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飘尽知何处》燕小楼

7、第六章

　　单飞一行人在天王帮盘桓了数日，招了一批天王弟子，杨瑛让他们拿了天王帮的出师信和缘帮长老的推荐信动身前往襄阳府的缘帮分堂投拜。那日的帝飞鹰也在这批弟子之中，一行人分坐几艘小船，拜别杨瑛和其他同门便向襄阳府出发。单飞等人亦向杨瑛告别，还坐了那日的船，继续南下视察。

　　这样过了一月有余，七月初的盛夏，天气火辣辣地热，知了吵的喧哗无比，单飞终于完成视察，率众回到了汴京城郊的缘帮总坛。

　　相比各地分坛，占地广阔的总坛显的更加华丽，气势磅礴，宛如一座自成一局的城池。缘帮留守的长老率领众人出来迎接单飞一行人。单飞一一为燕翎翎介绍过去，三位长老中穿红袍的是封天魔，蓝袍的是月光，银袍的女子是飘云瑶，也是唯一一位女长老，还有一位长老冷孤云北上出任务不在帮中，长老之后是缘帮大总管范星、二总管姬路亚和三总管宇文弘烈，总管之后便是和药座郭香齐名的刑座雷长空。缘帮的女眷则带着地位较高的丫鬟嬷嬷等人站在另外一边，缘帮多为年轻男子，因此女眷不多，只有四位：单飞的义妹卜苍紫、岳清风，苏无名的妻子玉芷水，月光的妻子水瑶姿。大家一路风尘仆仆，用过晚膳便各自早早歇下。

　　第二天一早，青苹红杏便带燕翎翎到郭香的药庐。

　　“燕姑娘，你服下这药后，会昏迷一个时辰，我再在你头上以银针扎几个穴位，一个时辰之后你醒来时，便能恢复记忆了。”郭香已经配好药，正在详细为燕翎翎解说。

　　燕翎翎点点头，人却显的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单飞察觉到她的情绪，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有我在。”

　　“燕姑娘，你准备好，便可服下这药了。”郭香端来一碗黑糊糊的药水，让燕翎翎坐到塌上。

　　燕翎翎端起药碗递到唇边，正欲喝下，忽然想到件事，便问：“郭药座，我恢复记忆后，这几天的事，还能记住么？”

　　单飞闻言亦看向郭香，郭香朝两人笑笑道：“自然记得，我这是给燕姑娘医好记忆，又不是让她喝忘情水，燕姑娘，帮主，你们俩无须担心。”

　　两人方松了口气。燕翎翎这才将药水喝下，不一会，便昏昏入睡。郭香又端来一盏药，以银针插入穴道，又以内力加热手中药液，令热气顺着银针缓缓渗入，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药碗见空，这才将银针取出。

　　“这便成了。”郭香擦擦额上的汗，起身让到一边。

　　单飞走上前去，伏身为燕翎翎掖好被子，道：“郭药座，辛苦了。”

　　郭香笑道：“帮主，这帮主夫人一位，燕姑娘应该逃不掉了吧？”

　　单飞坐于床沿，温柔地看着沉睡中的燕翎翎，道：“是。她是我第一个想共度一生的女子，也是最后一个。”

　　单飞向来不擅甜言蜜语和说空头大话，如今能说出此话，自然是一言九鼎，再认真不过了，郭香闻言道：“燕姑娘秉性温柔，和帮主是天作之合，郭香在此先祝帮主和燕姑娘白首到老。”

　　单飞笑道：“燕燕柔弱，以后还得靠郭药座多给她调养一番。”

　　郭香道：“应该的。帮主，我先告退了，等她醒来，让她服了桌上那药，能帮她提神。”便轻手轻脚地带了青苹红杏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燕翎翎缓缓醒来，单飞见她额上出了薄汗，眉头轻颦，神情有些涣散，赶紧端来桌上的汤药，又将她扶起，喂她饮下，过了一会儿，燕翎翎这才回过神来。

　　“我想起来了！”

　　虽然有郭香的保证，单飞还是心情紧张地问她：“燕燕，你还记得——我吗？”

　　“飞……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将你忘掉。”

　　“我好怕你把我忘掉……”

　　“刚才郭药座让我服药的时候，我一直在心里念着你的名字，你看，我还记得你呢，记得好牢好牢，忘也忘不掉！”燕翎翎俏皮一笑，突然又想起一些事，急道，“我想起以前的事了，飞，你知道师父——你娘病了吗？”

　　“什么！？上一次我去看娘，春姨说娘已经歇下了，我托春姨转告娘说我要去视察各地堂口便离开了。”

　　“可能师父不愿你担心吧……这次我去临安就是为了替师父求药，不想刚到临安就遇到金人行刺一位王爷，我便是在那场混战中失足落水，失去记忆的。”

　　“我娘她病的怎么样？”

　　“她……”燕翎翎欲言又止，飞，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她病了后一直很虚弱，缠绵病榻之上无法下地，我们也查不出什么原因……”

　　“娘……”单飞的焦急形之于表。

　　“飞，你先别担心，郭药座圣手丹心，也许她能治好师父的病。”

　　“对了！我怎么差点把郭药座给忘了？我们这便动身去大理？对了，燕燕，你的伤……”

　　“我没事，伤口愈合的很快，离开翠烟门这么久，我也很想师父，好想快一点见到她。”

　　“那我们收拾一下，即刻就动身吧？”

　　“恩。”

　　着青苹红杏收好行囊，单飞向大理分坛发出一封飞鸽传书命大理分坛坛主前往翠烟门带个口信，便带着燕翎翎和郭香又匆匆忙忙地动身赶往大理。五个人一路上快马加鞭，十天之后，一行人便赶到了大理城。

　　“燕师姐！”刚到大理城郊，一名翠烟女弟子便迎了上来。

　　“紫烟，师父派你来接我的么？”燕翎翎上前招呼道。

　　“燕师姐，你不在的这几个月，门里发生了好多事情！”

　　“什么事！师父她……”燕翎翎和单飞大惊失色。

　　“这位便是缘帮帮主吧？你们莫急，不算坏事。”紫烟笑道，“何师姐从临安回来后，秋姨便找到一位大夫，那位大夫医术高明，掌门服了她的药便能下地行走，不过为了彻底医治，掌门便将掌门之位传给蓝师妹，带着春姨、尹叔和尹师姐跟着那大夫走了，掌门说等她病好了就回来。”

　　燕翎翎一听，心便沉了下去，莫非自己终究是来迟一步了么？娘，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么？“紫烟，这蓝师妹是哪位？”

　　“蓝师妹是带艺投师的，你们去临安后不久她便进了翠烟门。虽然我们也不清楚为什么掌门要传位给一个新人，可是，我想掌门应该有她的安排吧。蓝掌门虽然资历浅，但能力还是很强的，她接掌掌门之位以来，我们翠烟门又发展了不少新血呢。”

　　“那，我娘呢？”

　　“哎呀！瞧我，说起都忘了！秋姨叫你一回来便去见她，就是她差我在这里等你了，顺便也转达一下掌门的话，掌门吩咐了，让你今天晚上去见她。至于其他几位……”紫烟不好意思地笑笑，“翠烟门不接待男客，单帮主恐怕不能进去。”

　　“既然娘不在，我便先到大理分堂住下，燕燕，等你今晚见过蓝掌门我们再做打算吧？”单飞听紫烟话中意思，母亲的病情应该已无大碍，心中大石方才落下。

　　“这……也好，飞，你等我消息。”

　　紫烟领燕翎翎回到翠烟门，果然一路上多了不少生面孔。

　　“紫烟，新掌门叫什么名字？”

　　“新掌门姓蓝，单名莓。带艺投师，本身武功已经很高强了，一进来就深得燕掌门的欢心呢，燕掌门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

　　“蓝莓？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燕翎翎兀自沉思道。

　　“燕师姐，我就送你到这儿，秋姨在里面等你呢。”秋声馆外，紫烟停住脚步。

　　“嗯，麻烦紫烟了。”燕翎翎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

　　秋声馆依旧安静一片，主屋的大门开着，燕翎翎深吸了口气，方才缓缓走进去。屋内一如既往没有点灯，又没有窗，背着光，显得阴沉无比，堂上隐约坐着个人。见燕翎翎进来，开口道：“听说你和缘帮帮主交情不错？”正是秋香。

　　燕翎翎怎么也想不到母亲一开口就问的是单飞的事情，心里一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女儿和单公子情投意合，恳请娘成全我们！”想起母亲素来如何对待自己，心下不禁黯然，此时已经语带哽咽。

　　“傻孩子，娘怎么会怪你？”秋香难得慈祥地将燕翎翎扶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那单飞听说极好，真是再配你不过了。”

　　“娘……你？”燕翎翎惊疑不定。

　　“娘给你作主，将你许配给单飞可好？”秋香微笑道。

　　“娘……”燕翎翎从来没见过母亲如此和颜悦色对待自己，一时还转不过神来。

　　“你先去沐浴更衣，我去找你爹，告诉他我们的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娘！爹、爹他会同意么？”燕翎翎心里又是一紧。

　　“怎么不会？娘帮你去说，你爹他一定会同意的。”

　　“那、师父她……”燕翎翎小心翼翼地问道。

　　秋香把脸一绷：“这事你就别管了，不然你爹对教主没法交代。”

　　“可是、师父她……难道就一定要置师父于死地么？”燕翎翎泫然欲泣。

　　“这倒不必。”秋香的脸色缓了缓，“念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会留她一条命，好了，你去沐浴更衣吧，今晚按照礼数你得去见新掌门，我这便去找你爹。”秋香拍了拍燕翎翎的手，转身出去了，离了翠烟门，四下看没人，便拐进大理郊区杂草丛生的隐蔽小路，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破败的小庙里。

　　庙里早有一青绿衣服的魁梧壮汉在等着，那汉子剃光了头顶的发，只编了两条粗壮的辫子在两旁，赫然是金人打扮，见秋香进来，迎上前去，轻浮地搭上她的腰，以生硬的汉语道：“娘子今天又给我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秋香厌恶地瞥了一眼那只毛手，道：“我打算将我们女儿许配给缘帮帮主单飞。”

　　“他们？”那金人也吃了一惊，“果然最毒妇人心，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恨你家小姐抢走单骏的心啊？”

　　“完颜火力，你闭嘴！”秋香狠狠地打掉那只毛手，原来那金人竟是天忍教教主完颜宏烈之弟，人称西域丧神鬼的金国官员，“翎翎嫁给单飞，不但我大仇得报，你们也能趁机渗入缘帮，一举两得，不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光是燕翎翎和单飞成亲，就好的不得了呢，真是绝配啊，还有谁能比他们更适合对方呢？哈哈哈哈哈哈！”完颜火力大笑，良久方才停了笑道，“要不要我这爹去祝福我们的女儿呢？”

　　“不必了。我想翎翎也怕见你，我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他们要怀疑了。”

　　“燕若苹那几个人你关牢了吧？”

　　“你放心，那个地方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怎么进去，我现在便去告诉燕若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也不枉我苦苦隐忍了这么多年啊。”

　　翠烟门玉女池畔的禁地山洞。

　　阴暗的山洞中钟乳石影影绰绰，地面的巨石因为地下溪流的打磨而显的闪闪发亮，秋香提着灯笼蹑手蹑脚地走在那些岩石上，淙淙而过的小溪流在她脸上投下扭曲的光线，令她平凡的脸上显出一点狰狞之色，映照着她的得意神情。

　　熟练地来到洞穴深处，掏出钥匙打开一扇生锈的厚重铁门。门内的人因为这声响动抬起头来。

　　秋香也不走进去，只站在门口，洋洋得意地望着那四个被铁索缚住的人：“我今天来，是来告诉你们一件喜事，希望黄泉路上你们能走得更痛快些。”

　　“秋香，小姐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待她？”

　　“呵呵，春香，当初我们四香你我交情最好，我会给你个痛快，不会让你受半点痛苦。”

　　“秋姨，你……”一个年轻的女声。

　　“含烟！她不再是你秋姨了！她根本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又响起一个男声。

　　“哈哈哈哈哈！随便你们怎么说。”秋香缓缓将灯笼举起，跳动的烛火照出四张憔悴的脸，赫然是燕若苹、春香、大尹、尹含烟。“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这喜讯是什么吗？”

　　“你这个女人毒害主人，勾结金狗，协助五毒妖女控制翠烟门，现在又想做什么天打雷霹的好事！？”大尹怒喝。

　　“呵呵呵，我的乖女儿和缘帮帮主单飞情投意合，很快就要成亲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令人开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