一朵月季。”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沿着月季花走出去的。”
我摇摇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就在这儿陪陪你吧。”
他笑了笑点点头。
后来天色越来越暗,纵然有漫天的繁星,但月生写起字还是很费劲儿,我立刻站起来一只一只的抓起萤火虫,将它们放进丝巾里。半晌丝巾的亮光渐渐强了起来,我将丝巾打了结,递到月生面前:“这样好写一些吧?呵呵……”
后来我得知每月初九月生都会经历这样一次“脱皮”的痛苦过程,这片万花丛是做迷花丛,根据八卦阵来建造的,外人闯进来就像是入了迷林走不出去,最后会被栽种万花中的夹竹桃的气味弄得昏昏欲睡,导致精神失常,更有甚者会断送到性命。
我听后背脊发凉,他看出的害怕解释道:“我们在的这个地方没有夹竹桃,而且不是长时间闻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我点点头,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找到月生,怕我早已死在这片争奇斗艳的万花丛里。果然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致命。而只致命的美丽花丛正是卓老庄主特意为月生建造的,为的就是每次发病的时候没人可以发现。
我问月生,卓老庄主对他而言是不是像于叔对我一样?他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我笑他像个拨浪鼓,他摇摇头有点点头,我笑得更为欢脱。
这个晚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当然是我说这话,他写着字。最后我昏昏沉沉的睡觉着了,模糊中像有人在我对说:“以前……你丑态,没想……被你看到我的丑态,季冬雪或许……七年前……讲的第一句话……错误。”
次日清晨,月生的鳞片已经全都没有了,人也显得很精神。我笑着对他说:“早上好!”
他也笑着点头,我们并肩走出了万花丛,刚到后厅的走廊上,就看到东师兄焦急的朝我跑过来:“你昨晚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
我抱歉的说道:“出去散心然后迷路了,就索性在亭子里睡了一晚,早上月生公子路过亭子就带我回来了。”
东师兄对我的话没有任何质疑,对月生感激的笑笑。月生颔首看了我一眼像在说:“你呀,说谎张嘴就来”转身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觉的上扬起来。
东师兄欣慰道:“师父多怕你想不开,又不好惊动山庄的人昨晚亏我跟北师弟找了你一晚上。不过看你现在的摸样,倒是我们多想了。”
我猛然一怔,昨晚是方继航洞房花烛夜的日子,爹他们肯定以为我想不开。如果不是遇到月生我是不是真的想不开呢?
我立刻转移话题道:“将东西交给卓老庄主了吗?还有爹的解药拿到了吗?”
东师兄点点头:“是卓浩然帮我们引见卓老庄主的,东西交给他后,我们回房就看到桌上有一瓶药,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辛苦季镖头,这是解药。不敬之处还望海涵!”
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立刻又问道:“于叔呢,昨天就想问的,还有南师兄西师兄他们怎么都没来?”
东师兄沉默半响:“我们还是先回去找师父吧。”说完转身就向房间走去。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于叔很有可能出事了。
果然回到房间爹告诉我:“一路上我们押镖很平静,直到在福建,我们被一群紫衣女子跟踪,于老弟本是一个稳重内敛之人,从不向敌人先动手。可那次他却主动跟那群紫衣女子打斗起来,后来我们全都加入,一行人打到悬崖边儿。对方下手阴毒,又使暗器,加之我有伤在身,立刻就被其中一个人紫衣女子所擒,阿南和阿西都死在她们的剑下。一众镖局弟子伤的伤,死的死。于老弟为了救我,硬生接住了那名紫衣女子的三发暗器。他脸色立刻惨白起来,那名紫衣女子放开了我,立刻将他,将他打落悬崖……”
可能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当爹讲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大的震惊,只是心里空荡荡的。我不知道如果于叔真的死了,我该如何接受。
在我的意识里于叔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是守护我的精灵,是良师益友……他充当着我生命中很多很多最最重要的角色,这样的一个人我从不会觉得有一天他会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会不能跟他撒娇,不能听到他的笑声,不能在被人遗忘的日子里听他叫我小公主,不能收到他编的蚂蚱……
但这只是如果。我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于叔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所以他一定不会死。我立刻让脑子冷静下来。一群紫衣女子?当初月生跟卓浩然也是被群紫衣女子所袭击,会不会是同一拨人?
我立刻向爹询问:“于叔所中的暗器是不是五角星形状银白色的?”
爹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也遭到她们的袭击?”
我摇摇头:“不是,我们在路上救过被这群紫衣女子围攻的卓浩然,当时她们发出的暗器就是这样的。”
爹陷入沉思,走到窗边:“这群紫衣女子像是突然出现在江湖上一样,来去匆匆,也十分神秘,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打断爹的思路,轻声说道:“爹,我想去于叔出事的悬崖看看。”
爹点点头,我们便立刻跟卓老庄主告别,老庄主寒暄了几句就吩咐人将马车牵出来在门外候着。
因爹才服解药不久,而我们也确实不适宜走路,所以欣然接受。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方继航和新婚妻子卓嫣然。
我这才看清卓嫣然的模样,姣好的面容像一朵出水芙蓉,九天玄女下凡尘也怕只有这样的模样了,估计以为我们是前来道贺的宾客因为醉酒在府上打扰了一晚,所以礼貌对我们笑笑。而方继航也像不认识我们一样,浅浅一笑,便扶着娇妻出了门。
爹和东师兄,北师兄都看向我。我事不关己的冲他们笑笑,一个人先上了马车。
其实看到这一幕我真的没有什么感觉,或许在方继航躲开白馥影的目光那一刻,我对他所有的感情也随着白馥影的眼泪掩埋在了心里。
我十分确信白馥影没有说谎,因为只有深受打击跟背叛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绝望的眼神,而偏偏方继航躲开那样的眼神。
其实方继航这六年在江南的点滴我无从得知,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书信里的只言片语,每次回大理来看我,也只是陪我逛市集,问我要什么,我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他像这样陪着我。他笑着说好,可每次送我回家后,我总能收到一堆的礼物,很多都是我看了一两眼的东西。
那时的我看到一堆的礼物很甜蜜很幸福,只因我填满了他的眼睛,我看到的他都看得到。但现在才知道,他这样做只是对我愧疚的一种补偿。
岁月把曾经的我们赶向以后,于是我们快速的成长,曾经的总总只是回忆里的一场梦。当方继航梦醒前行的时候我却毫无知觉固执的活在梦里。
梦总会醒,人总会长大,拥有的会失去,失去的会遗忘。
我想已经在遗忘方继航的过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