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老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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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生活充满了扯淡，那是扯淡；但若说生活拒绝扯淡，那便是授人以柄——更加扯淡。
所以当那个浑身颤抖的老头擦着她的头发丝咣当倒地时，萧半半纹丝不动，并不是因为她准备去扶一把。她实是惊呆了。大路何其之宽，自己何必非要挨着老头走？这架势还挺吓人，她颇为愁苦地盘算了一番，前排围观吧。
人群很快围拢过来。生活在家属区就这点好，方圆十里都是同事叔叔和老板家的奶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倒没有被讹的可能。现在正是放学下班的时候，围过来的大半是熟悉面孔。萧半半眼尖地看见陆希从外围挤进来，似乎很想扶老头起来，又不知如何下手。自转学起萧半半一直关注陆希。几天下来她觉得这男生很有意思，长了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字却写得刚硬非常，非常好看；学习成绩没的说，比她自己稳定就是了；按说这样的人应该人气爆棚，他却像游离在人群之外，还没有刚来的萧半半如鱼得水。
听说他父母离异，现下跟着寡居的姥姥过活。
但半半没有一丝同情之意。谁让你长得一脸妖孽样！谁让你稳居前三！谁让你多才多艺比女孩子还出风头！
是了，半半有点大女子情结。大人们常说女孩子乖巧听话，女孩子学习好，女孩子学不好数学，女孩子越大越容易分心……半半从来不信。世上一半的女性难道个个如是这般？还是一有好事坏事就往性别上靠？她真的很讨厌这种贴标签的行径。
所以半半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在她看来，陆希这般必是做做姿态，虚伪得紧。只有清楚这人的真面目才不会被皮相所惑。恩，就是这样！于是她学着陆希的样子蹲在老头身侧，忧愁地望着，望着……
陆希半蹲着，心头五味杂陈。三年前他失去了姥爷，那是个古板认真的老人，身量同眼前的老者极为相像。看见老者倒地时他只觉心里一揪，拼命挤进人群去看，虽明白那不是自己思念的长辈，胸口的戚戚之意却是挥之不去。
人群一阵喧闹，“打过急救电话了。”教男生的体育老师走过来驱散了人群。他把老头身体轻轻放平，瞧着两个蹲着的小人说：“挺晚的了，快回家吧，这里有老师看着呢。”
陆希低声应了，半半也站起来。两人并肩走着，陆希犹自出神，被半半的道歉打断了思绪。他微微扭头，女生还在自顾自说个不停：“真的很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无知者无罪你说是吧……”“没有关系，一件小事。”陆希一向觉得女生格外麻烦，现在看来他倒是所料不错。区区小事也这样在意，啰里啰嗦地没个重点。
女生，果然。
他不知道自己面上也带出了几分不耐烦来，然而萧半半此时还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对察言观色无感。这二人一个满意于自己诚恳道歉解决了矛盾，一个自豪于自己以德报怨没失了仪态。
“你的字是自己练出来的吗？”
“是。我姥爷让我一笔一划都练好之后再练字帖。练了很长时间。”
“那你姥爷一定写字很好看！”
“嗯。”嗯你妹啊，这让我怎么接话！
“再见。”
“恩，明天见！”萧半半磨牙。怪不得人缘不好！
到家后，半半刺溜一声窜进了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起来。看电视的萧妈随口教训她：“女孩家的乱扔东西，都不知道把自己那块儿收拾得齐齐整整，找个东西都找不到，还像不像个女孩子！”半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字帖晃了晃，慢吞吞地说：“就算是猪窝我也能找到东西。”“你看你浪费了多少时间！”“知道啦……”
半半不理解为什么家长总是轻而易举地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另一个话题，指责的言论常常又能做到此路不通另辟蹊径，深刻贯彻落实“我即真理”的中心思想。
她翻开作业本端详了一番，觉得尚可入目，对比了字帖则不堪入目。想起老师多次夸奖陆希的作文作业漂亮整齐，心头简直无名火起，壮志满怀。当下便立志日日练字，超过那厮。
萧妈倚在门口撇嘴：“上个星期你刚跟我发誓要每天练字来着，还说不练满一个月就不买轮滑鞋。我看你是永远都穿不上你的轮滑了。”
“妈妈我给你说，今天有一个老头……”
“哎哎，你别岔开话题啊，就说你练字这事……老头？碰瓷的？”
“不是！感觉像是羊癫疯啦。我哪儿岔开话题了，练不练都是我的事，买不买是你的事。”
“那就不买。今天作业多不多？”
“做完了。”
半半一边扒饭一边思忖怎么要来那双轮滑鞋，匆匆解决了晚饭便扎进书房看书去了。她挑了一本《飘》，端端正正地坐好了。这是她第三次读这本书，三次都没读出什么新意，囫囵吞枣，看到有趣的情节就颠来倒去地读，待到大段风景描写则干脆跳过。她向来不耐仔细看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和云朵的颜色。
我是真的爱读书。半半笃定。
她想起陆希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让人烦躁；停下时自己心里又猛然空落落的。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半半怔怔地想着，慢慢把下巴放在书脊上，闭上眼睛。
“卢仿，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什么来着？噢……好呀，那周末我们去爬山吧！恩，男生你随便叫吧。骑车去。”乔蕤挂了电话就听妈妈问：“和半半仿仿一起吗？”
乔蕤笑了下，“半半有事，不去了。”她想了想：“菁菁应该去的，我给她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