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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半个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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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唢呐吹出的喜乐分外嘹亮、欢快,身旁的“他”是谁?我忍不住想要看一看,偷偷掀开红.盖头--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睛看着我,我却为什么在心痛?
这是我十二岁那年做的一个梦,从那一天起,我就认定了那双眼睛。
两年后,我真的遇见了他--狄沛。
我们家被称为“神使”,因为不知什么缘故,自曾祖开始,每一代都会有一个人有预知的能力,这能力来之无稽,即使我们本身也不知从何而来。这一代的“神使”是我。而我深信,狄沛会是我的伴侣。
狄家与我家是世交,当父亲告诉我,我和狄沛是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的时候,我更知道我的梦是如此的真切。
狄沛没等他父亲催促便走过来,笑看对我说:“我知道你,朱晓梅是吧?”他甚至拉着我的手,似乎全然不曾注意到男女之别。
狄沛大我五岁,却并没有多少十九岁的样子,有时更天真得象个孩子,但大多数时候他象个大哥哥,无微不至地关心我,我也一直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但是,到我十六岁时,他带我认识了他的另一面。
那是他的圈子、他的朋友,他们一起喝酒,谈笑,一起深夜潜入某个富翁家中盗取大批钱财,但这些钱通常在第二天就分给一些穷人们了。他们甚至还杀人,但我知道他们杀的都衙门里悬赏通缉的恶徒。狄沛的朋友也很特别,他们每个人都象是个孩子,天真、对生活充满希望,他们中最特别的莫过于木子。
木子姓李,名倩,我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能喝那么多酒。她爽朗、潇洒,性格甚至比某些男人还要象男人。但她又极美,明艳动人之外,更变幻不定让人难以捉摸,她待我极好,总叫我妹子。
最顽皮的则是木子的孪生兄弟龙钧了,是个美得象女人的男子,最恨人家说他“漂亮”,是个真正的大孩子。
而最吸引我的人却是最平凡的,平时总是静静地待在最边上,话不多但总能一语言中的上官华,他是个狂妄,自负的人,常常漂泊在外,他几乎没和我说上几句话,有时碰上了他会看我一眼,然后傲慢地转过头去。
加入“小桃源”是木子的意思,狄沛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木子一瞪眼,他就答应了,我这才发现平时固执如牛的狄沛对木子是很怕的。我不太明白,怕什么呢?木子的个头比他小了一号,武功也没他好,怕什么呢?那时的我,真的不明白。
再过三天,我就满十八岁了,按着家族中的习俗,狄沛必须在三天后娶我过门。两家都开始张罗开了。
入夜,我想在院子里走走,却看到木子在狄沛怀里哭,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美。我知道狄沛一定心痛极了,可是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用手抚弄着木子那一头视若珍宝的秀发……
“听说你从很小就知道会嫁给狄沛了?”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吓得我一跳,上官华不知何时已在我身后。这时木子转身跑开了,狄沛叫了一声,追了过去。
花园中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看着我,没有等我回答,又说:“据说先知可以洞悉别人的一切,但却无法知晓自己的未来,你似乎与从不同。”
我这才自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满腹的心酸气恼便发向他:“不错,我是与从不同的!我能知道自己的未来,不是吗?!再过两天,我就嫁给狄沛了!”
他笑了笑:“是么?那好,我恭喜你了。”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你确定你喜欢狄沛,已到了非嫁他不可的地步了吗?”
我再也受不了心中的惊慌,对他大叫:“是的!是的!”
第二天,木子没有来帮忙布置洞房,午后小憩时,我遇到了龙钧,便问他:“木子呢?”
龙钧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木子在忙着为你们准备贺礼。”他匆匆说完就走开了。等我从父亲那里回到后院,才听婢女说龙钧和狄沛打了起来,我赶到厢房,正遇上龙钧从房里冲出来,他看也不看我径自离开了。
我要进门时上官华出来拦住我,说:“婚前三天你们是不能见面的。”
我只好问他:“龙钧为什么要和他打架?”
上官华盯了我半天,最后只淡淡地说:“他们有些意见不合,没什么大不了的。”
…… …… ……
迎亲那天,木子迟到了,我发现狄沛为此很不安。时辰快到了,喜娘扶着我走上喜堂,与梦中如此相似,我真的要嫁给他了!这一刻,我竟分不清是真是梦。司仪刚要开口叫拜堂,木子来了。
木子慢慢走进来,一身素白的衣裙轻轻摆动,象是水中的精灵缓缓走来,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她那一头视如生命的青丝,被剪到齐肩,纷乱地披散着,映衬着她苍白的脸格外憔悴,她手中捧着一块淡粉色的绸缎,上面绣着“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八个大字,那每一根线竟都是一根青丝,那是木子用她的长发绣成的贺礼。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掀开了红盖头,我只看到狄沛接过丝绸的手在颤抖,一抖,木子那双乌亮的眼中便滚下两颗晶莹的泪,滴在狄沛伸出的手上,碎成无数水珠末儿。
那边,上官华的眼冷冷地注视这一切,他盯着我,似乎看出我内心的慌张。
婚礼仍要继续,当喜乐再度响起,红盖头再次遮住我的目光时,我看见木子转身离开了……
喜娘扶我下跪,但一只手托住了我,另一只手,洁白、修长的手,掀开了我的盖头。狄沛的眼很温柔,也很哀伤,而他所有的解释只有一句话:“对不起。”便转身追了出去。
乱了,一切都乱了。我心中明白,先知果然是不能洞悉自己的未来的。
回到闺房,我竟然没有哭,真的,我竟然也不觉得十分难过,似乎我从来不曾爱过他,是以失去时亦不会感到痛惜。
“笃,笃。”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是上官华。
“你没有追出去,可见是准备退出了?”他淡淡地说。
我说:“不,我根本就没有进入过他们的世界,此刻也无所谓退出。”
他鼓掌说:“好!”
我只能苦笑:“只当是一场恶梦就行了。”
上官华的声音温柔的响起来:“何不将它当成半个梦?”
“半个梦?”
“是啊!半个梦,即使不快乐也已过去了。而另半个梦,才是最重要的。”他伸出手到我面前,“把你另外半个梦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在梦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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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我,已在无垠的原野上策马驰骋,而身旁有他为伴,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