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之死》周二傻

8、第八章

　　01
　　浮生去过的城市不多，上海真的是个亲切的地方，尤其对她而言。至少在表面上，是经过修饰，穿着文明的外衣，整座城市有着难以名状的优雅、小资情调和人文情怀。虽然有赤裸裸的利益争斗，至少没有露骨的政治角逐。

　　今明和雪冬的杀青庆祝酒会在静安嘉里中心举行，浮生和采洁一起陪同今明和雪冬，俨然是两对恋人：今明和浮生，雪冬和采洁。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完满。事业发展，感情丰硕，各种美满。酒会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男男女女，熠熠生辉。浮生都不怎么认识这些人，但还是不经意间成为瞩目的焦点。纷纷要求今明给大家介绍认识。甚至很多人以为她肯定是今明下一部戏的女一号。这个名利场是那么的趋炎附势，都看着今明的招牌，另加浮生的出众，使得对她的想象力十分爆棚。
　　无论从任何角度讲，浮生确实比采洁更加光彩照人，哪怕不上戏，做个花瓶，也是十分出色的。今明导演竟然觉得采洁和浮生都可以，这让雪冬十分想不通。不过，只要票房大卖，雪冬这一次的屈辱般的付出也算值得了，只要他自己能红，不折手段也在所不惜。反正屈辱那么久了，不在乎再忍些时日，待到翅膀硬了，就和他的采洁双宿双飞，公然恋爱，谁能奈何。
　　说来明星艺人也真是可怜，谈个恋爱想要公开竟然觉得奢侈，竟然成为一个理想，得到和失去竟是这般取舍。
　　名流绅士纷纷入场，报纸杂志新媒体娱记悉数到来，实况转播也早已开启，一派忙碌扰攘的景象。
　　采洁比浮生更关注哪些女人的服装、妆容、包包是她钟意的，浮生只关心今明的举手投足，和其他人们的友善快乐气象。
　　… …
　　酒会散场，眼看进入档期，坐等票房表现。

　　02
　　采洁和浮生小别重逢，一对闺密好不欢欣。
　　“采洁，帮我介绍个男朋友吧。我想恋爱了。”浮生郑重的对采洁说。因为她到底是认真想过的，她这人间一场沉浮，究竟追逐和所图是什么，她自己大概有了端倪。她想真正的做一回人，用力的勇敢的全心的爱一次，不辜负她的逃脱，抗争和选择，用“灵”充满一次自己，而绝不仅仅是“电”。
　　“真的假的？我问问雪冬有没有人选。我自己这边，我再想一想。”采洁欢快的应允道。
　　“不是开玩笑啊。采洁，我问你。今明怎么样？其实我感觉他挺好的。有时候是我会想他。”
　　“你说什么？记得上次我俩的分歧吗？合着到现在你还对他有惦记啊？为这我还去酒吧买醉了呢。哎，反正戏结束了，我和雪冬可以公开恋情了。本来我们好好的恋爱，莫名其妙成了地下的了。我严正告诉你，今明不是个东西。除非你有别的目的，你们互相利用，我支持你。真的感情，绝对别想。”
　　“好吧。听你的。再说他也没有明确表示过对我的意思。我还是不自作多情了。”
　　“切，真有你的。”采洁无可奈何的苦笑一下，“对了，你希望对方是哪种人？大概什么样的？”
　　“不要是演员就好，演员太会演了。我希望是单纯纯粹的那种，没有杂质。”
　　“雪冬是演员，和我的感情有杂质吗？你绝对是偏见。”
　　“对不起，说错话啦。”
　　“对啦，想起来了。我舅舅叫周全，年龄稍微大了一点，他还单着呢。他是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副总。绝对不是演员。”采洁鬼鬼的一笑说道。
　　“反正有机会你就引荐一下咯，年龄不是问题。” 对于外表长生不老的浮生来说，与更老的人相处几乎是必然，对方总是会老的，而她不会。

　　03
　　她们一边聊着，一边玩手机。
　　突然浮生刷到一条微博说今明和雪冬是同性恋，出双入对进入酒店，好几次，还被拍了照片。
　　采洁惊恐的拿过手机来看，不堪入目啊，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道，“炒作，这绝对是炒作，剧组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为了片子的宣传。”
　　“我说吧，演员就是会演，说中了吧。”浮生打趣到。
　　“这样，我把这消息现在就告诉雪冬，叫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要为网上这些事无端烦恼。”采洁是那么担心和爱护雪冬。
　　电话拨过去了。
　　“雪冬，微博上说你和今明是同性恋，还出双入对的进出酒店好几次，甚至还拍了照片。”采洁用安慰的口吻说。
　　“你知道啦？对不起。采洁。”雪冬像泄了气的皮球毫无防备，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这…”采洁欲言又止，手中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雪冬在电话里不停的“喂，喂，喂”也没有应答。
　　雪冬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露了馅，做贼心虚都是这个样子的，无法挽回了。他恨不得把自己剁成肉泥，懊恼万分。即使网上有资讯，也是能设法圆过去，现在不打自招，藏不住了。

　　“浮生，这是真的。雪冬和今明是同性恋。是真的。怎么可能啊。他不小心说漏嘴，承认了。让我静一会。我脑子是懵的。”采洁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耳朵？” 浮生完全僵住了。

　　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的。
　　沉默，一阵沉默，永无休止的沉默。仿佛天地已经冻僵，日月不再轮回。世界静止了。只有采洁一个人扑腾扑腾的心跳在配合这气氛。
　　… …
　　时间总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怎么样都是平凡的一天，从日出开始。

　　浮生和采洁相拥而眠，转眼天明。
　　采洁其实根本没有睡着，浮生也根本不需要睡着。她们都是体贴对方，害怕对方多想，相安无事的在给一个彼此慰籍，就拥眠一晚。
　　“浮生，我真的不敢想象，雪冬是GAY。他和我的感情非常好。难道他和我就是为了一个恋爱的形式，以及将来婚姻的躯壳？好可怕。我都不知道怎么办。”采洁疲惫的说道。
　　“我更加不能想象，今明竟然和雪冬搞GAY。”浮生了无生气的回答。
　　“雪冬和我□□没有问题啊。我们非常和谐。他怎么回是GAY呢？是不是今明强人所难？他只是为了机会呢？”
　　“采洁，不用自我安慰了。这样的事怎么强人所难？他们不是你情我愿是不可能这样的。”
　　“对了。这个今明除了对雪冬下手，关键同时还对我下手。他男女通吃啊，一个不放过。”采洁眼睛瞪到不能再大，“现在相信我了吧？今明就是一个变态狂，男女通吃，通通不放过。他在你面前的戏演得太好了，彻底把你征服了，你还由衷的牵挂着他，说他的好话。他太狠了，我真想杀了他。”
　　“我的天啦，怎么会这样？我的世界都坍塌了。”浮生感慨万千，“难道人不应该是单纯美好的吗，大家都是这么呈现的啊，怎么私底下根本就判若两人。” 浮生心里知道，她做不了双面人。可是她看到的人很多都是双面人，中村先生、今明、思聪，一个接一个，她越来越不懂这个人间了。
　　“我本来也是这样单纯美好的，不都被今明这样的人毁了嘛。可是这样的人怎么就能成功呢？难道成功的人与这种品性有正相关联？” 采洁感慨道，“哎，失恋和失去信仰在我身上一起来袭。”

　　浮生过来安慰采洁，一切都会过去的，鼓励她相信美好，相信未来。还不忘提醒，她的舅舅，那位周全先生，介绍给她认识，她俩要用一个幸运的事为这所有不幸的事冲冲喜气。

　　04
　　周全是一个繁忙的职场人，他们三个人，另外两个是浮生和采洁，相约在星巴克小聚。
　　周全出现的时候，浮生还是有惊喜的，他瓜子脸，身材修长而挺拔，眉宇间洋溢着自信和从容，和今明、雪冬不同，他没有浮躁的都市味和虚伪风，只有风尘仆仆的感觉，显然是忙碌之余难得的周末休闲，三个人才有空。
　　周全看到浮生的时候，可以说的惊讶的，他问采洁，“采洁，你介绍的人呢？”
　　“就在这位啊！”采洁答道。
　　“怎么可能？你不要唬我。我一个样貌平常事业一般的中年大叔，不要让我高攀啊。”周全严肃又活泼的说。
　　“周先生，您坐。采洁说的没有错。我叫浮生，很高兴认识你。”浮生热情的伸出手来。
　　握手的一瞬间，浮生的柔软，周全的刚毅，仿佛全宇宙阴阳相交的能量爆发，他们的心理距离迅速拉近了。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主题。
　　“周先生，你这么优秀，光彩照人的成熟男士，这么多年怎么没有恋爱啊？”浮生直截了当的问道。
　　“谁跟你说我没有恋爱呢？再说，你这样楚楚动人，沉鱼落雁的妙龄少女不也没有恋爱？”周全调侃的回答道。
　　“你就说你比人家大这么多，人家怎么跟你好呢？”采洁故意来个刁难题，她作为电灯泡和月老两个角色插话进来。
　　“我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我和浮生可以的话，至少她跟我在一起会永远年轻，可以作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80岁，她大概才65，还是很年轻的，一直就这么年轻着。”
　　“恩，不错。好像我这个媒人这次效率不错哦。我去外面接个电话。你们聊。”采洁主动离开了，给他们俩独处的时间。

　　两个人最初的独处难免有些尴尬，毕竟还没有起码的熟悉。
　　“周先生，您平时都有什么爱好，业余时间如何度过啊？”浮生问道。
　　“我年轻时候喜欢音乐，当然现在也不老。我出版过专辑，算是半个音乐人，只是没有什么成就。人生不是什么路都走得通的，也是反反复复才走今天的职业道路。我业余时间研读历史和哲学，倒也不是什么情操，有很多功利的目的。历史可以让我们贴近人生，知道我们在时间的轨迹中，当下所处的位置，便于我们对职业和人生的判断，否则我们的人生是游离的，悬浮的，我们虽然可以自己所处的经度和维度，街道和门牌号码，还有楼层，房间号，可以我们并不清楚我依附于什么而存在。其实人类的整个发展就是不断累积的，今天的你我是无数前人的积累，才成就的今天的我们，没有人是空穴来风的存在的。我们是汉人，是汉武帝刘彻独尊儒术以后所辖之人，非汉武帝治下的就是蛮人。这就是我们的积累一个例证。谁可以独立存活呢？千百年的文明总得体现在当代人的身上，世世代代而不断绝。人是文化的高度，万物的尺度，积累至今，才成为我们的。历史是我们的过往。哲学是思考的抽象。这个可能你不感兴趣。不说了。”周全一番长篇大论。
　　“你说的真好，没有历史，谁可以独自存活呢。”浮生十分认可，也内心茫然，她自己没有历史，没有内脏，只有电子器件和硅胶皮囊，好向往身边这位饱学之士，与他同路。
　　“是啊，小猫小狗没有历史，它们在独立存活吗？它们除了当下的饭食和卧榻，一无所知，它们无法想象历史，不会思考别处，也不会笑，也不知道自己会死。所以，它们不会成人。”周全说道。
　　“我希望您继续下去。”浮生几乎是仰视着周全了。
　　“我喜欢思考终极问题，并尝试着给这个终极问题以答案，即使我没有这个能力，也一直在这样努力。不过，今天说多了。下次再聊这些。一次卖完，下次不新鲜了。留点悬念啊。哈哈哈哈。”周全爽朗的笑起来。
　　“这就是套路吗？我倒是愿意被你套住。”浮生欢快的接话。
　　“你说的哦？这下子我不放过你了。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周全更开心了。
　　“我猜应该会负责任吧，不过看你表现啊。”浮生竟然也会小小幽默起来。
　　“恭喜你，我同意了。我同意好好表现了。”周全接话。
　　“你同意还不行，我有同意你好好表现了吗？”浮生更乐了，再补一刀。
　　“好吧。我投降。我或许“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啊！”周全应用歌词信手拈来。
　　“我是女王，这就对了。你投降，我就纳降，收了你了。哈”
　　“做我女朋友吧，我觉得我们一见如故，可以的。初步唐突，我不想伪装。”
　　“你跟多少人说过这话了？故技重演吧？”浮生是要考验周全一下的了。
　　“生活没有彩排，对你的表白没有安排，顺应我心，过错是罪。”周全严肃起来。
　　“谢谢你。明天给你答案。我也非常开心认识你。”浮生心潮澎湃，她暗想这是不是就是人类所谓的“调情”呢，真的好美妙啊。

　　05
　　和周全的初步接触让浮生把今明、雪冬、思聪等各色男人都忘得一干二净。这才是她想要的感觉。她真的想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不辜负她的逃脱，她的挣扎。她在人间从来都是孤独的，哪怕有采洁这样要好的朋友，可是采洁又了解她多少呢？蚀骨的孤独时刻在侵袭着浮生。因为本来就她孤此一人。她要和周全的恋情，她要人间的风景。

　　她最想的事，就是和周全一起，走一遭大地的风情，和世间的温情。她经历和感受的太少了。她竞与人一样，起了贪婪之心，她想要更多。

　　她回复周全，她是认真的，愿意成为他的恋人，用心相拥，不负彼此。她想付出自己的全部给他，她没有□□，只有真心，和余生的关爱，精神之恋，化骨为棉。她并不知道他怎么想，她只知道，她必须爱这一场，他是那么温暖，那么与众不同。哪怕小小的分别都滋长了她浓浓的思念。她要他陪着旅行，穿越人潮，穿过高山和大海，到她也不知道的某个远方。

　　“陪我去旅行吧，你带上我，我带上钱，行走到天边。”浮生对周全说。
　　“傻瓜，你真要说走就走的旅行啊，我这工作呢。得做好计划，提前准备。”周全说。
　　“对呢，我就要说走就走，你走不走？我有保险金，足够我们吃穿用度。你不也是一样想游走天涯，一路摄影，一路纪录嘛。”
　　“你不要勾引我，我会忍不住的。面对自由和爱情，我几乎没有抵抗力。”周全甜蜜的警告她。
　　“这就对啦。去辞职吧。我等你。我们去西湖盛景，到大漠边关，登雪山，在布达拉宫，往尼珀尔湖畔，在印度乞讨，在叙利亚观战，去麦加朝圣，到非洲与狮子合影，与北极光同眠，炖阿拉斯加的鳕鱼给你吃，在篝火旁我为你舞蹈…”
　　“这诗情画意也是够了。我辞职就是。”
　　周全真的辞职陪她旅行了。

　　他们约定，所有的行程都不脱离地面前进，因为浮生自己知道她坐不了飞机。在西湖漫游，周全结结实实的把西湖十景给浮生讲了个透，她总是那么入迷，喜欢听他喋喋不休，周全也乐意有个痴心绝对的听众。从杭州到了桂林，饱览了甲天下的山水；从桂林到了云南，在大理陪伴洱海的纯净，丽江的古韵，玉龙雪山的风情，周全告诉她，西藏的雪山更是迷人；他们到了拉萨，仓央嘉措的诗篇诞生的地方，“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浮生被这诗篇迷倒了，她四处张望，她说，“我找不到仓央嘉措，我只找得到周全是我最美的情郎”，他们俩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他们聆听加德满都的风铃，享受这佛国独有的风情，看尽红尘三千万，不及佛国一片云。某个晚上，周全对浮生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走过这么多地方。今晚把全部的你给我吧。我要你。我要一览无遗的占有你，我的爱人，你是我的。”
　　“亲爱的，我自然是你的。给不给你都是你的。给我一点时间，我有我的原则，与你无关。不怪你，对不起。”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与自己所爱，也爱自己的女人，彼此全部拥有，是天经地义的。”周全说。
　　“我知道，你是对的。我也愿意。只是给我点时间。你会明白的，你也会原谅我的。好吗？亲爱的。”
　　“我只是觉得这样可能会隔阂了我们的感情，让我们以后的日子有了缝隙，彼此拥有的不够彻底。不过既然你有你的坚持。也没有关系。这事咱们不提了。好吧，亲爱的。抱抱你。”周全说。
　　浮生是多么感动，她无比温暖，心底又万分遗憾，甚至感觉到对周全的亏欠越来越多。

　　他们的行程还是不能继续下去了，因为周全在上海的公司有非常棘手的事情要他回去处理。
　　“周全，你在哪里？公司有件事必须你回来处理。”老板给他打电话。
　　“老板，我已经离职了。有什么事必须要我？”
　　“上次一个合同，是你签署，你谈的。现在有了一个巨大的分歧，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参与。你需 要回来三方对峙，把这事情弄清楚。产生什么成本公司承担。你现在哪里？”
　　“我在加德满都。”
　　“这样，现在给你订机票，明天就回上海。”
　　“我商量一下，待会回复您。”
　　周全和浮生商议，现在订机票回上海。浮生说，“有事，你也不能坐视不理，那你先回吧。我们说好从地面走的，我一个人慢慢回。你先处理上海的事。我们在昆明再碰头，你来接我。”
　　“这样也行，那我明天回上海了。你一个人好好的。我们昆明见。”周全吻了她的额头。

　　第二天，周全飞回上海。浮生在加德满都停留了一天。

　　周全在上海忙碌了一周，浮生告诉他，她已经在上海了。周全又惊又喜又慌，怎么不告诉他直接回来了呢，立即要去看她。

　　浮生说：“亲爱的，你不用来看我了。”
　　“为什么？怎么了？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谢谢我们的相识相知相许。”
　　“亲爱的，我们彼此付出那么多，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克服好吗？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我亏欠你的，对不起了。你好好找个姑娘相爱吧。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好好的。”
　　“哪里来的对不起，亲爱的，你说什么胡话。我们才刚刚开始，幸福浪漫的未来正在向我们招手。不要这么说。”
　　“亲爱的。吻你。一定要听话。你要好好的。我的日子不多了。”这个时候，浮生她知道自己的电快用完了。不去日本总部是充不了电了，超高密度锂电池的接口技术只有日本总部掌握。她日本是回不去了。

　　浮生对着周全的消息，进入沉默。周全拼命的联系她，再无音讯。

　　浮生站在大海边，望着宽阔的水面，和遥远的天边。自言自语道，“亲爱的，对于我来说，’拥有’本身就是它的对立面。你拥有不了我，我也拥有不了你。还有中村先生，你创造了我，却创造不了真正的我。我的能量即将用完，我的生命也将完结。这一遭，与其经历，不如忘却。亲爱的爱人，千言万语也是别离。哭泣的心没有终点。我的愿望不多，只想你把我放入无边的回忆。在梦里，我与你相牵。我无前世，更无来生。生不能为人，死不能为爱。所以，我选择放弃。即使可以无耻的回去日本总部延缓我的无尽的几近永生的生命。因为我从不曾拥有，也不能拥有什么。如果有人把我捞起，送回日本总部重新激活了我，我希望我的回忆成灰，永不醒来。那个浮生，只在人间浮游半生，再无别人会是我。人类如此自私，创造了我，而毁灭我的却是我自己。我无法不毁灭自己。这样的人工智能，还是不要的为好。爱人，朋友，人间的风景，感谢一切的给予。我爱你们。”

　　浮生的万千心思，无尽感慨，满腹酸楚，都浓缩在她纵身一跃的瞬间。
　　她跳入大海，还记得那一次喝水短路的场景，于是大口大口的吸入海水，恨不得把海水喝干，再大口大口的尝试呼吸吐气，让自己能成为真正与这个自然融为一体。这一切都是徒劳。她如此尽力，以致下沉得越来越快。

　　她沉到了海底，沉睡在广阔的世界。

　　那一日，那个海边的黄昏，一个巨浪把她从海底卷起拍打到岸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