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烛》委鬼

2、绝杀

　　我看那人不顺眼！
　　他就这般施施然站在我面前，那一脸不正经的笑意。看了就讨厌！！
　　然而，我不敢有半分的疏神！
　　只因，这里是绝杀岭，而他，是绝杀。

　　这里不是天下最高的一座山峰，但是，这里是绝杀的家。天下最快的刀在这里！绝杀！！

　　“你太紧张了，小兄弟。”他笑着说。绝杀刀就在他的背上，青色的刀，红色的绫。
　　我不敢开口，盯着他。
　　“你也用刀呀？还嵌了不少宝石？哈！很贵吧？”他似乎完全没有提防我，但是，我却找不出一点破绽……
　　不敢出手！
　　“从我住在这里到现在，几乎天天有人来找我，人缘太好也是个大麻烦哪！”他叹道。
　　“想要我的刀？还是我的名？亦或……是那传说已落在我手中的惊天藏宝图？”他讥诮的笑着，看我，眼里尽是不屑。
　　我手中的刀振动了一下，我猜它想动了！但是，我不敢……极度的紧张迫使我按住刀鞘的拇指死死的扣着繃簧，不用看我也知道，指节一定发白泛青了。
　　他看着我，大概是失望于我没有回应他的话，眼中的笑意渐退。
　　“想杀我吧？我不想死呢！才三十三岁，还没讨老婆，死了多没趣。”他仍看着我，空垂在身侧的手开始握成拳。“你多大？十六？十七？多半也不想死吧？”我发现他不似刚才那般镇定了，相反，他一紧，我便松了下了。
　　“不动手吗？你怕我？”他忽然神经质的打了两声哈哈：“怕我吗？也对，当今武林中除了我，就只有那个龙家的小子能称为高手了。我十五岁出道，到如今接下的阵仗不下千场，你猜，我为什么总能活下来？”他似乎不是在和我说话，而是在与自己的过去对话。
　　“我朝每一个对手笑，和他们聊天，刚开始，他们都和你一样，繃得像上弦的弓，但渐渐地，就会松下来，当他们松泄下来之时，就是我出手的时候了……”他音未落，人已动！挥刀！
　　我听到刀声，冷冽的感觉从左半身滑过，一瞬间，我似乎听到地狱里的小鬼在我耳边讪笑的声音。
　　幻觉！！我告诉自己：那是幻觉！！！
　　我让过了绝杀的刀，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迅速抽身、反手，他没有防守的意思，而是顺势将刀平扫我下三路！
　　眼睛在战斗中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对方的动作快得根本不能用眼来预测下一招该怎样出。能躲过这一刀纯粹是因为求生的本能。
　　跃起！翻身……
　　第二刀没有得手，他没有追击，停下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出手？”
　　我喘着气，无法回答他。不是不想出手，而是没有机会！他确实非常厉害。
　　他开始再次进攻，这一次的来势虽然不似刚才那般凶猛，但刀刀相连，将我周身封得滴水不透，丝毫不给我出手的机会。我只能尽力躲闪。
　　第一道伤口是在第四十三招时着上的，胁下一阵剧痛。血流出来了，我感觉得到，那温热的液体，我没有看，因为知道切口并不深。我避开了要害！万幸！！
　　第二、三、四道伤口都在背部，最长的一道大概一合指长。我开始笑了，只要手足及要害不受伤，我就不会死！而他的眼睛里那平静的光芒开始闪烁了。
　　是时候了！我出刀！
　　我喜欢我的刀。当年在那一整屋子曾名动天下的神兵奇刃中，我一眼就看中了它！弯如月，嵌在上面的十三颗血红色的宝石闪着妖异的光。
　　刀，风声，血雾……
　　刀落，绝杀倒。
　　他看着他的刀，手还紧紧地握着刀柄，只是……手已离开了手臂。
　　我开始喜欢他了。因为他没有哭叫，到底是一代名刀客。
　　他抬眼，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和施然：“哎呀！失策，竟然没有注意到你是左手刀……我低估你了，真是活该……”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吧。”他没有刻意的止血，脸色渐淡。
　　“我叫吴禁忌。”我回答他。
　　他身体一震，眼瞪大：“你是吴禁忌？！百无禁忌的吴禁忌？！”
　　“是。”我回答，其实猜到他会如此反应，呵！几乎每个倒在我脚下的人都会有这样一个反应。
　　他开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我不难过了！！死在天下第一杀手的刀下，远比老死病榻好得多！！我还真怕有那么一天呢！！”我看着他，早该动手了结他的，但，这男人让我舍不得，多有趣的人哪！
　　良久，他停了笑：“他们出多少钱？”我有一瞬间的愣，他知道是谁要杀他？我不是好奇的人，没有问，回答他：“十五万。”他呆了一下，有点遗憾的叹了口气：“这么少？好歹也该出到五十万呀！真是不识货！”我无言，对我来说，做杀手的原因并非为了钱。而且，我想杀他了。此刻不杀，只怕再与他多说几句话就更舍不得杀他了。
　　他看着我，明白了我的意图，无所谓的笑了笑，忽然轻轻地对我说：“记住一件事，永远不要与什么人拜把子，因为他们一定不会与你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的。”我忍不住笑了，他也笑着……
　　我挥刀，他仍在笑。
　　弯刀划过他的颈项，然后，象是绕上一根极细的红线，慢慢地，线上挂起了暗红的珠粒。这是最美丽的一刻……
　　听到血喷出来的声音时，他抽动了一下脸皮，但是笑不动了，臑动了一下嘴唇，没有声音，但口形在说：“真好听……”我收刀，离开那里。
　　绝杀岭后来改了名，叫什么已经不记得了。绝杀刀不知被什么人拾了去，不知所终。
　　雇我的那几个没有与绝杀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的人，在不久后分别被暗杀。当然，杀手不是我。想起了一句话：杀人的时候随时都要准备被杀……

　　委鬼
　　2001-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