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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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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路灯在细雨迷蒙中为人指路。
      冷风细雨并没有影响车上人的好心情,周一秋一边开车,一边和坐在副驾驶的景宸对话。
      “我舅舅家住在这里的半山腰,十五年前买的地,原本是为了建幢别墅给我舅妈,找个空气清新的地方养病的,只是房子还没建好,我舅妈就自杀……过世了。我舅舅伤心欲绝,房子盖一半就这么丢在这里。”
      “然后八年前,舅舅退休了,想了想,还是把这里的房子继续盖起来,搬到这里来住了。”
      景宸看着车窗外,道路两侧是茂密的树丛,路灯下聚起了很多飞蛾,在暗淡的光芒中混乱地飞舞。
      “我舅舅家有三个儿子,大哥叫严可昱,二哥叫严可卓,三哥叫严可昌。很好记的,他们仨名字里都有一个日字,看排序就看日字在上、在中间,还是在下了。舅舅退休以后,他们家的生意就都是大哥在处理。”
      他说着,一滴水珠落在车窗上,然后更多雨水落下来,打在前挡风玻璃上。
      “雨下大了。”周一秋说了一声,打开了雨刮器。
      景宸看了看手表,短针已经指向了10和11这两个数字之间。
      “就快到了,对面山上那幢亮着灯的大房子就是。”周一秋看到景宸看表的动作,以为他不耐烦,急忙说。
      轿车正穿出树林,行驶到山边,一边还是密密的丛林,另一边是深深的山谷,车辆从断崖边驶过,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深谷对面的山上,黑幽幽的树林里露出房子的一角,西式建筑,旁边还建了一个比别墅稍高的水塔。
      雨越下越大。车窗前的视野一片模糊,但周一秋丝毫没有放缓车速,他熟练地在山路上行驶,转过一个又一个弯道,绕过挡在路前的石头或树木。
      “啪”。雨水把一个东西砸到了车窗上,景宸原以为是一张纸片,驶过路灯时,才发现是一只被风雨撕碎了的蝴蝶残骸。
      周一秋停下车,特意到车前,把碎了的蝶片取走,淋了个透湿才回到车上。
      “这是我舅舅专门培植的蝴蝶,据说是从南美那儿进口的,价值连城,平常宝贝得要命,”周一秋对景宸解释,“不知怎么跑了一只出来,还死掉了,要是舅舅看见了,肯定心里不舒服。”
      他说着,把蝴蝶残骸放在手心给景宸看。
      那是一只奇怪的蝴蝶,它的翅膀是透明的,只在边缘有一圈淡淡的蓝色。确实美丽,确实妖异。
      ——“春天到了,你要关好窗户。”
      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景宸原本接蝴蝶的手骤然僵在半空,他放下手,扭过了头。
      “哦,你不喜欢啊。”周一秋打开窗户,手伸出车外,透明蝶的翅膀马上被风带走了。
      “你累了吗?快到了。”周一秋说。
      自动门缓缓升起,周一秋把车驶入院中,一对老夫妻撑着伞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一秋来了。”老年男子帮周一秋打开车门,他的妻子站在后面,搓着手,高兴得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对老夫妻是严家仅有的两个帮忙的人,男的负责日常的卫生打扫,女的是厨娘,徒有男女管家之名,手底下一个人也没有。
      “一秋多久没来了,几位严先生经常提起您。”女管家嗔怪地说,“这次听说您要带朋友回来看看,他们可高兴坏了。”
      周一秋边走边跟他们闲聊几句,介绍了景宸。
      打开门,大厅里灯火通明。
      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那看报纸。
      “昱哥。”周一秋看到他,喊道。
      男子放下报纸,从金丝边眼镜后打量他们几眼,才露出了笑容:“一秋。”他站起身,走过来。
      “这是我大表哥。”周一秋跟景宸介绍。
      其实不用他介绍,严可昱的材料在警局的档案室里至少有几大柜,景宸差不多已经背到滚瓜烂熟了。
      严可昱走到他们身边,看着景宸:“这位就是……”
      “他叫景宸。”周一秋抢先介绍说。
      “幸会幸会!”严可昱客套地说,跟景宸握手,手指似乎漫不经心地擦过景宸的虎口。
      “父亲还有可卓、可昌都已经休息了,”严可昱说,“我们给景先生也安排了客房,你们淋了雨,回房间早点休息吧。”说着,他招呼过来管家,让他带景宸去自己的房间。
      景宸打量整个大厅。
      这座房子的设计非常古怪,中间是贯穿整座房子的大厅,大厅有三层楼高,两侧各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三楼的走廊,走廊边是一个个房间的门。
      ——这不是住宅的格局,倒像是监狱。
      景宸目光看到右边三楼走廊的尽头,似乎有个人影在走廊的栏杆后面闪现。
      他开始以为是有人在监视,装作没在意,转过身,想跟周一秋说些什么。
      突然听见了身后的一声异样的响动。
      回头看,只见三楼刚才有人影的位置,一个人翻过栏杆,一刻也没有犹豫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没有落到地上,他脖子上的绞绳拽住了他,身子的另一端系在三楼的栏杆上。
      绳子不长,他的身体吊在二楼的半空,晃晃悠悠地摇荡。
      景宸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比意识早了半步,直接冲上了二楼的楼梯,飞奔到那人的身边,勉强可以接住那人的腿,可是绳子还吊在上方。
      景宸跃上二楼的栏杆,踩着栏杆跃起,抓住了三楼阳台的地板,攀了上去,一手解系在栏杆上的绳索死结,另一手抓着那人的手,怕他掉了下去。
      景宸心里明白,那人只怕早已经死了,他跳下去的那一刻,绳索收紧,已经勒断了他的颈椎。
      余光扫到远处,周一秋正匆匆向这边跑过来,而严可昱还在站在原地。隔得这么远,还能感受到他眼镜镜片后审视怀疑的目光。
      ——难道这是一次试探?
      景宸心中一惊。这时,抓着那人手腕的手突然一紧,原来,那个原本应该已经断了脖子的人回握住了景宸的手。
      景宸低下头,看见那个人仰着头看着他笑。
      ——他为什么还能活着?景宸刚才就看过他脖子上的绳结,没有动任何手脚,他摔下来那一下也是结结实实,景宸几乎听见了他颈椎脱臼时候的那一声“咔嚓”。
      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景宸大骇,差一点松开了手,但是那人已经抓着他的手,也娴熟地扶着三楼的栏杆翻上了走廊。
      “严可昌!”这时,周一秋赶到了,对着那人叫道。
      这是严可昌,严雁声的第三个儿子,严可昱的三弟。
      “你想干什么!这三更半夜的!”周一秋看来很生气。
      “我想死,你们不是都知道吗?”严可昌耸了耸肩,笑嘻嘻地说。
      他的年纪和周一秋差不多大,或许还更小一点。长相俊秀,眉眼和他大哥很像,不过更多一些吊儿郎当的纨绔气质。
      ——周一秋曾经告诉景宸今年是自杀大年。上一个自杀大年,严可昌就试图自杀,不过没有成功,今年又开始折腾了。
      景宸看着严可昌,脑子里迅速地回忆一遍资料中有关严可昌的内容。
      在严家,严可昌是一个异类。
      他的父母早年上大学是高材生,后来退学做起了生意,也做得风声水起,短短几年,就挣下了偌大的家当。他的两个哥哥也是人中俊杰,无论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
      但严可昌不同,他从小就像是把叛逆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六年前,他曾经去过警局,举报他的父亲严雁声杀了母亲何晓懿。
      景宸看过当年留下的审讯室影像记录。
      ——六年前的警局审讯室里,明亮的灯光下,坐着一个头发染得姹紫嫣红的少年,活像把个花盆顶在了头上,年龄十四五岁的样子。
      审讯室里门一响,两个便衣走了进来,在那花盆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叫严可昌?”便衣问。
      “是的。”那少年坐没坐相,一刻不停地抖着腿,看久了让人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晃动。
      “何晓懿是你的母亲?”
      “是!”那少年吊儿郎当地回答。
      “严雁声是你的父亲?”
      “是!”
      “严……”
      便衣还要继续询问,少年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没错没错没错,严可昱是我大哥,严可卓是我二哥,我是严可昌……大哥,您是查户口的吗?”
      便衣看了严可昌一眼,问:“你在我们警局里大吵大闹,打人砸东西,现在知道错了吗?”
      “我还不是因为你们不帮我报案吗?我们老师可从小就教育我有困难找警察!”
      “你有什么案子要告诉我们?”
      “我跟你们说,”严可昌瞪大了眼睛,“严雁声杀了我妈!”严雁声是他父亲,但是他只愿直呼父亲的名字。
      “为什么?你母亲都过世好多年了吧?”
      “我以前年纪小,不懂,现在我想明白我妈是怎么死的了,来报案,不行吗?”严可昌急了,不住地拍着桌子。
      “你有证据吗?”
      “在我妈被害前一天,我回家的时候,听见他们俩正在吵架,我妈说,‘是你害了我,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去他妈的探险队,这么多年,我连窗户都不敢开了。’”
      ……探险队。
      ……不能开启的窗户。
      显示屏里,少年严可昌还在继续说:“然后严雁声回答我妈,‘要是没有我,你十几年前就死了。’然后妈妈就哭了,她说,‘我宁愿早就死了。’”

      ——严雁声,1992年石西大学地质科考队成员之一,洞穴探险事故幸存者之一。
      ——何晓懿,1992年石西大学地质科考队成员之一,洞穴探险事故幸存者之一。
      31年前,曾经发生一起轰动一时的探险事故,17名深入地下探险的地质队队员们失落在深深的地底,最后只有7人平安获救。
      还有1个人疯了。
      其余9个人从此永远地消失在了地底。
      有人说,被困在地底的漫长数月中,饥饿难耐的时候,17个人自相残杀,活着的7个人把其他人都杀了,靠着他们才坚持到了救援队找到他们。
      ——只是流言。

      “妈妈不是自杀的!”严可昌激动了起来,“你们没有见到她……她、她是后脑勺中枪的!谁会这样自杀啊?一定是有人害死她的!”
      后脑勺中枪?自杀?难度确实挺高。
      但当时警察调查过了,确实是自杀,何晓懿用枪口抵住了自己的后脑,用大拇指扣动了扳机。
      ——“咚、咚、咚”突然传来了三声敲门声,审讯时间一般不容许人打扰的,这三下门响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一个便衣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口是个穿着警服的女性工作人员,她低声跟便衣说了几句什么,那便衣回头看了一眼,皱起了眉。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出现在了审讯室门口。
      那是一个相貌温和的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打扮却非常老成:“我是可昌的二哥严可卓,我弟弟给您们添麻烦了,我来接他回家。”
      在严可卓进门的那一刹那,严可昌好像突然中邪了一般,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低下头一动不动。
      “他还有事情没有跟我们说清楚,不然请您在旁边等待一下?”便衣客客气气地跟严可卓说。
      严可卓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风度:“我弟弟今年才14岁,在你们警局已经羁留了一天一夜,我们想早点带他回家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我们没有羁留他,是他自己跑到警局来……”
      “既然不是犯错被留下,那我现在带他回去也没什么吧?”
      “这……”
      “可昌,你还有什么要跟警察说吗?”严可卓不再理会便衣,直接问弟弟。
      “没有了。”严可昌慢吞吞地说,僵硬地摇了摇头。
      “那好,我们回家。”
      “好……回家……”严可昌梦游一般地回答,慢慢站起身。
      严可卓大概是不耐烦严可昌的慢动作,几步走过来抓起弟弟的胳膊,连扶带拖地向外走去。
      视频就到这里。
      ——这段视频景宸曾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希望能找到只言片语中透露的证据,严可昌的脸早就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六年过去,严可昌不仅相貌有了不少变化,脸上那股玩世不恭的气息也更浓重了。
      “喂!”严可昌一边从脖子上解下绳索,一边冲景宸喊,“你就是周一秋口中说的‘对象’?”
      景宸瞪了周一秋一眼,不说话。
      周一秋擅自跟他的亲戚们说景宸是他对象。
      “你可得小心点,”严可昌笑得不怀好意,语带双关地说,“周一秋是个神经病。你别光顾着看长相,因为美色把命丢了就不好玩了。”
      “你才是神经病!”周一秋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看着景宸,似乎很紧张他会相信了严可昌的话,“我正常得不得了!闲着没事就闹自杀的你才是神经病!”
      他们俩年岁相仿,都是二十左右,智商也都一般般,吵起架特别没营养,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
      “好了!”这时,严可昱面色不善地走了过来,“大半夜的,闹什么!让客人看笑话!”
      严可昌却好像并不服他,挑起了一边嘴角,冷笑了一声,但终于是闭嘴了。
      “不好意思,景先生,”严可昱转过头来,对景宸说,“我弟弟喜欢恶作剧,希望没吓到你。我送你去你的房间吧。”表面上客客套套,却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容其他人反对。
      “喂!”严可昌在背后喊景宸,等景宸回过头,他的脸上挂着奇怪的笑,意味深长地说,“我要是你,看到这个家里这么多神经病,我一定拔腿就走了。”
      景宸听见身边的严可昱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马上要发怒的样子。
      “快走吧,”另一边严可昌继续说,“别最后搞得跟我一样,想死都死不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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