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腿的自我修养》提笔封刀

26、第二十六章

　　入宫？

　　夏青容微微皱起眉来。她略一思索后问道：“可知道她寻我做什么？”说罢不等周秦回答，又添了一句，“是因为侄儿的事情，还是她自己的事？”

　　周秦面露难色：“这倒不知。消息送到府上，您人不在，映墨便遣了属下与另外一个兄弟，到姚府和段府两处寻您。属下去了姚府，从那裴侍卫口中得知您大抵是往南城门去了，这才匆匆寻来，还好在半路遇上了您。”

　　之前坐在马车里，我不曾向裴明衍说过半点有关陆云泽的事，甚至连自己在看谁都没告诉他；他却能猜出我瞧的是那陆家主仆二人，并且还要把他们送出城门去。原来他还有这等眼力和推断能力，先前倒是我小瞧他了。

　　这念头在夏青容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眼便抛到了脑后；眼下还是这边的事要紧。“那我就尽快走一趟。”她道，“去段府寻人的是谁？可不要动静太大，让段家嗅出风声来。”

　　“是康平。”周秦一笑，显然对提到的人很有信心，“他办事向来谨慎，您大可放心。”说罢便将缰绳交予夏青容，“那属下这就回去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夏青容道，“西市德庆坊有家名叫济春堂的药铺，去给我查查他们东家的背景，和官宦人家有无联系；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结果。再告诉顾含章，挑几个南方出身、脑子机灵、会打听消息的人出来，明日我有事吩咐下去。”

　　“属下明白，请主子放心。”

　　“去吧。”夏青容一挥手，翻身上马，“告诉映墨，派人备轿子在东门候着。”

　　“是。”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夏青容一扯缰绳，顺着金明大街两旁的走马道向前行去。虽然宫中说是急事，她却并没有在街上疾驰，速度虽也不慢，却完全没到火急火燎的程度。

　　先前遇上小陆大夫而产生的好心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大长公主在心里叹了口气。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出于避嫌之故，除了上朝和处理政务之外，她其实很少到皇宫去，对侄子夏千昭的教育更是做了个甩手掌柜，全权交给太后打理，只是每月初一十五时问问进度，稍作考校。

　　哪怕她现在这摄政大长公主的位置做的还算稳当，在朝中也无人敢和她明面对着干，但不可否认的是，从小皇帝登基即位，她垂帘听政时起，“牝鸡司晨”云云的流言就从未断绝过。也多亏了她当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下誓言，不到小皇帝亲政之后绝对不办婚事，不然只怕是连“夏家的江山要拱手送给外姓人”之类的胡话都要冒出来了。

　　夏青容当年先随着父亲征战，而后又自己领兵，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能把一群糙老爷们治得服服帖帖不敢顶嘴，气场自然是不容小觑的。她其实脾气算不得很好，也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偶尔被气得狠了，便恨不得把那群只知空谈的酸腐儒生捆做一捆，直接绑上大石头沉进护城河里去。但这也只能是想想，因此只要没人胆肥到把这些话塞到她眼皮底下来，就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捏着鼻子无视过去了。

　　然而儒生毕竟只是儒生，除了一张嘴皮子全无是处，虽然在耳边嗡嗡得人心烦，毕竟造成不了什么实际的伤害；可怕就怕在有些人将这些苍蝇的话给听进了耳里，心中当了真。

　　这个“有些人”指的不是旁人，正是宫中裕华殿之主，她那弟妹叶氏；以及站在其背后的当朝太尉，豫国公叶辉。

　　就事实来讲，实际上叶家是该巴着她这个大长公主的。夏千昭是皇家的独苗不假，可若没有她这个军政大权在握的姑姑在上面镇着，只怕能不能活到亲政那年都难说；叶家虽然也算是有权有势，手里握着京畿的八万戍军，但毕竟从前只是随着高祖起兵的军官，一介节度使的手下而已。叶辉固然有几分心计，但论起官场上这些弯弯绕，却铁定玩不过孟煦和唐龄这两只老狐狸。

　　所以，不是夏青容自夸，她若死了，夏家的江山才真正是要拱手让人了。而叶家为了保住他们皇亲国戚的地位，自然也会全力支持公主府，同心同德，劲儿往一处使——至少是在近几年内。

　　然而，嘴上说着一套，不代表心中想的便是同一套。等过了几年，小皇帝再长大些，稍有自保能力之后，叶家的动向就更不好说了。虽然夏青容觉得，到幼帝亲政之前，叶辉都不至于蠢到当面和自己翻脸，但态度也必然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服服帖帖。

　　她虽然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也确实擅长身居高位发号施令，但对权力却当真没多少恋栈之心，更没兴趣做什么女皇帝。若是这次能完成目标，起死回生，等小皇帝亲政之后，她也三十好几了。大好的青春年华都砸在了朝堂和军队里，也就只有到了那时候，恐怕她才能腾出空闲来，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至于嫁人？她这么特殊的地位身份，等年纪大了生孩子又困难，就算想做驸马的人挤破了头，又有哪个能是真心的？况且她也没有伺候男人的耐性，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夏青容走了一路，思绪也信马由缰地飘了一路。等有人上前来拦住马请安，她才回过神来，自己已是到了皇宫门口。

　　下了马，坐上宫中早就候在一旁的辇车，大长公主便朝着皇宫深处去了。

　　“这是要去哪儿，麟德宫还是裕华殿？”公主凤驾走得四平八稳不慌不忙，夏青容一看这架势，就更知道不是什么急事了。她一面看着皇宫的夜景，一面随口向跟在辇车旁的太监随口问道。

　　“回公主，是去皇上读书的紫薇阁。皇上和太后都在那儿等着您呐！”

　　这“等着您呐”四个字拖长了声音，音调拐了十八道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的谄媚之气。夏青容嘴角抽了抽，差点不顾皇室仪态，伸手去拍身上掉下来的鸡皮疙瘩。

　　被这一嗓子叫得吸引了注意力，她连小皇帝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在紫薇阁都顾不上了。夏青容偏过头去打量这说话的内侍，只见他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长得还算白净周正，可一双眼睛却是不太老实。哪怕周围光线昏暗，以大长公主的极佳眼力，依旧能看出他虽然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一双眼珠子却是四处乱转，目光好似总要忍不住往她的身上瞟。

　　“你长得倒面生。”夏青容道，“是在哪一处做事的？”

　　“回公主，小人名叫赵青，进宫有两年了。之前在尚衣监做事，半个月前刚调到紫薇阁伺候。”

　　老老实实回答“紫薇阁”不就得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谁有兴趣知道你姓甚名谁，什么履历？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也真亏得你还能在宫中平平安安活过两年呐。

　　夏青容本就不喜溜须拍马之辈，听了这赵青先前的对答，心中更是反感。但她现在两眼一抹黑地进得宫来，虽说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事先能打听出点消息来，总归是有备无患。于是便只得耐着性子继续与这太监问话：“既然太后与皇帝现今都在紫薇阁，那想必发生了什么事，你是知道的了？”

　　“回公主，小人知道。”赵青仿佛是就等着这问题呢，闻言眼睛都是一亮，忙不迭地开口：“是有关徐夫子的事情。”

　　听到“徐夫子”三个字，夏青容一拍脑门，心道：果然。

　　所谓的徐夫子，名叫徐长河，是太子现今的老师。此人正是夏青容最不耐烦打交道的儒生之一；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儒生，论资历学问能称得上一声当世大儒，在士林之中很有名望。他本在前朝做官，后来因为不懂权力倾轧的门道，被无端卷进一桩案子里做了炮灰，好在只是免官返乡，倒没受什么折腾罪。

　　夏千昭刚坐上皇位那阵子，也正是各种流言最激烈的时候，为了缓和儒生对自己的偏见，也是因为这人确实一肚子墨水，所以夏青容才特地做足了礼数，请他出山教侄子读书。但他虽然是皇帝的老师，但夏青容却并没有打算把太傅的名头给他；那毕竟是三公之一的尊贵头衔，要是真给了他这么个对为官一窍不通的人，只怕同为三公之一的太尉叶辉第一个不服。

　　可这老家伙却因此在心里憋了一口气，本来就看不惯夏青容一介女流站在了朝堂的最高处，这下子每次见了她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虽然行礼说话挑不出错处，却总是透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来。

　　夏青容在宫中自然是有几处暗哨的；从前眼线便回报过，徐长河虽然没敢明面上说什么对她的诋毁之词，却有事没事就给小皇帝灌输些三纲五常、男尊女卑之类的道理，也不管她那两三岁的可怜侄子听不听得懂。虽然话说的也不算错，但这话影射的是谁，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也就是夏青容觉得他这么个小角色再怎么拼命蹦跶，终究成不了气候，这才没去理会。

　　但这一次居然闹到把太后叶氏都惊动了，甚至要把她请过来的地步。这徐夫子是又说了什么狂言不成？

　　还有。归根结底，要是从大姑子和亲儿子当中选一个，叶氏当然要站在儿子这边。那徐长河一心觉得自己这大长公主骑在了小皇帝头上不成体统，和叶氏心里的想法应该是一条线上的，可她却特地把自己请过来处理此事。

　　这是在刻意向她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