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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尅孢鬼(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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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啊呼……”
原岁趴在枯荣肩头上睡着了。流了口水,抽泣着还在念叨自己的鱿鱼豆腐金针菇鸡翅火腿肠。
枯荣一手抱着原岁,一手按了按她后脑勺,觉得自己刚才大概是疯了,他竟然在哄一个醉死了的小崽子,叫他爷。
大概真的是,寂寞太久了吧。所以才会这么……鬼使神差。
枯荣弹了弹她后脑勺,“怎么能够醉成这样,忘恩负义的崽子。”
第二天,早九点。
原岁哼哼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她耷拉着头,顶着乱糟糟的长发,还没睁眼,就觉得自己身体非常难受,喉咙痛得不行,连脑袋也是又晕又沉。她按着太阳穴,然后咽了咽口水,发现自己咽个口水都困难,喉咙里干得不行,她这才睁了眼找水喝,刚一抬头,就看见枯荣在她床边坐着。
原岁吓了一跳:“老大,你怎么在这?”喉咙痛得无以复加,嗓音全是哑的,跟磨砂似的。
“看你作死啊,”枯荣眼下有浅薄的暗色,他神色不是很好,但嗓音一如既往,不咸不淡的,“昨天四十多串烧烤,三瓶啤酒四杯白,你很棒。”
原岁闻言,手指情不自禁地抓了抓被子,缩着头。
“大声和我保证从来不上火?恩?你这嗓子现在是自己艺术加工的?”
原岁耷拉着头,怂了。
“一路上哇哇大哭喊着要吃烧烤,醉的不成样子,不给吃张嘴就咬。你很棒。”
……哇自己这么厉害?原岁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枯荣的肩膀,枯荣察觉到她目光,笑了。
“肩上有个牙印,你咬的,你很棒。”
“一路吵吵嚷嚷咋咋呼呼,警察都过来准备请我去警察局——理由,拐卖儿童。你非常棒。”
“崽子,你棒得嚣张。”
原岁立刻双手举起来,标准一个投降姿势,用着自己那把痛得沙哑得不像话的嗓子,可怜兮兮地抬眼,积极地承认错误,“我错了,爷。”
枯荣倏忽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淡淡地,“什么爷?瞎喊什么?”
以为自己拍对马屁的原岁:“?”
她一脸懵逼,“你不给我叫爷爷,然后让我叫你爷的啊?”
“爷很土,骚里骚气,是不是你说的?”枯荣把衣架上的薄外套取下来扔原岁身上,“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原岁伸手挠了挠自己了乱糟糟的头发,“昨晚,你好像还让我叫你一声爷?宝宝醉了但宝宝不断片。”
枯荣面无表情:“没有的事,你幻听了。”
“呃,好叭。我以为你挺喜欢爷什么的,不喜欢就算了,那还是喊你爷爷?荣爸?老大?我荣哥?”
枯荣抬抬下巴,“去收拾一下。”
“哦,”原岁从善如流地套上薄外套,“干嘛?”
枯荣:“带某个号称自己从来不上火的崽子,上医院。”
原岁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吓得立刻把刚刚套上的外套脱了,然后卷着被子一滚,把头窝进被子和枕头的空隙中,只露出几束头发在外面,跟个一头扎进稻草堆里的小鸡崽似的。
枯荣:“你这是做什么?”
“不去医院,绝对不去医院,”原岁的声音在被子里翁里翁气的,听起来有些闷,“医院简直是噩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体温偏低……他奶奶的,每去一次都折腾得我够呛。”
“你发烧了,”枯荣知道这崽子倔起来和她讲道理根本没有用,于是直接动手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体温37,对鲛人而言已经是高烧了,起来。”
“不!我不!绝对不去!死都不去!”
枯荣挑眉,他站在原岁床前,高大的身影足以遮盖原岁面前所有的光,此刻他微弯着腰,声音低低的,“你想谁带你去?老鬼?”
“不不不不!”原岁躲在被窝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昨天喝醉了乱说的,不去医院,绝对不去医院!”
“惯的你,”枯荣微皱着眉头,直接把原岁整个人连带着被子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原岁“啊”的一声惊叫起来,被枯荣低沉的声线稳稳地压了下去,“去医院,我不说第三次。”
原岁像个蚕蛹一样在枯荣肩上扭动,然后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枯荣的后领,她不可置信地喊,“不是,老大,你打算就这样带我去医院?”
枯荣已经一只手掏出手机叫车了:“不然呢?”
原岁:!!!!!
她胆子很肥地拿手掌拍枯荣的背,一边嚷嚷:“不不不不!我不!老大这多丢人啊啊啊!丢不丢人!很丢人!”
“忘恩负义不知死活的小崽子,”枯荣面容淡定,他狭长的凤眼低垂着,瞳孔里有手机微蓝的光,“你也知道丢人?”
原岁:“我咋不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就马上从‘忘恩负义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进化为‘恩将仇报恩断义绝的小崽子’!”
这个时候,枯荣已经扛着原岁走进了电梯,原岁看枯荣是真的铁了心不打算再理会她,她当机立断地做了个十分英明并且机智的决定。她把头完整地缩进了被子里面,顺便还有手拨了拨,把被口合拢了。
原岁在被子气得直叫换:“他奶奶的,老大,你现在看看!谁丢脸!”
走到一楼的枯荣淡定地顶着所有路人莫名其妙的视线,他用手推了推肩上的脑袋,“把头探出来。”
“不。”
上了车,枯荣看着搁在自己大腿上的一裹被子,戳了戳。
“头,伸出来。”
原岁:“老大你做梦。”
车走了一段时间,枯荣的大手又去推了推搁在自己腿上的脑袋,“不觉得憋得慌?好好的鱼不当,当什么缩头乌龟,伸出来。”
原岁软软的声音闷闷地应,“不不不,你做梦!做梦!我打死也不出来!”
枯荣用了点力,把被子往下拉,原岁在里面死死攥住,男人隔着被子轻轻敲打她,口吻冷漠一如既往,“崽子,你是想让我直接送你去太平间吗?”
原岁想了想,竟然很配合地在被子里点点头,给枯荣附上标题,“震惊!痴情男子清晨送女儿尸体进太平间——原因竟然是!!”
枯荣:……
他低头凑近原岁,估摸在她耳边的位置低声说,“岁岁。”
原岁扭动的身体蓦然一停。
“你听话。”
那声音低低的,磁性而沙哑,是他特有的寡淡冷漠,嗓音间也是他特有微带的凉薄笑意。
原岁转头向着声源,倏忽把被子拉了下来,瞪大眼睛问,“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是岁岁吗?”
一对上眼,才发现距离近的不可思议。
枯荣大概也没有想到一声“岁岁”能让原岁反应这么大,原岁被子拉得他猝不及防,意识到距离过近的时候,已经呼吸交杂,他温热的气息和她凉淡的气息在不到几公分的距离中交缠,那一瞬间的惊诧,让两个人都没意识要先挪开。
枯荣无意识地回答她,“我叫你崽……”
前方一个急刹车,两个人身形一晃,在巨大的惯性带动下,枯荣的身子在思想神游之时,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
这一倾,他亲吻了她的右脸颊。
软软的,和声音一样的软,软的不可思议。
第一次亲吻女孩子脸颊的枯荣,在这一刻,脑海里山崩地裂得一片空白,这种空白让他无法动弹也做不出任何反应,哪怕是做出稍抬抬头,挪开那么一毫米距离的动作。
他曾经手握“权杖”浴血杀场,用绝对的冷漠和理智收割灵魂,不带任何情感游走轮回鬼异世界,上辩天道下证纲常,穿梭阴阳问鬼世间。
——但是他没亲过女孩子。
——可是现在他亲了。
枯荣面色淡定地伸出一只手抚上原岁的左脸颊,然后微微把她头整个往左偏了偏。他一字一句道,“司机先生,请好好开你的车。”
四五十岁的大叔看了一眼后视镜,憨厚地笑了笑,“诶呀,大叔过来人,小情侣嘛,没什么好害羞的啊!”
被急刹吓到的原岁刚刚缓过来,“噫。”
枯荣这才微抬了头拉开距离,狭长的凤眼微微扫过他刚才亲过的地方,淡淡的,“你噫什么?”
原岁:“你刚刚叫我啥来着?”
枯荣:“……崽崽。”
原岁一脸狐疑:“不能吧?是岁岁吧?我听到是岁岁。”
枯荣面不改色:“就是崽崽。”
原岁很愤怒:“崽什么崽,瞎几把乱叫!叫岁岁!”
枯荣不看她了,深黑的眼没什么情绪,盯着窗外。
原岁指尖抓着被子,纠结:“叫岁岁多好啊。”
到了医院,枯荣把裹在白色被子的原岁抱下车,这姑娘还在纠结“崽崽”和“岁岁”,纠结着纠结着,在医院大厅挂号的时候,原岁突然说:“啊!”
枯荣一脸“你又怎么了”的神色去看她。
原岁:“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啊?”
枯荣:……
原岁:“你刚刚是亲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