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以下犯上 ...
-
原阳宏脸上浮出笑容，拿过榻上的披风，系在她脖前，才扶着阮妃站了起来。
阮妃站起身，身子一瞬晃了晃，无神的双眼在那一刻更是像瞎了一样，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许久才恢复些视力。
原阳宏扶着她不动，等阮妃动了，才亦步亦趋的以她的步伐为准来走。
此时外面是夏末，还带着些夏日的闷热，阮妃却裹得严严实实，母子两一边在御花园走着一边说着话，原阳宏满脸笑容，阮妃苍白的面色因为笑意渐渐有了些血色。
逛完后，原阳宏将阮妃送回了德晟宫，过了一会，原阳宏就出来了，准备回去。
他在殿内欢声笑语的面容沉了下去，愁云一点点浸满他双眼，他语调低沉，半点刚才说话的撒娇意味都没有：“回去吧。”
回去后，原阳宏就埋首于书房，宁晖跟在他身后，帮他拿着挑出了的几本医书。
宁晖看着厚厚几本，上面枯燥的各种植物讲解，他还真能看下去啊？
邓材进来奉茶，宁晖将书放到了案桌上，看着原阳宏翻开一本厚厚的医书。
邓材道：“主子，您今天没有见到天源方丈吗？”
原阳宏眉目间蹙着：“见到了，不过治不好。”
“啊？连天源方丈都治不好啊。”邓材惊呼。
宁晖拿了一只笔架上的小楷笔，沾了沾墨，递给原阳宏。
原阳宏正在这一段停顿了一会，想着标记起来，眼前一支笔递过来，感受到宁晖的细心，他抬头看了一眼宁晖。
宁晖道：“主子，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可是知道有什么秘方能治疗母妃的病？”原阳宏目光一亮。
宁晖道：“奴才不知道。”
原阳宏目光沉了下去：“你说吧。”
“奴才觉得主子有点过度医治了，有点小题大做。”他的话听起来傲慢，神色却谦逊有礼，这些日子相处起来，宁晖也知道原阳宏是个不喜奉承和虚饶的人，宁晖也就直截了当说。
果然，一般的主子早就雷霆大怒，主子做事，一个奴才竟然敢质疑！
而原阳宏只是神色变了变，还没有邓材脾气暴躁，他指着宁晖道：“大胆！以下犯上！娘娘都病成了那样了，你不替主子分忧反而说风凉话！”
“是奴才逾越了。”宁晖低下头，态度极好。
原阳宏低下头，在书上的一段做上标记，并未将宁晖的话放在心中，也不惩罚宁晖。
“主子，他认错也不能……”邓材愤愤不平，主子就是太好说话了，才养出这种刁奴！
“既然已逾越，那奴才就再多说几句逾越的话。”宁晖又道。
邓材瞪大的双眸：“！！！”
原阳宏惊诧抬头，不敢置信。
“奴才觉得主子将时间画在看这些医书上完全是浪费时间。”宁晖顿了顿，他注意到邓材看着他的眼神简直要杀了般，原阳宏蹙着眉看他，似乎是终于对这个以下犯上的的奴才有些不满。
“主子一直知道娘娘的病是心病，但是病的人是不是只是娘娘一个人？”宁晖顿了顿，“今日奴才跟在主子身边，阮妃娘娘只是情绪低落，但是主子一提孩子，阮妃娘娘便立刻情绪悲痛，几次露出难忍的神情。奴才数过了，阮妃一次都没有主动提到过孩子，反而是主子提到了三次。”
“母妃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愿走出来，我能做的只有让她认清现实，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她与我们没有缘分。”原阳宏不愧是下人们公认的好脾气，蹙着眉，还回答了宁晖。
宁晖点头：“但是主子，您让阮妃娘娘认清现实，您认清了吗？您觉得一个做母亲的看着儿子提到另一个死去的孩子，满脸悲痛，会无动无衷，会毫无愧疚？”
原阳宏突然浑身一颤。
“主子，您掩饰的很好。”宁晖声音缓了下去，突然又停顿住，他像想起了久远的记忆，似乎卡顿了，一个字一个字念出，“但是一个母亲是最能看清楚孩子内心的。”
原阳宏目中巨变。
邓材听得云里雾里，他斥道：“主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亏主子救了他那么多回，这种人不识好歹！白眼狼！就应该送回恩济庄，让他病死算了，省的……”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原阳宏渐渐目光平静下来，他抬着头，眉头舒展了开。
“娘娘的病本就不是病，只是心结而已，便不当他是病，解开即可。”宁晖道。
邓材已经数次忍住了想要呸了一口唾沫的动作，顾忌原阳宏在，他不好做如此粗鄙的动作，但是这次是真不忍住了。简直废话，你说解开就解开？你是太医还是人家是太医？！
面对原阳宏疑惑的目光，宁晖继续道：“奴才进宫前，以前老家也有这样的人，听说这样的人，最好多出去运动，吃些好吃的，不要在事故发生点，免得触景生情，便当他普通人一样对待就可以了。”
“宫里什么好吃没有？娘娘病成那样，你还让他动？”邓材喷出了一口唾沫星子。
宁晖刚才就觉得邓材一脸便秘样，所以多看了他几眼，这时正好看到他满口唾沫星子，随手抄了一本书挡住，在唾沫星子全数吐到了书面上，邓材痛心疾首的抢过了书：“你知道这本书有多贵吗？”
原阳宏看着上面的水点，他手动了动，似乎实在没有勇气再拿那本书。
宁晖低下头：“主子恕罪。”
原阳宏看向他，他态度极好，身子躬了下来，面上低微谦逊，只是目光星星点点的歉意都没有，似乎是料定自己不会惩罚他，所以才敢这么以下犯上。
原阳宏有些疑惑，自己是如何会给他这种感觉——无论别人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不会惩罚？
原阳宏觉得有必要敲打下大胆妄自定义主子的奴才，有必要打破一下他不知怎么形成的固有印象。
原阳宏面沉了下来，他低咳了一声。
宁晖抬头看他，仍然躬着身子，目光平淡：“主子还有要问的？”
原阳宏：“……”
他就这么看过来，毫无惧意，仿佛确定到肯定了。
原阳宏张了张口，却突然发现面前的人在恩济庄长胖了许多，倒是这三个月来第一次发现，因为靠的近，甚至能看到他红润面上细细的绒毛，抬着目看他，像极了某种温顺的动物。
原阳宏笑了笑，想：算了。
——
原阳宏是个能听进下人话的人，他真的将阮妃从宫里接了出来。
邓材跪在门口，摸了摸地上是否有他掉的下巴。
阮妃和颜悦色，对跪了一府的人笑道：“都起来吧。”
“唰唰唰”的全起来了，有新来招进来的仆人小声问钱管家：“娘娘经常过来吗？”
“哪能？这是第一次。”钱管家道，他这是第一次见到阮妃，腆着脸上去讨好，“主子，娘娘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原阳宏点头。
阮妃站在厅内看来看去，原阳宏注意到她目中略微闪过的复杂情绪，
进了宫的女人，这一生便没了自我，连自己儿子也不会完全是自己的。
竟是第一次到儿子家中。
“母妃，这是钱管家，叫钱诚，府内的事都是他一手安排，能干勤快。”原阳宏道。
阮妃看向了钱诚，微笑点头。
一众仆人只见平时能将各种粗话串起来当说相声的钱诚瞬间涨红了脸，活像个扭捏不好意思的大姑娘站在那儿。
原阳宏一一指过每个人介绍，仿佛阮妃将会一直住下去，而不是像内务府报备的五天而已。
阮妃也都点着头，竟然认真的记着。
众人原本都以为阮妃会高不可攀，没想到阮妃这么温和，看到年幼的会主动问：“你多大了？”；看到胆小的，会笑的夸一句：“长得真可爱。”等等。
原阳宏就会停下来，噙着一抹笑容等阮妃说完——
每个母亲应该都是想要参与到儿子的生活中去的，他应该早点带母亲过来的。
等终于认完全部的人，原阳宏扶着阮妃回房，阮妃从椅子上站起来，也许是坐的时间长了，瞬间身子晃了晃，眼前一片黑。
“娘娘？”管家在一旁紧张的惊呼，一众下人也是屏住了气息，担心地看着阮妃。
阮妃好半天才缓过来，笑道：“没事，你们都干自己的事去吧。”
因为在宫里指挥惯了，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说完，才觉得指挥他府里的人有些不妥，转头看向了原阳宏：“对吧？”
众人已经准备退了，这时又看向原阳宏，觉得奇怪，为什还要问主子呢？
原阳宏将她肩头的披肩拉了拉：“母妃，儿子这又没有王妃，您到这，您就比天还大，儿子都得听您的。不听话，让钱诚把儿子关到柴房去。钱诚，对吧？”
钱诚点头，对上阮妃的目光，还狗腿的加上了一句：“在我们老家，儿子不听话，那是要打断腿的。”
你去打，打断皇子腿！
一众下人捂住了脸，觉得钱诚这个“恃强凌弱”的狗腿行为真是没眼看了，娘娘会不会以为他们都是这样的人——九皇子身边呆的都是什么人啊？
阮妃笑出了声。皇家不比平民，多的是母凭子贵，就是将皇子驾于了母亲之上，但是这一刻，倒是愿意忘记这点——儿子只需要待在母亲身边就可以了，不用提醒他去建功立业，不用将他往外推。
原阳宏开玩笑道：“母妃，你可得珍惜啊，将来有了王妃，儿子可得让他做这个主人了，您可不能让儿子为难啊。”
阮妃白了他一眼：“整天说的好像你马上就有王妃了，到现在也没看到你带哪个姑娘到我面前来过。”
原阳宏反而装抱怨着道：“还不是怪母妃，每日去见母妃，母妃像见着仇人似的赶着儿子不让儿臣过来，儿臣日日过去，母妃都还不明白儿臣的心思。”
“你什么心思？”阮妃还真不明白了。
“当然是想要母妃给找个王妃了，有了王妃，儿子不是就不过来了吗？”
“……”阮妃简直笑的无奈，“你这才多少天，怎么嘴皮子练成这样？”
“儿子不知道母妃在说什么？”原阳宏眨了眨眼，头向右歪了一下。
宁晖脚下踉跄了又踉跄，主子，您别卖萌撒娇，太有违和感了。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以下犯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