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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祭司求雨 ...

  •   浮莲饮下仙人醉,一醉便是百年。

      一百年,浮世变幻如云烟。

      酿酿馆约是久无人清扫的缘故,庭中花草疯长。藤萝爬满了碧玉枝桠,在枝干上垂下一片烟紫色,遥遥望去似是一道紫色的瀑布。篱笆架上的蔷薇因为无人打理,细小圆润的枝叶从篱笆上铺到了青石台阶上,却只寥寥几朵胭脂色的花朵点缀其间。

      跟着蔷薇往院落里头走,很快便能看见趴在长桌上睡着的仙子。

      仙子身披水蓝色衣衫,面容秀丽,一截雪色臂弯枕在额间。天光漫散,照到她身上时,更是显得仙人之姿,熠熠生辉。

      忽的,只见她眉头微微一皱,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惊飞了本在一旁觅食的红色鸟儿。

      浮莲醒来之后,发觉周遭一片寂静,同往日喧嚣大不相同,随即便眉头微蹙,沉声唤自己的仙侍:“阿琼——”

      酿酿馆空落落的,浮莲发出的声音在空壁回廊间打了一个转又传回来,无人应她。

      浮莲呆坐在案桌之后,揉了揉发昏的额头,喃喃自语道:“阿琼这丫头哪去了?”边自顾自问着,边用手指在案桌上划了一道。这一指头划下去,指尖瞬间便沾上了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浮尘,心下便更是纳罕了,她这一觉是睡了个地老天荒吗?

      正发着蒙,一道红衫人影突然划破虚空,拂开紫色藤萝大步流星进到酿酿馆来。

      “小莲花儿啊,你这一觉可是睡得久啊!竟然足足有一百年!你可知这一百年发生了何事?”来人一进门便两手环胸,等站定到了浮莲面前,便开始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浮莲摇头:“不知,不过我正要去寻你,可有见过我的阿琼?”

      月浓装模作样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猛地一拍手,道:“坏啦!”

      浮莲早就见惯了他那浮夸模样,并不着急询问,只懒洋洋伸了一个懒腰,斜睨着眼看他,过了半晌才道:“如何?”

      “琼花娘子只怕是跟着扶棠仙君一道入尘世历劫去了!”月浓道。

      “历劫?”浮莲有些诧异,更诧异的是,“跟着扶棠历劫?”

      月浓眉眼立时耷拉下来,叹了口气,道:“小莲花儿你大抵是不晓得,扶棠仙君入凡尘已有百年了,他下界之后,这九重天因着他掀了一阵小风波。”

      “哦?此话怎讲。”浮莲倒是有些好奇了。

      “他素来便仗着一张臭皮囊和一张抹了蜜的嘴勾得仙女们不分南北,闻说他下凡尘去了,那女仙们哪里还坐得住,都上赶着去凡间给他添些桃花劫数。天帝震怒,命天兵天将捉拿私自下界的仙娥,捉拿归来的仙娥都投入天牢静思,另一边,又将扶棠在人间的命格书更改了。我那可怜的扶棠老弟哟,本来只用在尘世间晃悠个百年,象征性地遭罪一番便可归来,现在须得勘破天命机缘,才得重归天庭。你那仙侍琼花娘子,大抵也是下界追随扶棠去了。”月浓边说边叹气。

      可浮莲听着,眼中亮光更甚。她唇角勾起一道耐人寻味的笑容,“须得勘破机缘……那我不若也学那些仙娥,去给他添些劫数,‘助’他早日勘破天命,重返天宫!”

      “你胡闹!”月浓望着浮莲,两眸之中已经有警告的意味。

      可是浮莲根本不惧他,她自顾自从案桌里面走出来,所过之处,浮尘消失,原本堆了一指深灰尘的案桌变得焕然一新。

      浮莲往门外走去,看着满院疯长的花草,双臂扬起,随意捏了一个诀,掌间凝起一团绿色的光芒。如观音大士往大地施以恩泽一般,她将掌间的光球拂出,那聚成球的绿光立时便散漫开来,华光所过之处,花草苗圃自动归整,不过眨眼功夫,整个酿酿馆便井然有序,与浮莲醉前别无二致。

      “我劝你不要打那下界的主意,天牢里的那几位仙娥就是你的下场。”月浓倚在门框上,风吹过,他衣摆上的红线纠结飞舞。

      浮莲回头,直视他饱含警告的眼眸,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模样,道:“我偏要。那些仙娥纯粹是想去凡间与扶棠来段刻骨铭心的纠葛,可我不同,我是去报仇的!”转身,她掸了掸自己宽大的衣袖,接着说,“我若是被抓回来了,便可说是去凡间寻找我那傻阿琼的。更何况,有月浓上仙你在天界,小仙我自然是平安无虞的。”

      月浓垂眸,“太危险了,你就是胡闹。”抬眸,觉得还是有必要断了浮莲的念想,便道,“你又何必去淌那趟浑水,就算扶棠平日里与你争执不少,可是那是在天界的事,你这样追下界去挟报私仇,非君子所为啊。”

      “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浮莲反驳道,想到扶棠平日所为,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我就是瞅着他落了难,才去添把火的,他在天界的时候,仗着三万多年的仙身,令我吃尽了苦头,我就不信他这下了界,成了一介凡夫俗子,我还不能好好收拾他!”

      “那你不怕他日后重返天庭,来找你算账?”

      “升仙台边上那位煮汤的阿婶,是我远房亲戚。他朝扶棠若是还能归得天宫,我请我那阿婶多为他盛些汤,保准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浮莲得意洋洋地说。

      “不可不可,若是往日里,你同扶棠掐起来了,小打小闹的,我必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是扶棠此番下界历劫非同寻常,作为兄弟,这一回,我得站在他那边。”月浓道。

      浮莲叉着腰无奈地看着畏畏缩缩的月浓,道:“我不管你站在哪边,反正这趟人间我是去定了。”

      言毕,浮莲不再顾及其他,抬手在自己前方画了一个金色的圈,然后走进了圈中。月浓想要伸手拉住她,可是随着她另一只脚迈进光圈之中,整个光圈便消失了。

      尘世间,淇国京都。

      战乱之年,妖魔流窜,民不聊生。

      淇国国君平庸无能,治国安民全寄希望于祭司。

      城中祭坛,一场求雨祭祀即将开始。

      年轻的祭司身披银丝绣符文玄袍,正弯腰在祭坛香烛前画符纸。他身后跟着的少司,掐着指头算时辰。

      良久,少司风然抬头,道:“揽阕大人,时辰已到。”

      祭司揽阕朱砂笔勾完最后一笔,他拿起符纸平摊着吹干了,转过身来面对围在祭坛四周围观的百姓。

      淇国大片疆土闹旱已久,护城河也日渐有干涸的态势。周遭田地里洒下的粮种,好不容易冒了芽,全旱死在田地里头了。照此态势发展下去,一直无雨,今冬淇国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士兵。

      揽阕看着百姓眼中的希冀,心中却是一片戚然。

      他只是略通术法,万万没能到达与天交涉的地步,能够上到祭司这个位置来,纯粹是因为淇国国君已经杀了七十六位祭司祭天,而他是祭司阁第七十七位祭司,顺延着继任的。

      今朝开坛做法,他若是求得了雨,可救得黎民百姓,若是求不得,便要舍了项上人头。

      他本是无依无靠,这两个月来血腥已经让他麻木,便是舍了这一条命,也无妨。

      揽阕拔出木剑,用剑挑了符文,一番咒语念过,剑猛起,击向焰缸。黄符遇火立时便燃烧了起来,朱砂符文此时却在焰火中显现了出来。歪歪曲曲的符文,如同一只只神兽,在焰火中恣意飞舞。

      回身,揽阕又往焰缸中掷了一把黄符纸,焰火更烈。

      可是焰火烧过也便烧过了,天空依旧万里无云,太阳挂在天上炙烤着大地。

      守在祭坛一边的宫廷守卫在焰缸中火苗将熄的时候纷纷出列,站到了祭司揽阕身后。

      揽阕不做任何反抗,似是已经认命了一般,抬起两臂,任着守卫押着他走向焰缸边上熊熊燃烧着的火柱。

      祭祀失败,便要以身祭天。

      焰缸里的火苗闪烁着哔啵了一声,全数熄灭。

      祭坛四周的百姓纷纷转身,失望离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叫行人睁不开眼。

      押着揽阕的守卫也被风吹得拉不到揽阕的衣角。

      揽阕站在火焰柱前,眯着眼看空中异象。他见着天空突然破开一道口子,那道口子边遭泛着金光,而在那金光之中,有一道蓝光一闪而过。他以为自己花了眼,可是随即他又信了自己没有眼花,因为那道蓝光突然击向了自己。

      那蓝色的光团到底是没有砸到了他身上,而是撞向了他面前的火焰柱,一瞬间便是火星四溅,火焰柱坍塌。与此同时,风止,倾盆雨落。

      淇国上至国君千户大臣,下至街边小贩,祈求了半年多的雨终于是落了下来。原本失望而归的百姓此时纷纷跪了下来,朝着祭司揽阕跪拜。原本押着揽阕准备祭天的宫廷守卫此时也跪在他脚下,祈求得到他的原谅。

      少司风然眉眼俱是喜色,他的朋友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来了,他为之庆幸。

      揽阕却是不动声色,沉眸望着火焰柱里的蓝衣女子若有所思,但也不过眨眼功夫,他便扬手指了指火焰柱中的女子,道:“此女乃是妖孽,投入地牢 ,择日问审。”

      浮莲只觉得莫名其妙,听着面前脸皮漂亮得快要赛过扶棠的男子说出那话之后,抬手就想丢一个火球过去。奈何她手握成托球状,手心里也没凝出一道光华来,寻思着该是下界时被消减了法力,又被这火焰柱炸了一通,此时不仅是遍体鳞伤,就是法力也是尽失了。

      浮莲愤恨地瞪着揽阕,心下盘算着,等她恢复了法力定要让这小子好看!可是现实到底还是残酷的,她被两个大汉架着在暴雨中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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