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0、壶中日月任婵娟1 ...

  •   应舜初年,帝第三子霍阳践祚,举国震惊。因其于先万乘那里并不大受恩典,逢年过节的恩赐寥寥,然前头那位万乘着实荒唐,后恩信中贵人与内臣,不理朝政,以致大权旁落,几然失了社稷。

      一路扶今万乘上位的,是荀中丞,其嫡长女现于万乘内宫,为仅次于圣人(坤极、皇后)的贵嫔。今内宫女阴之首的圣人褚氏,虚长今上三岁,这亦是她一生难以摆脱的闲语之始。

      常盛殿内,万乘的居所庄穆肃严,立着的将军虽不再有少年人鲜衣怒马之朝气,却亦具一身英武之态。又顺他意缄默良久时辰后,有内贵人着木屐嗒嗒作响,奉了一盏茶汤入内。万乘呷些置于盏上:“卿思忖几何?”宋迟长揖:“万乘,微臣意欲违谕。”

      万乘以手拍案,茶汤四溅,“卿是惧孤薄待于令爱?”宋迟着甲胄因此不败,静立如雕,“小女临婵顽劣,实不堪为万乘内宫嫔御。微臣早年亦已为其谋亲。”万乘闻言哂一声,续询:“六礼未行,卿与席家,尚算不得儿女亲家。”宋迟闻声愀然,“万乘,臣幺女不足十四,岂能侍奉万乘,承蒙雨露恩泽!”

      万乘缓缓抬首望之:“宋卿,孤亦不过十七,此话何意?”宋迟垂首:“万乘,您岂能容宋族女妊娠产子,您究竟欲如何待她?臣内室最疼惜这个幺女,如她过的不愉,臣将无报国之意啊!”万乘微敛神色,“卿欲辞官?卿承恩功昭八荒四海,今应承诏谕否?”宋迟长揖:“万乘殊遇小女,臣必誓死相报恩德。”

      太尉府邸。宋迟的内夫人是端淑之世家女,闻言却大泣道:“不可啊!妾仅余此女云英未聘,岂能送入那昏暗腌臜之地去!”内夫人一哭,众人皆施施然的伏跪下来,嘤嘤的啼泣。哭了半晌,只听一声柔柔糯糯的声响传来,“爹爹…”是宋族的幺女—宋临婵前来了。清雅之间,一衣藕荷色茉莉襦裙,鬓间簪着新月的茉莉花,一对海棠的对钗,愈发令她多了将将过了豆蔻的韶春之姣。宋迟将其揽在怀里,抚她低低垂下的鬘发,轻轻的哄劝:“阿婵,爹爹给你结了一门好亲。”宋临婵仰头微笑道:“爹爹,我晓得呀,是席家的…”话不及言毕,宋迟亦覆掌于她红唇上,“自此再无席家之子,爹爹给你寻的夫家…”宋迟狠一咬牙,“是世间人人求的夫家。”

      内夫人闻言哭的更急,上前来牵扯他,将幺女护于身侧,以手死死捂住女儿的双耳说:“阿婵,不听爹爹说的,明儿娘亲给你备嫁妆,我们十里红妆嫁去…”一声巨响,茶盏与小食应声倒地,伏了满地的侍人惊惧万分。宋迟怒斥内夫人说:“妇人之见!”内夫人闻言依旧絮絮不断的哭,宋临婵实在心疼母亲,于是上前跪于宋迟身侧说:“不嫁…嫁谁?”宋迟见女儿泪眼婆娑,将女儿搀起。“爹爹送你入内宫掖。”

      宋临婵闻言有惑,却听外间有人急匆匆入内禀说:“宫掖有中贵人来。”宋迟起身去搀内夫人,与其相谐至正堂。

      那一纸诏谕下会盛着什么?骨肉分离,刀枪剑戟。

      宋家护之如至宝的女儿,最纯良无暇的女儿,今后的日子要在豺狼虎豹、凶险至极、悬崖峭壁之处过活。待内贵人宣至敕封宋氏幺女为修华,赐号宣时,宋迟双肩一颤栗。应舜朝内宫分七等,分别为坤极圣人、贵嫔、修华、美人、才人、中才人。随入宫掖皆是万乘的潜邸人物,除却荀氏家恩优渥得贵嫔外,其余几个只略敕了中才人,有一产子的略微高些敕了才人。然而今朝礼仪严谨,稍逊一分便要下拜叩首,再恭敬些欲行稽首大礼,亦便是所谓的磕长头。他不是重礼遇之人,武将之家本不大计较小节得失,但内宫掖中言官女荀贵嫔是第一计较之人。

      后承了旨,宋临婵牵着母亲的长袖不松,内夫人屈下身替她擦泪,“阿婵不哭…”中贵人拱手道:“太尉,宋族是有大恩遇的,万乘赐恩,容修华叙话一阵。只晚膳前,必要入至内宫掖去拜谒万乘与圣人。万乘还言,修华幼岁,如无意于雨露恩泽,可为宋族蠲除。”内夫人闻言追询:“可当真?”中贵人再长长作揖,“奴承言而来,必携修华而归。”

      后内夫人引了宋临婵至里屋,眼泪仍止不住,拢着女儿说:“阿婵不哭,阿婵定要记着,入了内宫掖,多磕头,少言语。见了万乘,愈要少语,他询你读书否,你答未读,他询你识字否,你答不识,他询你知晓什么,你答愚钝,万事不知。他如要你侍奉,你要说年幼稚女,惧怕天威厚重,承受不起。如他定要你侍奉…你记着,定不要哭出声,亦不要喊出声,再疼就那么弹指一瞬,忍一忍就过去了。”

      宋临婵听了半晌,呆愣的仰首问:“娘亲在说什么?疼?怎么会疼,万乘会会斥我,会责我吗?”内夫人一遍遍的抚女儿的脸颊,“婵儿…万乘这是要了夺我的命去啊…”宋临婵闻言替母亲擦泪:“娘亲不哭,娘亲不哭。”说罢自禁步上垂着的香袋里取出蜜饯来给她,内夫人拥住女儿,悲难自禁。

      待两个宫里来的内贵人为宋临婵更换拜谒的襦裙,梳理好发髻,内夫人与宋迟送至门口时,宋临婵才略微觉察些什么,她偏首问身侧内贵人,“我还能归家吗?”内贵人躬身,“修华,您为嫔御,嫔御终身侍奉万乘,不可归家。”宋临婵哼唧一声哭了出来,内贵人见状忙将人往车辇里推,一壁说失态了,一壁又哄劝她。

      两面哭的失声,宋临婵哭了一路,至宫掖时几乎脱力。自幼侍奉于身侧的冯圆一点不敢懈怠的撑扶她行,一壁内贵人亦用了十足的力搀她,至拜谒圣人时,内贵人替她拭干泪痕后言:“一会见圣人,修华要行稽首礼。”宋临婵略微点头说:“圣人是谁?”内贵人失笑:“修华见了便知晓。”说罢引其向内走,升座其上的圣人时而有两声咳嗽,气色尚可,宋临婵依着年节给爹爹磕头的礼给她施礼,礼毕皇后嗽了两声后说:“姚篱,搀修华起来。”说罢有一女官上前,将宋临婵搀起,宋临婵垂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只听圣人说:“宋姬,抬头让我瞧瞧。”

      宋临婵应声仰首,哭红了的双眼毫无掩饰。一颗泪珠莹莹垂落,令人悯惜至极。圣人说:“姚篱,去行规矩吧。”姚篱闻言扶宋临婵往内室行去,入了内室便要解宋临婵的衣裳。宋临婵见状直躲,“你…你要做什么?”姚篱闻言温和回说:“修华,您需得让奴验一验您的身子。”宋临婵闻言不住的摇头:“我…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你走开!”说罢急去紧衣裳,姚篱见此情势,只好多遣了几个女官来,然而宋临婵一阵挣扎,最后缩至榻边一角,她们实在无法,只好去回圣人。

      圣人闻言,亦扶着姚篱的手入了内室,坐至榻边问:“宋姬,你怎么了?”宋临婵半颤栗着说:“你们要害我!我要去寻娘亲…”圣人闻言不禁愠恼,斥说:“修华慎言!此为宫里旧例,哪个嫔御入府皆是行过的。”说罢她急急喘着,却听外头禀,“万乘圣驾临。”圣人吩咐姚篱:“快扶修华下来。”

      姚篱闻言去拉扯她,怎奈宋临婵挣的狠,死也不动一分。圣人方再要斥她,只听内室一人静立,出一言却是漠然懒怠,“梓童。”圣人拜下去,示意姚篱莫再动宋临婵。万乘步步行近,宋临婵蜷缩至墙边,万乘回话说:“借你的处所用。”圣人闻言会意,起身将人皆遣个干净。

      万乘落座于榻侧,泰然自若地问:“你不验身,是体不洁?”宋临婵闻言斥他:“我…我一个清白女儿家,哪里来的体不洁?”今上凑近,“不叫外人折辱身子,孤可否亲近一二?”他呼出的热气浮于她面上,只一刻就叫她羞赧的红了脸。他作势要解她的裙带,却被她挡开,她哭道:“万乘…万乘亦欺负人吗!”他朗笑道:“孤何处欺你?你为我修华,夫妻敦伦,有何不可?”敦伦二字令她全身一震,她惊慌失措的去趿履,“不…”他见状一扯她的长袖,人随之倒在他身下,“宋姬与旁人有何异?”

      她使足了力推他亦无果,只好侧了首说:“我…我们宋家…”他寒凉的掌抚在她细颈之上,“你做了孤的修华,今后不许再自称为宋族人。”说罢轻掐她的细颈:“记住了?”宋临婵再次被胁迫出了泪,“我记…记住…”他凑至她耳侧:“宣修华,记着改口。孤的姬妾嫔御,皆自称“妾”,孤不欲再听一个“我”字,若言错,孤会令人掌掴,若再言错,孤会令人杖惩。”

      她哭的愈发厉害,却不敢不答。“妾…妾明白。”万乘将宋临婵扯坐起来:“孺子,可教也。”说罢出了圣人殿。圣人于门口磕头送驾,依旧咳的厉害。今上转头与她道:“梓童,将人送至和光藏拙去,余下的你莫管。”

      圣人磕头答了声“诺”。目送他的背影至不见半分,才由姚篱搀着起身。圣人令说“听万乘的命,去请她往和光殿吧。”姚篱会意,遣了两个宫娥把宋临婵送走,才重新侍奉圣人去内室歇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