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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13 ...

  •   13
      暮色暗沉,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
      景宸倚着床边坐在地上,脱臼的手臂的骨头已经复位,只是关节处依旧高肿,配上青紫的瘀痕,乍一看很是吓人。
      光线很暗,窗外的树木枝叶繁密,一条条勾连在一起,被窗口切割成一幅蛛网一般的图画。
      周琰走过来,蹲下身看了看景宸的肩,皱起了眉:“你和我们不一样。”他意味不明地说,声音里的懊恼大概是景宸的错觉。
      景宸没有理他,仍旧盯着窗外的树影发呆。
      周琰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景宸肩上肿起的地方,手指在离皮肤还有半分的时候,景宸推开了他的手。
      “人是这样的,”景宸看着周琰,不客气地说,“你们是什么东西?”
      人受了伤会疼、会流血、会难以痊愈,会死。
      他们不会,小伤口愈合的速度甚至能超过受伤。
      周琰的眼神暗了一下,有怒气闪过,愤愤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但他确实已经拿景宸没办法了——拷打对他没用,还不能杀了他。
      他“腾”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摔门而去。
      看他出去了,景宸松懈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疼痛的神情。他用没受伤的那边手握住方才脱臼的肩臂处,用力一错,只听关节里传来了一声轻响,这才完全复位,方才周琰接的那一手不知道跟哪个蒙古大夫学的。由此可以看出周琰对待他人,向来只管打不管救,只管杀不管埋。业务专精至此,连接骨这种打手必修课都只懂个皮毛。
      很快又传来了门把手扭动的声音。
      周琰板着脸站在门外,怀里乱七八糟抱着一堆东西。
      景宸看着他,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周琰走到景宸身边,一伸手,怀里的东西全部滚落到地上,全是各种药物,还有创可贴纱布之类。
      ——他出去就为了找这些东西,像是把别墅里所有和医疗有关的用品都搜刮来了。难为他了,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受伤的经验,连感冒药都找来了。
      周琰抿着嘴,找到一个消肿活血的药油。
      和那时候周一秋被景宸揍过后,景宸给他涂的药油是一个牌子——现在想来,真是多此一举,当天晚上,周一秋身上的瘀青就都消去了。
      周琰不作声,把药油在掌心搓热,就要敷到景宸肩上。
      景宸握住了他的手,问:“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周一秋来做吗?”
      周琰脸色一变,站起身,把药瓶踢到了一边。这一句话不知道扎到了他什么雷点,他气呼呼瞪了景宸一眼,又撞开门,冲了出去。
      ——周琰真的挺没用的。威胁人只会大打出手,发脾气就会摔门而出。景宸坐在原地,听门那一下被关上的声音,踌躇了片刻,伸出手,把周琰踢了一地的药瓶全部捡到了一起。
      窗外,夕阳已经落幕,最后一丝光线也被缝合在了天幕之中。门缝中透过大厅照进来的灯光。
      景宸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腰背,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今天的事件看来,当年的洞穴7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严家和梁家矛盾便不少。景宸想着,或许可以跟周琰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才这样想,出门,转身,就看见他正站在走廊的一角。
      “你在干什么?”景宸问,周琰这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却又心事重重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那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景宸一眼。
      “周一秋……”景宸通过一个表情准确分辨了他们二人。
      周一秋好像很狼狈,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面对周一秋这个长得年轻不说、说话举止显得更幼稚的人,景宸不由自主就放缓了语气。
      “我在外面瞎逛来着,”周一秋说,用力抽了一下鼻子,“周琰跟我联系,让我赶紧回来。”
      ——刚才,景宸讽刺周琰:“这不应该是周一秋的事情吗?”不知道周琰脑子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直线理解成把周一秋喊回来了。
      景宸一想到要怎么跟周一秋解释外面墙上的那个洞,还有自己身上的伤,就开始头疼了。
      ——周一秋虽然好骗,但总是编谎话也很费脑子的!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在这干什么?面壁吗?”景宸先发制人,争取不给周一秋提问的机会。
      “我在下面碰见昱哥了,”周一秋鼻音很重,“他说你肯定生气了。我问他你为什么生气,他就盯着我说,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说着,他目光也心虚地往景宸领口里面溜:“我不是故意的……”他这才抬头看见景宸的脸,顿时大吃一惊,“你怎么了?”他急匆匆冲过来,伸手想抚摸景宸的脸,到了近前,又僵住了,半天,自己放下了手,讷讷地说:“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景宸一听就明白周琰和严可昱已经从不同方向吓唬了周一秋,正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也添上一把火的时候,只听下面有人喊:“景先生、一秋,晚餐准备好了。”
      只见年纪大的女帮工站在餐厅门前,正好面对着这边的走廊。
      刚才对话和场面也不知道她听见看见了多少,方才没觉得,现在一回想,还真挺酸不溜丢,景宸一时非常尴尬,绕过了周一秋,干咳一声说:“下去吧。”他径直下了楼梯,听声音,周一秋跟在他的身后。
      这晚的餐桌上,还是只有他们俩跟严可昱、严可卓兄弟,严雁声依旧不见踪影。
      严可卓一反前几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模样,晚餐期间一言不发,只翻着报纸看。严可昱原本就是个注重礼仪,餐桌上不爱说话的。景宸心中有事,周一秋心虚。于是,这晚的餐厅格外沉闷。
      直到快尽尾声的时候,严可昱突然抬起头,望着周一秋,语重心长地说:“一秋,我今天进了你的房间。”
      “啊?”周一秋看着严可昱茫然地眨巴着眼。
      景宸心里也咯噔一响,不知道严可昱要卖什么关子。
      “你的房间也该收拾收拾了,乱得跟猪窝似的,回头我让阿姨上去给你整理整理。”严可昱说,老气横秋,中学训导主任生活导师型性格一览无余。
      周一秋看着严可昱,似乎过了几秒才理解了严可昱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看景宸,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脸“腾”一下涨得通红,跳起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景宸看严可昱捉弄他,也懒得阻拦,一声不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夹了一筷子菜。
      待周一秋走远,严可昱看向景宸,笑着说:“还是这个好,至少懂得害臊。”
      ——不久前,他在房间里跟周琰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周琰的反应跟周一秋完全不同。
      景宸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都一样。”
      这时,一直在看报的严可卓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站起了身:“我好了,你们慢吃。”
      他的面前,饭菜都只动了几筷子。
      “可卓,你没胃口?”严可昱问二弟。
      “今天有点热吧。”严可卓像是默认了一般地说,跟景宸点了点头,也离开了餐厅。

      当晚,半夜时分,景宸口渴,房间里的饮水器出了故障,不得不换一个房间接水,谢绝了周一秋主动提供服务的好意,到了楼下餐厅,接了一杯水,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一下玻璃破碎的声响。
      景宸犹豫了一下,慢慢地靠近了厨房的门。
      里面的大灯没有开,只有一盏壁灯光线昏暗。
      四下里散发一股浓浓的酒香。
      灯光下,一个人脚步踉跄,明显是喝醉了的模样,脚下倒着两个烈酒的酒瓶,手上还抓着一个。
      那人转过身来,是严可卓。
      “是你啊。”严可卓满面酡红,说话散发着酒气,但还不失斯文。
      “受伤的人不能喝这么多酒。”景宸说。
      严可卓吃吃地笑了两声,打了个酒嗝:“对啊,不能在这里喝,被人发现又要啰唆了。”
      他从酒柜里又掏出两瓶酒,摇摇晃晃地从景宸身边走过。
      景宸没打算关注他,摇了摇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突然听见严可卓问:“喂,警官,要不要陪我喝一点儿?”

      大约是人少的缘故,严家别墅的每个房间都不小。严可卓的房间更像是一个大书房,四面都是书架,整整齐齐摆放着各式书籍,床、书桌、茶几、沙发都只占了很少的空间。
      严可卓关上门,摇摇晃晃地把酒瓶放在窗前的圆茶几上,茶几两边有两把藤椅,严可卓坐了其中一个,用手叩了叩茶几的玻璃台面,回头跟景宸笑着说:“坐啊。”
      景宸打量了一圈房间,依言坐到了另一张藤椅上。正好可以看见窗外,黑黝黝的山,黑黝黝的树影,黑沉沉的天。
      真正坐定以后,严可卓反而不说话了,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眉头微锁,大约是喝醉了的缘故,眼神游移,没有焦点。
      过了一会儿,他倒了另一杯酒,递给景宸,景宸摇摇手没有接,他也不在意,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说:“不用担心,没打算毒死你。”
      “喝太多了,容易被别人套出话来。”景宸缓慢地说。
      严可卓怔了一下,笑出了声,自己也放下了拿起一半的酒瓶,转而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问:“那我现在就是喝多了,你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吗?”
      窗外的树丛中,有乌鸦嘶叫了一声,振翅飞上了天,隐入乌云。
      景宸看着严可卓,问:“梁家和你们家有什么过节?”
      “哦?”严可卓后背靠到了藤椅上,抬起眼睛,玩味地盯着景宸,见他毫不畏缩地看着自己,过了一刻,严可卓神情沉缓下来,反问道,“你知道蝴蝶的事情吗?”
      景宸点了点头。
      “那就方便了,我跟你长话短说,”严可卓说,“那种蝴蝶可以控制人类的大脑,使人类的思维方式跟它们一样。”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地球。”
      两个人都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景宸才问:“那你们的目的也是地球吗?”
      “当然,”严可卓责怪地瞥了景宸一眼,似乎不满他问出如此没有智商的问题,“我们跟它们早就不分彼此了。”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刮起了古怪的风,树枝的影子摆动,像是妖魔鬼怪在起舞。
      严可卓继续说:“总之呢,我们的目的都是拿到地球,但是,我的父亲和梁叔叔在拿到地球的方式上发生了分歧。”
      “我的父亲觉得,应该给更多的人先植入蝴蝶,等到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认同我们的目的,地球就自然到手了,但是植入蝴蝶时的死亡率太高了,于是我父亲放弃了大好的事业,躲到深山里养起了蝴蝶,希望可以改良植入蝴蝶时对人体造成的危害,让更多人享受它。”严可卓像聊起一桩大笑话一般,笑了起来。
      景宸想了想,也冷笑着摇了摇头。
      “而梁叔叔呢,梁叔叔觉得,我父亲的做法,愚不可及而且妇人之仁,新的世界有必要有那么多人吗?想象一下,如果世界上一下少了70%的人口,该是怎样一个美好的地球?于是梁叔叔前几年做了一个研究,研究结论是应该先搞定地球,不择手段,那时候能活下来几个算几个吧。只有精英,才配植入蝴蝶。”看起来很宏大的阴谋,被他用玩世不恭的语调描述出来,听起来像是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像是又要下雨了,林中的风越来越大,有不知名的鸟雀的哀叫声不断从山的深处传来。
      “本来我的父亲的见解在内部是一家独大的,没什么人支持梁叔叔的灭绝论,”严可卓抱怨地说,“蝴蝶的研究已经渐渐有了进展了,结果有个女警察闯进了父亲的蝴蝶培育室,一把火把父亲十几年的心血烧得一干二净……长得和你有点像,是你妈妈吧?”他语气轻佻。
      景宸沉住气,没有说话。
      “那之后,我父亲的方式被证明行不通,结果让梁叔叔他们的声势越来越大了……”严可卓说,“人啊,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对他们好的他们不知道……”猛一抬头,看见了景宸晦暗的眼神,严可卓心头像被浇了一罐冰水,霎时间从头冰冻到了脚。
      “别恶心了,”景宸说,“你母亲已经死了,你三弟也快死了。”
      提到了三弟,严可卓脸色微微有触动。
      “你不妨去问问你三弟,他觉得你们是什么东西。”景宸说。
      ——二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严可卓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一瓶又一瓶地喝着酒。
      景宸坐在藤椅上,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压下来。
      烟头的星火明明灭灭,微光不时照亮严可卓比天色还阴郁的脸。
      “我以前见过你。”景宸说。
      “嗯?”严可卓抿嘴衔着烟,抬起眼睛看景宸。
      “五年前,在警察局,你弟弟来报警,说母亲是被严雁声害死的,你来接他回家,”景宸说,“你弟弟提到母亲特别伤心,而你无所谓。”
      严可卓哑然失笑,说:“有什么好伤心的。”
      资料中说,严可卓小时候身体瘦弱,他的母亲何晓懿最放心不下这个二儿子。
      她生前最重要的遗言也是希望严雁声放过严可卓,不想让二儿子变成像他们一样的傀儡。
      “它们!”严可卓忽地用手一指窗台边,景宸顺着望去,看见窗棂上停着一只蝴蝶,景宸下意识厌恶地向后靠了靠。
      严可卓继续说:“它们无所不能,未来会怎么样,谁知道?”
      言下之意,似乎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叮!”放在茶几上严可卓的手机亮了一下,严可卓望了景宸一眼,没有丝毫避让他的意思,接起了手机,用平常的语气问,“大哥,怎么了?”
      景宸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二和三之间,如此半夜三更,他们兄弟一个两个都不睡觉。用周一秋的话说,那就是“半夜不睡觉的人不知都在忙什么罪恶的勾当”。
      “你到蝴蝶房来一趟。”严家大哥严可昱的声音是难得的生硬和严厉。
      严可卓马上收起了脸上轻松的表情,问:“怎么了?”
      “有点不对劲。”严可昱说。
      严可卓“噌”地站起身。
      “看那个警察睡了没有,要是没睡,也把他带过来。”严可昱继续说。
      ——就在旁边。景宸也听见了严可昱的话。
      严可昱没提起周琰,却让自己过去,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严可卓又应了两句,一边挂断电话,一边向门外走。到门口,停住了脚步,问:“你是睡了?还是没睡?”
      半夜三更,严可昱的话着实蹊跷,景宸若是贸然前去,前途未卜、不知凶吉,严可卓把选择权放到了景宸手上。
      “没睡。”景宸回答。
      严可卓点了点头,又说:“你去看看周琰在不在吧,要是在,喊他一块儿过来。”
      说罢,他快步走出门去。
      景宸跟在他身后,两人下了楼便分头行事,严可卓去了大宅后面,景宸先回到周一秋的房间。
      推开门,床头的壁灯开着,昏黄色的灯光下,周一秋居然也没睡,坐在大床中间,头发乱蓬蓬的,睡衣一边衣摆露在外面,另一边掖在睡裤里。明显是睡了一半惊醒的模样——而且看起来睡相喜人。
      “你去哪里了。”周一秋闷闷不乐地问。
      “我……睡不着,出去一个人转转。”景宸回答,心里有些失望,这个时候在的人是周一秋,不是周琰。
      “你心情不好吗?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啊,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的。”周一秋说,仰着脸看走到近前的景宸,光照在他脸上,仿佛有一层淡淡的光晕。
      景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压了压他头顶睡乱的头发,犹豫了一下,说:“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
      ——上次周一秋进入蝴蝶培育室时,感觉到了刺骨的冷。景宸不敢让他再冒险。
      “啊?你还不睡觉?”周一秋大吃一惊,又吸了吸鼻子,“这么晚了?你身上的酒气烟味怎么回事?”
      时间紧急,景宸也来不及跟周一秋多说话,抓了抓他的头发:“我很快回来,你哪都不许去!知道了吗?”
      “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周一秋还想挣扎,看景宸的脸色,声音越来越低。
      景宸快步走出门外,转身关门时,看见周一秋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发呆。
      门合上,把周一秋的眼神关在了门里,景宸晃了晃脑袋,把周一秋的身影赶出脑海,开始仔细思索严家兄弟今晚不同寻常的行为。
      有什么事,会让严可卓半夜借酒消愁?又有什么事,需要严可昱大半夜地召唤弟弟,并且还让自己也参与进来?
      他走到玻璃花房,最里面的蝴蝶培育室的门往日禁闭森严此刻虚掩着,上面的电子锁一下一下地闪着红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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