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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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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落马镇事件后,傅明暂时获得了一段闲暇时光。
主线剧情没有大问题。纪潜之正在调查夏川阁,同时不遗余力地打压赤鸦堂。而作为结盟帮派,北霄派、夏川阁和赤鸦堂联合起来,共同抵制魔教。两方人马争来吵去,闹腾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
再过几个月,魔教的人会找到夏有天的亲兄弟,老阁主的大儿子。此人多年前被夏有天下药,变成痴呆。纪潜之请来鬼手程,为他治疗,使他恢复神智。被治好的夏家大少爷,向纪潜之提供了夏有天暗害血亲,预谋篡夺阁主之位的证据。
在此之前,没有重要剧情,傅明比较清闲。
当然,清闲不代表他什么事都不用做。
在这本书里,除了主线剧情,还有一大堆辅助情节。由于剧情变动,受到影响的地方很多。比如某少侠和某姑娘应该在某年相遇相爱,结果互不相识啦;某镖局本应该平安度日,结果因为出行时间变动遇上盗贼啦;各种琐碎的问题。
傅明对照着原作,想方设法扭转他们的境遇。人为制造一场邂逅,或者暗地促成一桩大生意,复兴镖局。短短半个月内,他的演技突飞猛进,简直堪称励志典范。
好不容易忙完这些,傅明身心俱疲,打算好好给自己放个假。睡觉,吃饭,过几天真正意义上的悠闲日子。
结果他很不幸地遇到了程家晏。
当时他身处某个不知名的小城镇。镇内只有一家酒楼,一间客栈。傅明安顿好住处,带着饿扁的肚子去酒楼吃午饭。小二引着他上到二楼,给他挑选了临窗的好位置。
他还没走到座位上,就瞧见了程家晏。这家伙站在饭桌前,似乎是没法结账,被店小二拦着不让离开。
傅明装作不认识这个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结果还是不小心擦到肩膀。程家晏在他身后摇晃着钱袋,义正言辞地对小二说:“看,我说我带了钱吧?你偏不信……我像是吃霸王餐的人?”
傅明一摸腰间,果不其然,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在他背后,程家晏掂了掂钱袋的分量,估计是觉着付账绰绰有余,干脆坐回位子,又叫了两碟菜,一壶酒。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傅明转身,拉开椅子,坐在程家晏对面。
“这位兄台,在下刚才不巧丢了银子。”
程家晏抬起头来,一脸茫然:“是么?”
“窃贼猖獗,防不胜防啊。”傅明叹息,“如今身无分文,饥肠辘辘,不知兄台可否仗义相助?”
“好说,好说。”程家晏笑眯眯地将酒壶推至傅明面前,让小二加副碗筷。“出门在外,总得相互扶持。你我有缘,不如一起喝酒?”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拆穿对方。
傅明就着桌上现有饭菜,与程家晏边吃边聊。他们很快再次熟稔起来,互报家门,推杯问盏。
傅明依旧用了路人甲这个名字。这感觉很奇妙,他明明是傅明,但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报出自己的身份。哪怕对面坐着的,是完全脱离常识范畴的程家晏,他的老熟人。
“其实我刚看到你,就觉得很面熟。”程家晏似醉非醉,吐字含糊地说道:“我们一见如故,应当多喝几杯。”
傅明心觉不妙。他这才想起来,程家晏爱喝酒,更爱与人共饮。兴致上来了,不把人灌醉绝不罢休。
七年前落马镇醉酒事件还历历在目。傅明不善饮酒,喝吐了,还被程家晏狠狠嘲笑一整天。
他决不能让惨剧再次上演。
主意已定,傅明蹭地从座位站起:“程兄,我突然……”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连一句话也没说完,程家晏随手拍在他肩膀上,半边身体立刻没了力气。傅明瞬时跌坐回去,脑袋里有点懵逼。
这是点穴吗?
这是点穴吧!
“来来来,喝酒。”程家晏直接斟满一大碗,特别高兴地塞到傅明手里。“今日不醉不休!”
傅明哭笑不得,想把碗放下,寻几句托词拒绝程家晏。但那人歪斜着伏在桌上,脸颊泛红,狭长凤目水光潋滟,明显是醉得狠了。
“几年前的这一天,我与故人饮酒。”程家晏说着,径自笑起来,“当日我还笑他酒量微浅,哪知世事难料,从此阴阳两隔再难相见。”
“江湖上人命不值钱,活着就该好好享受……”
傅明安静听着,心里想道,原来程家晏知道他死了。
“我救了许多人,却教不会他们惜命的道理。看看那个疯子纪淮……”程家晏提到纪潜之的名字,神情有些悲愤:“那就是个祸害!还有什么北霄派夏川阁……”
接下来的醉话,基本是胡言乱语,骂遍了整个武林。
傅明无奈,一边应和着,端起碗喝酒。反正今日无事,醉便醉吧。住宿的客栈就在隔壁,睡觉也方便。
于是这一天中午,傅明喝多了。
他不记得自己何时睡去,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当他再次醒来时,周围环境已经变成了陌生的房间。他躺在冰凉地上,身体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程家晏睡在旁边,同样被绑得结结实实,如同一尾待下锅的草鱼。
傅明努力挣扎着,靠近程家晏,用肩膀撞过去。
“喂,快醒醒……”
程家晏迷迷糊糊地睁眼,看见傅明,不由笑道:“谁把你捆成这样?真丑哈哈哈哈……”
你也一样好吗。
傅明简直不想说话。
门被打开,有位身材窈窕的女子踏进来,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她长得很美,甚至可说是艳丽无双,但脸上毫无表情,如同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路贤弟……”
“说。”
“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儿不对,好像要把我下锅。”程家晏压低嗓音,表情复杂地对傅明说道,“虽然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但我感觉好怕。”
“放心,你死不了。”
傅明随口就是一个剧透。
按理说,再过几个月程家晏会受到魔教邀请,去给夏家的痴呆大少爷治病。这段剧情还没发生,程家晏应该不会出事。
……等一下。
好像不太对?
傅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陌生女子盯着他们,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她的声音也冷冰冰的,但柔软有余,气势不足。
“……你们哪个是鬼手程?”
程家晏反应迅速,扭头示意傅明:“是他!”
傅明:“……”
有一瞬间,他特别想揍程家晏。
“那另一个就没用了。”
女子说着,走到程家晏面前,单手捏住他的脖子,轻松拎起来。也没见她用力,程家晏已经变了脸色,额上青筋暴露。
“住手!”
傅明连忙叫道:“他才是鬼手程!”
听闻此言,那女子霎时松手,将程家晏扔在地上。可怜一个白净书生,落地时磕到脑袋,差点儿蒙过去。
“姑娘,你性子这么急,恐有心脾湿热之症啊。”
程家晏喘匀了气,不忘逞嘴上功夫,“及早医治,尚可有救……”
还没说完,对方一脚踩在他腿骨上,用力碾压。
“白枭,你在做什么?”
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女子立即放开程家晏,转身行礼。傅明扭头,在门口看到了纪潜之。
果然如此。
魔教请鬼手程为夏家大少爷治病的剧情,提前发生了。
而且,本应该被客客气气邀请来的程家晏,居然落到五花大绑还惨遭蹂躏的地步,真是……
老天有眼啊。
傅明想起刚才自己被坑的事情,稍微有点暗爽。
“程大夫,我手下的人不懂事,您别介意。”纪潜之说着,示意白枭为程家晏松绑。“请您来,是希望您能帮我治一个人。”
“不治。”
程家晏揉揉手腕,活动活动筋骨,就是不看纪潜之。
纪潜之笑得和善:“病人服用了五行老人的长梦丹。”
长梦丹,以百种毒草制成,吞服者浑浑噩噩,无法清醒,犹如置身无边梦境之中。在旁人看来,就是典型的痴傻症状。
“纪教主不早说。”程家晏立刻笑容满面,挽住纪潜之的胳膊往外走,“救死扶伤乃医者大德,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治病。”
两人轻松愉快地踏出门去,白枭跟在后面,也静悄悄地走了。
房门大敞,无比安静。
傅明躺在地上,维持着被捆绑的姿势,开始思考人生。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谁也没有回来。
白天变成黑夜,星光铺满地面,外头终于传来了动静。程家晏和纪潜之有说有笑地路过门口,看到里面躺成一条死鱼的傅明,不免愣了愣。
程家晏:“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个问题问得好。”傅明保持微笑,语气阴森森地透着一股杀意,“我也想问,为什么我还在这儿?”
程家晏拍打额头,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跑进来给傅明松绑。
“实在对不住,我听到长梦丹就把你给忘了。长梦丹你知道吗?世上最难解的毒药,简直人间极品……五行老人真是名不虚传,颇费我一番功夫……”
这话唠,提起医术就特别能说。
傅明从绳索中解脱出来,摇摇晃晃扶墙站好。他懒怠搭理兴奋状态的程家晏,一边活动着手腕,整理凌乱不堪的衣衫。
门外的纪潜之看着傅明,思索良久,突然恍然大悟:“你是常顺山庄里喜欢江如姑娘的傻小子!我说怎么觉得眼熟……”
“……”
傅明已经不想吐槽什么了。
纪潜之转头,教训跟在身后的白枭:“让你请程大夫,怎么把别人也带来了?”
“当时他们醉得太厉害。”白枭面无表情,向教主作报告,“认人太麻烦,不如全部带回来。”
敢情这姑娘是个脸盲。
“醉汉长得都差不多。”
白枭似乎听见了傅明的心声,如此补充道。
“也罢,见面都是缘分。”纪潜之心情不错,对傅明和程家晏说道,“我在前院设下酒宴,既为赔礼,也是道谢,二位可否赏光?”
有宴席,当然要去。
傅明出得门来,被侍女们簇拥着送到另外一间屋子里,沐浴更衣。呈上来的衣服是象牙白色,袖口腰间以黑色为点缀。仔细看去,衣料上绣着极为精致的花纹,从领口到衣摆,浑然一体。看似简洁,实则繁复。
魔教待遇真好。
傅明想起书中设定,魔教暗中掌管着许多产业,从花街到酒楼,再到粮食运输。论资产,江湖少有能与其匹敌的门派。
这也是武林中人虽然常年痛骂魔教,却始终无可奈何的原因之一。
可惜上一任教主是两个变态,如今的纪潜之又一心复仇,魔教的名声江河日下。魔教手里握着的财产,最终也成为一场空。
都是题外话。
傅明穿好衣服,在侍女的指引下来到前院。纪潜之和程家晏早就到场,不知在聊些什么,笑得很开心。
酒宴设在露天庭院里,四周点着灯笼。暖黄光晕与星辉交相映衬,将庭院的景色烘托得亦幻亦真。而纪潜之坐在那里,却仿佛并不存在。
虚幻的,完美的。毫无真实感的。
傅明走过去,和两人打招呼。纪潜之转头看见他,脸上神情微顿,继而恢复笑容。
“这身衣服很衬你。”纪潜之说,“白枭眼光不错。”
“白枭?”
纪潜之嗯了一声,替傅明拉开座椅。“她替你准备的衣服。大概是赔礼。”
傅明回忆起白枭冷若冰霜的模样,以及狠厉果决的态度,实在很难和赔礼两个字联系起来。
“说什么呢你俩,喝酒喝酒。”程家晏横里插进来,将一大坛酒放置在桌上,张开双臂抱住二人肩膀。“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我解了长梦丹的毒,纪淮呢,姑且也算救了病人。好事成双,不醉不归!”
“什么叫姑且也算救了病人……”
纪潜之低语着,和傅明目光撞上,轻微弯了弯嘴角。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安静无声地望着傅明,仿佛将他整个人都装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