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空在海的身边》夜色暮雨

8、是因为我比较好玩吗？

　　吴与桓迟疑了一下，看向吴妈妈道：“我跟陈老师打电话呢，他之前帮忙垫了我弟的医药费，我跟他道声谢”
　　  吴妈妈恍然地点了点头：“一定要谢的，一定要谢的。你问问他哪天有时间，妈妈请他吃饭”
　　  吴与桓胡乱点了点头，看见妈妈走出去了，才缓缓地吐了口气。他的心脏都要吓得跳出去了。
　　  躺在床上又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平息了激烈的心跳，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有陈秋现的课，两个人虽然已经互相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但在外面尤其是学校里，他们都表现得很客气，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什么过密的举动。
　　  陈秋现讲了一个很经典的商业案例：“同学们这里注意听。”说着他扫视了一圈，目光扫过吴与桓时，他勾了勾嘴角。
　　  两人目光相对时，吴与桓看见他了的笑容，他一下子就脸红了，感觉心里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扫了下。
　　  他刚想回给陈秋现一个笑，陈老师就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吴与桓一直盯着他看，可陈秋现直到下课也没再看他一眼。
　　  下课的时候，吴与桓还在收拾书包，就觉得自己手机一震，他拿起手机一看，是陈秋现给他发的短信：“下课到学校西门那家书店对面来，我在车里等你。”
　　  吴与桓抬头看了一眼，陈秋现果然已经不在教室了，他无奈了一下：一个老师一下课竟然跑得比学生还快。
　　  他好不容易挤在下课高峰的人群里慢慢挪出教学楼，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吴与桓回头，看见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冲他小跑了过来。女生边喘着气边冲他笑道：“我在走廊叫了你好几声了，太吵了，你没听见。”
　　  吴与桓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挽了鬓角垂下的碎发：“你上午还有课吗？”
　　  吴与桓摇摇头，他不太善于和女生打交道，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急着往陈秋现那走，又怕被女生看到，很是为难。
　　  女生显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边跟着他走边兴高采烈道：“太好了我上午也没别的课了，你要去哪啊？”
　　  吴与桓已经看到陈秋现的车了，他怕女生认识陈秋现的车，就慢吞吞的往那个方向挪，心里祈祷着她快点离开。
　　  男生略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强作淡定道：“张雪瑶，你有什么事吗？”
　　  张雪瑶不太自然地说：“你有女朋友吗？大概没有吧，好像没见过……”
　　  吴与桓立刻打断她的话：“不好意思，有。”
　　  吴与桓盯着张雪瑶通红的脸，想了想，一字一句道：“我有对象了。”说完他就往道对面走去。
　　  女生怔怔地跟着他走了几步，然后失落的转身离开了。
　　  陈秋现看着远处的两人，眯了眯眼。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吴与桓拉开车门，坐了进来，他扭头看看陈秋现，陈秋现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秋现发动了车：“你要去医院吗？”
　　  吴与桓点了下头：“嗯，我得去看看我弟。”
　　  陈秋现笑了下：“我送你去，我今天没什么事，想送送你，地铁我记得没有直达五院的，你还得倒车挺麻烦的。”
　　  吴与桓心里一暖，他看着陈秋现的侧脸，开玩笑般道：“刚才张雪瑶好像要跟我表白呢。”
　　  他说这话，一半是不经大脑的冲动反应，一半是想看陈秋现吃醋的样子。
　　  陈秋现顿了顿，露出了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挺好的，你也到该谈恋爱的年纪了。”
　　  一瞬间，吴与桓只觉得从心脏凉到了指尖。
　　  他睁大了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他动了动嘴唇，木然道：“是吗？”
　　  陈秋现在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下了车，看了吴与桓一眼道：“当然，大学这四年要加紧体验人生的美好经历，有女孩子喜欢你是好事。”
　　  吴与桓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发紧，他想质问陈秋现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想认认真真的问他，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他没法理解陈秋现这些话，难道从头到尾只有他自己觉得他们在一起了？
　　  “你生气了吗？”吴与桓低声问。他突然觉得和陈秋现在一起的时光也变得难熬起来，对方的一句话就能瞬间让他仿佛上了天堂，下一秒却又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吴与桓心想，你这是吃醋的表现吗？吴与桓觉得如果是这样，他再也不要让他吃醋了。
　　  陈秋现淡然道：“我没生气啊，作为老师，我有义务指导一下你的生活。”
　　  吴与桓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忍着不让眼泪流出眼眶，男生手足无措地抓紧安全带，陈秋现突然这样的反应让他有些茫然。
　　  陈秋现装作没看见他的反应，把车停好，跟着他一起上了楼。
　　  吴妈妈见到陈秋现，就把人带到了医院走廊拐角处，热情地握住陈秋现的手，嘴里不停的道着谢。
　　  吴与桓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从没见过陈秋现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他分明是微微笑着的，到表情却疏离非常。
　　  “谢谢你的照顾陈老师，没想到与桓还能遇到这么好的老师。”
　　  陈秋现反握住吴妈妈的手，笑道：“与桓是个很好的学生，老师们都很喜欢他的。他家里情况不好，我也愿意帮帮学生。”
　　  吴与桓靠在拐角的角落里，他本来也想跟过去，但听见陈秋现的话，他觉得自己几乎没有了抬腿的力气。
　　  男人俊郎的笑容里透着淡淡的书卷气，过往的护士们都忍不住望过来。
　　  “陈老师，我今天找你来，除了道谢，还有个事情。”
　　  吴妈妈翻出一张借条，递给他：“这张借条你拿着，我们家一定会还你这笔钱的。我们不能白拿别人的钱。”
　　  陈秋现点了点头，没犹豫地接过了借条收了起来。他简单寒暄了几句，转身往楼下走去。
　　  他看见了靠在墙角的吴与桓，顿了顿，看着吴与桓的眼睛，轻轻笑了下。他好像有话要说，最后却把话语消融在了勾起的唇角边。
　　  “是我妈叫你过来的吗？”吴与桓低声问了一句。
　　  陈秋现不置可否，仍专注的望着他。
　　  “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吴与桓追问道：“陈秋现，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秋现皱了下眉头：“你妈妈只是要跟我道谢。”他苦笑了一下：“我们……我们当然是师生关系。”
　　  吴与桓扶了下墙，他脸上浮出了一抹嘲讽的笑：“那我们之前……就是玩玩，是吗？”
　　  陈秋现摇摇头，他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木讷和愚钝，他甚至说不出一句能够安慰对方的话：“那个……没……。”
　　  吴与桓眼神变得冰冷：“真巧，我也是随便玩玩的。”
　　  陈秋现一句话都没说，大步走开了。他回到车里，打开车窗，缓缓舒了口气。
　　吴妈妈的话就像块石头梗在他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今天一大早，吴妈妈就给他打了通电话。吴与桓的电话她大概听了七八成，担心得几乎昨夜几乎一夜没睡。
　　她翻出儿子刚开学时发的教工联系手册，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细细地翻找。她心里有对陈秋现的愤恨，有惊恐，她不是没想过向学校举报他，但她更怕毁了儿子的前途。
　　她只是个没钱没势，学历又不高的女人，陈秋现接通电话的瞬间她的指尖都在发抖。
　　“陈老师，你昨天晚上给我儿子打了电话吗？”
　　陈秋现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劲儿：“您好，哪位？”
　　“是这样的……陈老师……”女人几乎是哀求着让他放过自己儿子，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此时才恍然明白这位从未见过面的老师突如其来的慷慨举动。
　　“他弟弟身体不好，不争气，他算是我们家唯一的指望了。”
　　“我们家给他弟弟治病已经是不容易了，老师你是明理人，您的私生活我绝不反对，但是我们家就指望这一个儿子有出息了啊！”
　　“与桓还小，玩心重，就算是走错了路也有机会改，陈老师，您帮帮我，劝劝他吧！”
　　陈与桓心是个心软的人，他当了这些年教师，明白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道理。他听着吴妈妈的句句哀求，心中的罪恶感像潮水般向他涌来。
　　这样恬不知耻的向自己的学生出手，还要人家家长来央求自己，陈秋现一想起吴与桓的脸，只觉得满心的愧疚。
　　诚然吴妈妈的话对他根本算不上警告，更构不成威胁，但陈秋现却深刻的感觉到，自己错了。
　　他和吴与桓在一起，只能带给对方为难，只会让他的家庭承受巨大的痛苦。而这一切，都不是陈秋现希望看到的。
　　他喜欢看他笑着的样子，喜欢他微微发红的脸颊，喜欢他做饭时的认真。他喜欢他幸福的样子，而他只能带给他痛苦。
　　陈秋现强迫自己从吴与桓的生活中剥离出去：他上课时尽量不会看他，在学校的路上遇到他就目不斜视的擦身而过。情场失意的陈秋现，只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了工作上。
　　上个季度他们部门顺利谈成了几个重点项目，boss喜笑颜开的办了场庆功party。
　　“你们市场部本来就是重点部门，这下你们捞大了吧？听说boss发的红包都能让你们晚上做梦乐醒了！”
　　“乐什么醒啊，我跟你说。”几个员工凑在一起聊着八卦：“我们总监最近简直像疯了一样，彻底化身工作机器了。”
　　“就是就是，我们总监以前就是个工作狂，最近更丧心病狂，成天加班到半夜，他不下班我们都不敢回去！”
　　“还有还有，我们总监以前特和气一美男子，最近总是阴沉个脸，虽然也不发火，但是对工作简直苛刻到变态啊！浑身低气压！”
　　“你说咱们总监会不会失恋了？”
　　“你得了吧，我听说陈总监早就结婚了，你忘了他前一阵子一下班就往家跑啦？”
　　“咱们总监那么帅，还有钱，脾气又好，肯定早就有主了，再说了，咱们总监都33了……。”
　　“咳……。”陈秋现警告般的咳了一声，他本来想偷偷听大家都在兴致勃勃聊着什么八卦，结果没想到这个话题中心竟然是自己。
　　“33怎么啦？”陈总监笑眯眯道：“男人三十一枝花啊。”
　　大家看见陈秋现过来也没散开，虽然陈秋现最近对工作严厉了些，但他一向对人和气很有亲和力。
　　“陈总监，我老婆前几天还跟我提你呢，你这么年轻就当上总监了，我老婆嫌弃我没用啊！”
　　陈秋现笑道：“那咱们算是彼此彼此啊，你看，我工作好了，可是老婆丢了。你工作还需要努力，但是家庭圆满啊。”
　　陈秋现喝了几杯鸡尾酒，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烫，他状态不是很好，多喝了几杯就容易醉。
　　周围人都张大嘴巴看着他：“陈总监，你！你果然结婚了吗？！”
　　“老婆跑了是什么意思？还会有看不上你的女人吗？！”
　　……
　　陈秋现觉得头有点晕，他最近饮食不规律，胃也因为酒精的刺激开始隐隐作痛，他拨开围过来凑热闹的人群，往洗漱间走去。
　　陈秋现在洗漱间洗了把脸，靠在走廊的墙上发呆。
　　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吴与桓的电话号，鬼使神差的，他按了通话键。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刚要挂断，电话已经被接了起来。
　　“喂？”耳边传来吴与桓淡淡的声音。
　　陈秋现边听着电话，边向会场外面走去。
　　夜晚吹来凉爽的风，陈秋现早就清醒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却没挂断电话。
　　“陈秋现，你这样挺没劲的。”吴与桓笑道：“你不是说就是跟我玩玩吗？难不成你玩了一圈之后突然发现，还是我比较好玩吗？”
　　陈秋现的嗓子微哑：“我们没在一起了，你会更幸福吗？”
　　吴与桓用力握紧手机：“我过得幸不幸福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和我在一起到底是让我幸福还是让我痛苦，都是我说了算。”他顿了顿：“我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每天食不果腹，可是如果我觉得幸福，那我就是幸福的。如果我每天闷闷不乐，就算是给我五百万，我也是不幸福的。我生活的什么样，取决于我自己的态度，这点道理你都不懂那？”
　　吴与桓想到什么似的，他皱起眉：“诶，不对，我才不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是玩玩……”
　　陈秋现笑了笑，他以前觉得他们在一起不会幸福，他只能带给他痛苦，现在想想，确实是自己自以为是了。他不应该替吴与桓做主他的选择。
　　陈秋现道：“你现在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吴与桓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做完家教回家，他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又急急忙忙一路小跑到地铁站。
　　陈秋现说的那家咖啡馆离他家有点远，他在地铁里挤了一路，赶到咖啡店的时候鼻尖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吴与桓语气不是很好。
　　“电话里我怕讲不明白。”陈秋现给他点了杯热奶。“之前的事……是我不好。”
　　吴与桓抿了抿嘴：“不怪你，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太缺爱，要道歉的是我，我应该说对不起。”
　　陈秋现静静的看着他，他和他在的每一分钟，他都感到心疼，明明想保护他，却总是事与愿违。
　　“我之前说的跟你玩玩的话，不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吴与桓又露出那种嘲讽般的笑容：“别逗我了，陈秋现，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想玩了就说喜欢我，不想玩了就一脚踢开，你可真行！”
　　陈秋现给他递了张纸巾：“怎么哭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手足无措了一阵，然后小声说：“如果你和我在一起，很多人都会反对，那怎么办呢？”
　　吴与桓笑了一下：“既然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连一起面对困难的机会都不给我呢？在你心里，其实还是觉得我是个什么事情都担不住的小孩子吧？”
　　陈秋现愣了一下，他总是觉得吴与桓让人心疼，总觉得他们在一起是自己的错，总觉得面对他的时候心有愧疚，却从没想过，对方或许并不需要自己这样自作主张的摆布。
　　吴与桓可能确实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硬汉，他有他的脆弱和柔软，但陈秋现却忘了，吴与桓有他自己的坚强和韧劲。他是个能撑起家里的勤劳孩子，也是那个自卑敏感却依然说着喜欢他的男孩。
　　他总是心疼他的辛苦，却忘了自己正是爱上了他坚强生活的模样。
　　陈秋现握紧他的手，对方的指节修长白皙，却并不柔嫩。
　　吴与桓稍稍挣扎了下，没甩开，便由着对方握着。
　　“对不起……。”陈秋现几乎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他想让他原谅自己，却没法告诉吴与桓他妈妈的事情。男人的自尊心和责任感让他决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
　　“你……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吴与桓有点无语的看着他，又挣了下被他紧握的手。
　　“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在跟你说，好吗？”陈秋现轻声问道。
　　吴与桓沉默了一下，他还铭记着当时的那份心痛，是要继续享受这样随时可能坍塌的幸福，还是回归到自己一个人风平浪静的生活。
　　他在心里描绘了一遍又一遍陈秋现清俊的眉眼，在心里想：“就算有一天，你又突然离开了，那么好歹我们曾经也在一起过。”他慢慢的，总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用力的回握住陈秋现的手。
　　“好，陈秋现，我原谅你了。”他甚至没信心说：下次别这样了。
　　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珍惜吧，吴与桓想。
　　两人走出咖啡厅，陈秋现拦住一辆出租车。
　　“去岐山路。”他报了吴与桓家的地址。
　　“不，去你家吧。”吴与桓握了握他的手。
　　陈秋现愣了下，疑惑地看看他，然而吴与桓却望向窗外，没在看他。
　　“咱到底去哪？”司机师傅已经抓狂了。
　　陈秋现摸了摸鼻子：“去新世界花园那儿。”
　　……
　　吴与桓打开灯的瞬间，简直有种再把灯关上的冲动——他感觉陈秋现家里更乱了。
　　他叹了口气，一脸哀怨的看着对方。陈秋现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摸了摸鼻子，窘道：“最近工作太忙了……。”
　　吴与桓翻了个白眼，他想洗洗手帮忙收拾收拾，陈秋现按了按他肩膀：“今天挺晚了，别弄了，过几天我自己收拾。”
　　吴与桓抬头，他想问问过几天是什么时候，话还没开口，陈秋现就吻了过来。
　　他含住吴与桓的唇瓣轻轻吮吸，嘴唇稍稍分开，陈秋现几乎是贴着对方的嘴唇低声道：“我以为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了。”
　　吴与桓闭着眼睛小声道：“本来不打算理你了，谁让我喜欢你呢。”他在陈秋现嘴上咬了一下：“就算分手，你也别再说那种话了。”
　　陈秋现一手拥住他，舌尖儿稍稍撬起他的牙关，与吴与桓唇齿相缠，空气里散发着暧昧的气息，陈秋现的手探到了吴与桓宽松的衣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