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风华》安凌末

8、第七章

　　真是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怀着这种心情，再次踏入这座宅邸。
　　我垂着头，乖巧地跟在爹的身后。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在天波府门前站立良久，感慨万千。
　　我正疑惑，没想到更让我疑惑的在后面。
　　杨洪见到我爹竟满脸洋溢着惊喜之色，不住地唤“杜将军”，然后就一溜烟地进去通报了，一边跑还一边喊：“老爷！杜将军来了！”什么跟什么啊，这个山贼头头怎么成将军了？
　　天波府内一阵骚动，只见杨业快步走出，与我爹老朋友般亲密地搂在一起，又是拍肩又是拍背，然后四只手紧紧相握，默然不语，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我完全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杨家的几位晚辈也面含疑惑，只有六郎一副了然于心的自在样子。我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七郎，发现他也正望着我，此时我穿着女装，于是我对他盈盈一笑，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我不禁心里偷笑。
　　杨业和我爹终于相互扶持着进屋去了。
　　杨业说：“老杜啊，自从国主归顺之后，你我就再没相见过啊。”
　　爹说：“是啊老杨，有20年了吧，几位少爷都这么大了。”
　　两人又追忆往昔好半天，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啊~
　　这时杨业才问道：“老杜今日登门造访，所为何事啊？”
　　“唉，”爹叹口气说道，“小女顽劣，让你费心了。”这时所有的目光才全部聚集在我身上，我尴尬地嘿嘿一笑。
　　“这……”杨业不解地望着我，似乎还没认出来。
　　大嫂轻笑一声。说道：“爹，杜姑娘穿了女装，您认不出来了么。”
　　杨业恍然大悟：“原来，这杜金娥……”
　　我爹解释道：“本来我替这丫头寻了一户好人家，结果她竟逃婚了。还女扮男装跑到杨家军营来，真是让您费心了。”
　　杨业哈哈一笑：“原来是老杜家的丫头！我还真没发现这金娥是个女孩子呢！”说着又赞赏地望着我说道：“这丫头有胆识的很！果然是杜将军的闺女，巾帼不让须眉呢！”
　　矮油~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向爹抛一个“听到了吧”的得意眼神。
　　我爹还是故作严肃地教训我：“那是杨将军抬举你！还不像杨将军赔礼道谢！”
　　杨业爽朗一笑，大手一挥：“不必不必！”说着这两人又开始漫无边际的回忆过去，展望未来。
　　原来我爹杜松泽和杨业都是北汉良将，赵匡胤一统天下后，杨业归宋，而爹却隐居深山，不再过问国事。
　　看来这两个老战友一时半会儿是讲不完了。我不自觉地又将眼神飘向七郎，这次他没有回避我，还跟我打了一个手势，于是我会心一笑，与七郎一前一后溜出门去。

　　“真没想到啊……你竟然……“七郎眉眼都挤在一块儿，双手从头到脚比划着，“……竟然是女的……”
　　他的这种反应让我很不爽，我用纤纤玉手支着下巴，摆一个女人味十足的pose，再抛一个媚眼，“怎么，不像么？”
　　“呃……那个……其实吧，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七郎的小眼神飘在我脖子以下，腹部以上的部位。
　　真是气死我了！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吗？！
　　我一掌拍向七郎后脑勺：“你这个混蛋杨延嗣！什么意思啊！本姑娘可是货真价实的纯种女人！”
　　七郎吃痛地揉着脑袋，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声不吭。
　　我气呼呼地吹着额前的碎发：“好吧，我承认，我是男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男人，行了吧？”
　　“不是啦蛾子，哦不，金娥，”七郎抓抓脑袋，“我只是想到以前我们一起练功，一起出去疯，互相称兄道弟，你却一下子打扮成这样，告诉我你只个女孩子。不过，你这样穿，真的……还挺漂亮的……”七郎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索性挠挠鼻子抬头望天。
　　“哈？你说啥？我没听清！”我在心中偷笑。
　　“我说你很漂亮！”七郎一下子面对着我的脸。
　　“嘿嘿，你脸红了！”我捏捏他的脸，真可爱。
　　他躲开我的手，定定地望着我：“那……你会跟你爹离开吗？”
　　“不会的，打死我也不会走！不过……”我对他微笑，抚摸着手上的戒指，在草地上躺下，“如果哪天我真的不在了，千万别来找我。”
　　“为什么？”七郎在我身边躺下。
　　“因为我要回家啊，我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望着天空的飞鸟轻轻说道。
　　七郎笑起来：“别再想骗我了，我现在知道你家在黑风寨，不过离汴京城十几个时辰的路程。”
　　“呵呵，是啊。”我傻笑，“还有啊，你还是喊我蛾子吧，叫金娥，怪怪的。”
　　“好啊，蛾子！”
　　“呵呵，小七！”
　　“不过蛾子啊，”七郎突然翻过身，仔细端详着我说道，“我一直觉得你很面熟。”
　　“废话啊！”我哭笑不得。
　　“不是啊，”七郎一脸认真，“我是说，你女装的样子，我好像在哪见过。”
　　噗！对哦！我刚穿越过来就遇到七郎骑在发疯的小呆身上。
　　“呵呵是吗？”我歪过头对他坏坏一笑，“可能是在梦里吧。”
　　阳光洒下来，落在七郎俊秀的脸上，投下暖暖的影子，我笑着闭上眼，低吟一句：“梦里花落知多少。”

　　最终，我如愿留了下来，但是军营是住不了了，副将的职业生涯也算是到头了，不过只要能留下来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爹走之前，又紧紧握着杨业的手，望着佘夫人：“老杨啊，佘夫人，金娥就拜托你们了，我这个丫头从小跟着我那帮兄弟，顽劣异常，但是一直在寨子里长大，不谙世事，没有什么心眼，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杨业说：“老杜你放心吧，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
　　佘赛花说：“是啊是啊，杜将军的女儿就是我们杨家的闺女。”
　　随后，爹又对我说：“金娥啊，你要听话，别给杨将军惹麻烦，隔几日我把红叶送过来，你们两个好做个伴。”
　　“知道啦，爹！”我笑靥如花，只要能留下来，一切好说。
　　临上车前，爹竟用有些苍老粗糙的大手恋爱的将我的碎发拨到耳后，我不禁愣住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鼻尖酸酸的。
　　“爹！路上小心！”我将手扣在嘴边，对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大喊，“爹！女儿不会给杜家丢脸的！”

　　当日，我就屁颠颠地跑回军营收拾衣物，一路上我跟各种兄弟打招呼，平时称兄道弟，一起大口吃饭的纯爷们儿这会儿看到我脸上都飘起红晕了。
　　“那个……姐……”大柱和三儿在离我三尺远的地方怯怯地唤我。
　　我诧异道：“你们俩怎么了？过来啊！”见他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有移动的意思，我便走过去，将他俩脖子一勾，笑道：“干嘛呀！”
　　没想到这俩臭小子脸竟红了一片，还叫道：“男女授受不亲！”
　　天哪!原来是因为这茬。“喂，你么俩听好了！你们要是还当我是你们哥们，就给我恢复正常！”
　　“嗯，现在不是大哥了，是大姐了。”三儿腼腆地笑着说。
　　“是啊，大姐穿成这样真好看。”大柱嘿嘿笑着说。
　　我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那个，最好把‘大’字去掉，叫姐就行了！”
　　不住军营了，杨业在天波府给我安排了一处厢房。这日，我刚出房门，就看到六郎一脸焦虑地站在门口，一只手做着要敲门的动作。
　　我疑惑道：“这是什么情况？我开门开早了？”
　　六郎笑得很难看，对我说道：“金娥啊，你帮我一个忙吧。”
　　我乐了，笑道：“杨六郎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要我这个小女子来帮？”
　　六郎叹口气说道：“你帮我劝劝柴郡主吧，她已经很久没有踏出八王府了……”
　　我无言，果然受伤最深的还是郡主啊~我居然这么没良心的把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