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迷途之爱

66、第 66 章

　　通知亲友，签署死亡证书，联系殡仪馆，火化遗体，一直到拿到父亲的骨灰，一切都是由张丹蕾来操办。葬礼当然不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举行，而死亡使得所有的人都感到疲累和心灰意冷，所以，一拿到骨灰，立即就决定回乡。

　　骨灰由张丹蕾和叔叔一起去拿的，本来的意思是拿到骨灰后在住处停留一个晚上再回乡，可是奶奶拒绝了，她拒绝的理由是自己住在别人家里，身为丧家已经是不吉的事情了，如果再把死者带到别人家里，就太说不过去了，所以她叫张丹蕾拿到骨灰后直接到车站去，他们在车站碰到那趟车就坐那趟车，不做任何停留地离开这个地方。

　　做这番讨论时张继尧也在，他马上表示他并不在意这些讲究，奶奶却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张继尧看向丹蕾，他本来是想让她劝说奶奶不要那么着急，可是张丹蕾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某处。这些天以来她都是这副样子，看着像是茫然无措，又像是灵魂出窍，可是办起事来又井井有条，人也顺从很多，无论谁说什么，她都尽力照办。

　　“她回去不回去？”姑姑突然问了一句，话里的“她”指的是丹蕾。

　　屋子里的人一滞，叔叔的眼睛目视着姑姑，示意她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本来嘛，丹蕾是长女，父亲最后的日子几乎都是她在支撑，她当然要回去，姑姑这样问，简直就是挑衅了。

　　张继尧看到丹蕾的目光慢慢移到姑姑的面上，开始似乎是茫然，渐渐变得明了，而后变得犀利，原本气势旺盛的姑姑禁不住都有些瑟缩了。丹蕾没有说话，嘴角浮起一丝淡笑，眼睛从屋子中的人脸上一个一个地扫过，最后落在于南云脸上。

　　“她自然要回去。”说话的是奶奶，她狠狠地瞪着女儿。

　　丹蕾的眼光从于南云的脸上收了回来，轻声说：“我把他送上车，这就够了，送的再远的话，他会不耐烦，我也不耐烦。”顿了顿，她肯定的说：“我不回去了，昨天我跟我妈联系过了，丹枫也不会出现，不会让他和你们感到麻烦。”

　　屋子里寂静无声，连喘息声都不闻。张继尧觉得窒息，这究竟算什么？他不了解张丹蕾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猜不透她现在究竟怎么想的，他无法帮她，无法安慰她，他唯一能做的是站起来，说：“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他不想让张丹蕾也在这屋子里窒息下去。

　　张继尧看着火车开出站台，他偷眼看丹蕾，他以为她会哭，或者脸上有恨，可是她脸上很平静。这样的平静让张继尧担心。

　　火车不见了踪影，张丹蕾低头走出站台，没有说话，跟着张继尧上车，然后闭上眼睛假寐，仿佛很累。

　　车停住，张继尧刚想开口，丹蕾已经睁开眼睛了，默默下车，跟着走进厅里，等着阿姨送上茶点，退下，才说：“多谢你。”

　　张继尧看着她，这样冷淡客气的话说出口，让他心里刺刺的。他知道张丹蕾又要变回原来的那个张丹蕾了，他原以为会有改变，其实都是他一厢情愿。

　　“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丹蕾又说，带了点诚恳，然而一样是疏远。“借了你那么多钱，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而且……”

　　“我愿意。”张继尧也恢复了他的霸道无礼，“我愿意，所以收起你的假客气，或者，你要以身相许来报答？”

　　张丹蕾似乎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他。

　　“逝者已矣，我不想再表示悲痛。”张继尧干脆带了个痞笑，“我也不想鼓励你悲痛欲绝，心里只要有就行了，反正在这里，不用表演给谁看，当然了，你也不是爱表演的人。”

　　张丹蕾没有吃惊，这个人，她见识过他的非常人之处。

　　“我是商人，做事总求回报，我为你做的事，都算过回报。”张继尧仍然嬉皮。

　　张丹蕾跳起来：“我要走了。”她不想争吵，她觉得很累，而且这个人，总也算是一个恩人吧。更重要的是，她有一种无所谓的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

　　“还没有说好报答条款就要走吗？”张继尧有点奇怪丹蕾没有发火，这让他更加担心。

　　张丹蕾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说：“你不是有专门的秘书拟定这类条款吗？你拟好了，我来签字好了，不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所有的？”张继尧被这样的无所谓的张丹蕾弄得揪心起来，父亲死了，当然很难过，可是再难过也不至于性情大变吧，而且这个父亲不是她一直恨着的吗？

　　“所有的。”张丹蕾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嫁给我也包括在内？”张继尧喃喃自语，马上又很明白地说：“那好吧，第一款是你陪我吃顿饭吧，这些天我简直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你至少该请我吃个饭，不过，你也没有钱，所以还是我来请你吧，你只要陪着我就行。”

　　张丹蕾沉吟了一下，说：“好。”

　　这样爽快的答应，让张继尧又一次惊奇，他马上说：“出去吃也太麻烦了，我家的厨师也不比酒店的差，所以这一餐先在我家吃好了。”

　　张丹蕾再一次说好，并且坐了下来。

　　张继尧出门去吩咐厨师了，可是他的心里很着急，他不要看到这样的张丹蕾，他不要这样无所谓的，死气沉沉的张丹蕾。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张丹蕾似乎把自己的余生都已经给了结了，这个张丹蕾虽然活着，可是人却已经死去了。这种感觉让他心痛，那个鲜活的，虽然隐忍，却时常要露出小爪子抓一下人的张丹蕾才是他要的张丹蕾，他不能让她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