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炮灰重生后立志改邪归正》千钧

124、故人

　　小镇路口立着一块石碑，上刻“石沟子镇”四字。镇中风声萧萧，隐隐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连少卿目光略略一扫，竟是十室九空，不由皱起眉。
　　一名独腿中年人从屋后转出来,见到镇口的陌生人，立刻瑟缩一下，一双眼睛不住地往两人身上打量。
　　连少卿递了一锭银子，直到那中年人啃咬完了，才问道：“这镇上怎么如此萧条？”
　　“藩王打仗嘞，三天两头抓壮丁，要不是老子腿坏了，这会早就不知道人在哪了。”他啐了一口，忿忿道。
　　“打了多久？”连少卿又问。
　　“有个三四年了。”中年人看着他们，目光古怪还带了一丝羡慕，这都不知道，八成是哪家出来的闲游公子哥。
　　他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摆摆手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赶紧走吧。”
　　说罢，他一瘸一拐先走进一条巷子里去了。
　　天光渐亮，不断有人从屋中走出，尽是些妇孺老人。二人没多久就走到了另一端的镇口，一名老妪就在镇石碑下，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
　　眼前是一片旷野，荒废的土地上长满杂草，那股腐烂的味道浓烈了许多，也不知其中埋藏了多少尸骨。
　　“不知这是哪一国的地界。”连少卿有些感慨道。
　　顾长熙沉默片刻，开口:“东阳国边陲。”
　　连少卿:“……”
　　虽然尘寰已断，不应多沾染因果。可眼见民生涂炭，也不能置之不理。二人默契地祭起法宝，俯视这片土地。
　　小镇不远就是官道，道上行人寥寥，极少旅人或客商，偶有衣衫褴褛的孩童，指望着从过路人手里捡点漏下的吃食。
　　远处的旷野中散落着几处村落，大多房屋都已经破败。偶有几个伛偻的人影穿梭在田地边缘，打理边边角角存余的庄稼。
　　极远处，遥遥有一路烟尘滚滚而起，似黑龙蜿蜒而行。
　　这黑龙般的队伍最前方是十几名轻骑，一路疾驰到一座城镇。镇外的驻军放眼望去有近十万之数，飘荡的旗帜黑底红字，写着硕大的“永平”二字。
　　连少卿看着这二字，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想了想，翻出两顶纱帽来，扣在各自头上。
　　顾长熙嘴唇动了动，正要为他为何多此一举，就见青年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微微摇头：“嘘——”
　　顾长熙便不问了。
　　这城不小，不像村镇那般萧条。倒是一派安居乐业的祥和景象，只是男丁少了些。
　　连少卿直奔城南，此处有一处极气派的府邸，按亲王的规格所建，牌匾上写着“太平别院”四个大字，字迹与那旗帜上的“永平”如出一辙。
　　“还真是……”连少卿有些感慨，正要和顾长熙解释，便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皆身着甲胄。为首一人须发皆白，似已花甲之年，但精神矍铄，双眼像鹰一般。
　　一路奔驰裹挟的风扬起连少卿帽上的纱幕，老将不经意地一瞥，竟见到一双似曾相识的眉眼。他猛得勒马，目不转睛盯着那年轻人。
　　他年纪已长，年轻时相貌那三分相似，如今也寻不到了。
　　年轻人只是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太像了……”老将望着那人背影，喃喃自语，若不是年岁对不上，他当真以为兄长还有后人活在世间。
　　“王爷，可有什么问题？”副将上前问道。
　　“我见到一人，很像先皇。”老将回过神，唏嘘道。
　　副将哈哈一笑，打趣的声音随风传来。
　　“您还说，二十年前您流落乌水镇乞讨时，见到一个身形特别像先皇的呢。要我说，就算殿下们还活着，如今也该天命之年了……”
　　其余的话散在了风里，连少卿闷头走着，没有说话，顾长熙亦是安静。转过了街角，连少卿才笑了笑道:“二叔只比我大八岁，他当年获封太平王时还一副当上山大王的兴奋样儿，如今也这么老了。”
　　顾长熙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当夜，老王爷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兄长锦衣白马，意气风发，指着一处荒山道:“这一处山清水秀，我与夫人住得甚好。可惜近些年连年征战，尸骨横野，饿殍遍地，闭眼睛只听到没完没了的哀嚎哭叫，睡也睡不着了。瑞儿年纪尚小，更是害怕，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问:“兄长住在何处？”
　　先皇道:“双星映月，旧土新都。”
　　他又问:“兄长睡了几年？”
　　“五十年有余了。”
　　言罢，先皇看了看天色，道:“天将明。”
　　老王爷猛然惊醒。

　　王府中，两名青年循着小路向外走去，身旁巡逻的侍卫目不斜视地走过，仿佛完全没看到两人。
　　明月当空，月光如练。
　　一只纸鸢飞来，落在连少卿手中。
　　连少卿歪了歪头，笑道：“二叔果然是念旧情的人。”将原主父母的遗骨交于他，回归正统，也算了却原主一桩心愿吧。
　　他心中有些怅然，这情绪来的莫名，说出口又太矫情了。他一扬手，那只纸鸢像真正的飞鸟一样，飞向月亮。
　　“以前没觉得过了这么久。”他看着纸鸢，小声自言自语。
　　顾长熙想了想，一捏法诀，从他衣袖里也飞出一只纸鸢，两只鸟儿碰面，忽然立刻叽叽喳喳地叫起来，随即缠缠绵绵，很热闹地飞到远方去了。
　　连少卿那点怅然全被两只小鸟吵没了：“……”
　　“我们也该走了，师弟。”顾长熙道，他低头看着那青年，眸中星光点点。
　　“哦？哦！”连少卿应道，不知怎得别开了目光。他眉头还是微微颦起，顾长熙伸手，轻轻点在他眉间，将那处抚平。
　　那指尖微凉，一触即分，连少卿望着他，张了张口，这下彻底哑火了。
　　“战事非一方而起，我想去都城看看。”顾长熙声音平静地道。
　　“好。”

　　“殿下有令，守城三年，三年内，凡有家室的将士年节可回乡省亲。”
　　“真的假的？”
　　“是真的。殿下还吩咐了，无战事时，中后军将士可帮忙务农，城外的荒田已清出一部分了。”
　　“那敢情好，趁现在种下，过几个月就不用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