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章：尘封缘（一）（二） ...
-
（一）
以往师父与我道情，我思考良久亦也不明了。师父并无责怪，只是淡然一笑道：我有的是时间，终有一日是会明白的。
时光飞逝，师父走了，师兄也走了。我摸着心脏的位置，可以感觉到从手心处传来的冷意。那日我化回原身，随着身遭的同族们在风中摇晃，用小小的身子感受广阔的天地，似乎在一瞬间明悟了些什么。
怎么忘了。
我张开双臂躺在干净的玉石路上，眯着眼睛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蓝天，惬意地舒展着紧绷的身体，懒懒地晒着太阳，试图让身子的体温稍稍上升一些。
流水无情草自春。（注1）
由头至尾，我只是一株没有心的草罢了。
（二）
烟云缭绕，瀑布自十三天而降，尽数倾入方潭之中，又随水流流向远方。于瀑布之前，立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铜镜边缘刻画着天人魔三界象征，三方各自盘踞一处，相互分离又相互联系。此镜便是天界闻名在外的轮回镜，由上古真神打造而成，流传至今。
轮回镜平日少有人造访，因着仙者不记前尘，亦少有念念不忘之人。然，今日轮回镜有了访客，镜中画面流转，转眼便是万年。
最后，画面流转在两只逐渐被飞灰所淹没的手上。一名绝美的银发少女正化身飞灰缓缓消失。少女的朱唇微微上扬，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一滴清泪从眼角流下，无声地降落在地面上。
画面戛然而止。
轮回镜前石桌上的一杯清茶，却依旧飘着缕缕青烟，而轮回镜上那最后一世却经已完结。
百世情劫，万年为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一眼便已是万年。
这就是仙。
七月合上眼波流转的双眸，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微烫的茶杯，四周静得只有尘埃扬起的声音。
至今爱着那个人，却因此恨透了自己……吗？
真的有爱吗？真的有恨吗？
良久之后，她微启朱唇轻声独自呢喃到：“果然是无心。”话毕神色如常地端起手中的茶杯轻抿一口，如同说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在谈论着他人的小事一般无动于衷。
对啊，无心。
我只是一株没有心的草罢了。
倒是身后的小婢女泪流了满面。“星君，这情劫真的好可怕。这万年人间的生离死别红烛一想到就全身发抖，为何星君还是无动于衷？果然是因为司命大人写的命数太狠，伤了星君的心吗？”说着，她用衣袖擦干脸上的眼泪，握着一双粉拳大义凛然道：“司命大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身为星君的好友怎么可以这样害星君呢！”
“喝茶。”七月面色如常，右手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执壶引茶，随意地递出一杯清茶。
此刻的她觉得有些无趣，不若听听红烛的想法。
红烛处于亢奋状态也还没有看清是谁递的茶，接过来一口饮尽，复又说到：“星君，下一次司命大人来姻缘宫，红烛绝对不会给他送上他最爱的云雾茶！”说完视线看向手中空空如也的茶杯，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了，“星君，对不起星君！红烛怎么可以喝星君的茶呢，请星君责罚！”她耷拉下脑袋，有些沮丧。
“无碍，继续。”七月又抿了一口茶水。
“是，星君！”红烛得到七月的允许迅速恢复了精神，“司命大人谱出的那些虐人的剧情放在凡人身上就好了，正好满足司命大人自己那虐人与被虐的心。可是为何又要对星君做出这样的事呢！红烛知道情劫既名为劫，自当是越难越好，但是司命大人这百世情劫也谱得太过分了！”
“红烛，你说谁过分来着？”红烛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如此反问。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带着一名品相端正的侍童从云雾缭绕的入口走进了轮回之境。他手中一把折扇轻轻点着额头，神情带着些许无奈。显然，来者就是红烛口中“十分过分”的司命星君——柏梧。
红烛一见来人立刻行礼，“红烛见过司命大人。”话毕她复又抬头露出满脸不悦：“司命大人，您怎么来了？”
“红烛，不得无礼。”七月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红烛说。
柏梧见状也没有多追究，手中折扇往下朝掌心一拍，对收起脸上不悦的红烛笑眯眯地说：“我当然是来找七月的。对吧？”说着他看了一眼仍旧悠闲喝茶的七月，又说到：“七月，欢迎回到天界。依你这样子，这情劫对你也无甚影响吧？”他笑了笑，坐在七月隔壁，自己给自己装了一杯茶便径自饮了起来。
闻言，七月的目光定在一片空白的轮回镜上，过了半晌才缓缓答道：“依你之言，七月如何？”她看了眼鼓成包子脸的红烛，眼中带上些许笑意。
“还不是一个样子。”柏梧完全抛弃了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翻了翻白眼无奈道：“亏你渡个百世情劫还能像往常一样，你是不是打算学佛祖一样波澜不惊。若是的话，我托人帮你在佛祖座下谋个童子的位置罢了！”
“如此，多谢。”七月淡然道，丝毫没有把柏梧说的气话放在心上。
“红烛，你家主子没救了。你也别待在姻缘宫了，免得把多愁善感的你也养成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柏梧眯着眼睛转头对一旁的红烛说到：“你看我家云仁多可爱啊，还是不要和你家主人一起了，趁还没学坏之前快来司命府吧！”说着把身后的小侍童云仁一把推上前来，笑眯眯地说到。
云仁清秀的小脸一瞬间便红了起来，“请星君不要取笑云仁。”
红烛迅速地对柏梧做了一个鬼脸，“依红烛看是云仁跟着司命大人迟早学坏吧！”
“啧啧，瞧瞧你自己，红烛。”柏梧摇摇头，面色惋惜地说到：“若是云仁不多少学上一点，日后怎制得住你？”
“星君！”
云仁和红烛同时羞红着脸叫出声。
七月挑了挑眉，问一脸打趣的柏梧：“需要七月赠星君几根红线一用否？”
“牵红线这个，可是七月你姻缘星君的工作，至于借用嘛，七月你还是亲自把这两人的线牵一牵比较好哦。”柏梧摆摆手露出大义凛然的表情，随后又言语饶有兴致地逗弄起两个小侍童。
突然，他用手中折扇用力地拍了一下掌心道：“你看，我一见可爱的红烛就忘了正事。”他凜了凜神色，“七月，你知魔界太子殿下来天界做客这件事吗？”
魔界太子？夜央？
七月凝眉，不明白为何柏梧要提起夜央。
看着她疑惑的神色，柏梧复又开口说道：“我前几天在天帝陛下的宴席上偶然遇见了他，他问我，能否引见一下姻缘星君。”七月一脸平静，“你意下如何？”柏梧硬着头皮问，脑海中不由浮现前几天的那一幕。
戴着银色面具的魔界太子殿下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缓缓道：“本君听闻星君与那刚历劫归来的姻缘星君相熟。本君在魔界便听说这天界的第一名女姻缘星君，颇有兴味。不知星君愿为本君引见否？”他话语里最后一个“否”字微微上扬，听得柏梧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你老人家都开口说了，小仙能不照办吗？
柏梧在心中默默流泪，回答道：“荣幸之至。那小仙回去后就将此事知会姻缘星君。”
闻言，夜央微微点头，又继续沉默地品他的茶。
“无妨。”七月点了点头，没有多做推脱。
事实上，引见其他的仙人也并不是第一回，只不过这一次来的是魔界太子罢了。她深知柏梧确是难以推脱，自不会让他为难。
听到七月应允，柏梧松了一口气，复又用手轻抹额头，心有余悸地说到：“见到这位殿下的时候，我一下以为是央晔回来了。仔细一瞧，这央晔却无这不怒自威的气场，他一向都是……”
“哐当”一声突兀地响起，柏梧语停一看，七月手中精美的白瓷杯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躺在地上。未出口的话语憋回心底，他轻叹一声，“你终是仍未释怀。”只是这句话轻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罢了。
七月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一拂袖把满地碎片清理好，又拿起桌上干净的茶杯重新为自己满上一杯清茶浅浅啄饮，只是她略为颤抖的手已经泄露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今天我就先回了。”柏梧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子，“七月你还是回宫准备一下吧。若是太子殿下来了，我会让云仁来传话的。”墨黑的双眸看着看似平静无波的七月许久，他才终于移开了视线，一拂袖，人便已不在。
轮回镜内只余下七月与红袖沉默地守着。良久之后，七月才微启双唇低声呢喃：“师兄，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一章：尘封缘（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