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网王同人）》零羽溪

1、风筝

　　幸福是不存在的，只是以太充满了世界。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

　　光线压抑地从东面的窗户漏进来，细小的尘埃看得清清楚楚。粉笔与黑板的摩擦声不断在耳边回响，落笔的声音被放得很大，回荡，回荡。
　　思绪被翻乱，一根根丝线交错缠绕，平静的湖水下暗流涌动。记忆里一片空白。那些人，事，物，逐渐逐渐模糊，池田优一阵难受，侧过书桌吐了起来。
　　‘啪’手中的笔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突然充斥了她的双耳。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她睁开眼，注视着上方。大口呼吸。随后疲惫地合上双眼，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奇怪的声音不见了，很多东西逐渐明朗起来。仿佛是阴骛的天气晴朗了一般。池田优把一只手覆盖在眼睛上，黑暗更深了一步。
　　“可以不任性了么？”
　　池田优一笑：“我任性了么？”她放开手，坐起来，望向窗外，天空碧蓝，没有一丝云。
　　她回头看了看方才声音的来源，轻声说：“不二，有时候，我真想飞。”
　　被唤作不二的少年蹙了蹙眉头，良久，才带着笑容重新开口，“优，不二家一直开着门。”说罢，离开了保健室。
　　“可我一直关着门啊。”池田优自言自语地说，发稍触到手指，轻易地打了一个卷。

　　季节里有最安静的天空和最柔软的麦田。大片大片在风中伏倒，记忆是青色的。
　　池田优背着书包走在青学的校园内，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丛，渐次盛开的花朵，满目的莺红柳绿，全部带着目的生长着。全部。她住了脚，抬头仰望。一片风筝倏忽而过，是幻觉？
　　谁在这片空间里放风筝？
　　池田优转过身，顺着那一丝风筝线找到放风筝的大楼。青学，教学大楼天台。

　　她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朝那里跑过去。风撩起她的长发，灌满她的群摆，她从未有过那样的奔跑，只为一个风筝。跑进一抹记忆里。漫天的风筝和青青的麦田，澄静的天空和破旧的单车。
　　可是，当她站在天台。却一个人也没有。她失望地在天台里行走，无意间看到搁置在一角的蓝色风筝。她跪了下去，拿起风筝，细细摩挲。
　　是谁的季节，唱谁的歌？

　　回家的时候下雨了，优没有避雨，抱着风筝独自走着。她抬起头，雨丝细密地落下，天色阴霾，脸上湿湿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她不觉停住了。
　　等她意识过来，夜色已经蔓延了全城。
　　池田优叹口气，踩着积水前行，水从发上滴下，如丝线般绵延落下，她用手轻轻扫开风筝上的水珠，碧绿的瞳里映出夜里的灯光。

　　站在不二宅前踌躇了很久，优也没有勇气进去。她抱紧了风筝，坐在台阶上。
　　鞋子已经湿透了，脚上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战。
　　不觉，又下起了雨。身上全是带着初秋凉意的雨水，她有些疲惫，头靠在墙上，阖上眼。
　　“喂，起来。”她睁开眼睛，一滴水从额发落在她眼里，视线一时模糊了，她依稀看见浅棕色短发的少年正低头看着她，手上的雨伞微微偏向她，右肩衣服的颜色深了一层。
　　“再不起来我就不管你了。”他的口气很不耐烦，但依然没有挪动步子，站在原地注视着她。
　　优微微露出笑脸：“晚上好，裕太君。”
　　“起来……”不二裕太俯身拉起池田优，紧紧攥住她的胳膊，“你这样姐姐和老哥都会担心的。”

　　池田优一身湿答答地被不二裕太带到了房子里。
　　由美子和不二几乎是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二由美子迅速拿了一条宽大的浴巾包住了她。看见她手里的风筝时，由美子愣了一下，然后问：“这个要帮你放在哪里好？”
　　“房间就可以了。”她低着头，不看由美子和不二周助。

　　深夜。
　　池田优没有睡觉，而是抱膝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阵繁重的打字声后，字幕缓缓显出——岩井俊二《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她把头埋进膝盖里，耳边是Salyu舒缓的歌声。屏幕里摇晃的镜头，雄一青涩的笑容，冲绳岛的老人……她的记忆能把所有的镜头回放。
　　她翕忽抬起头，按下停止。
　　画面被定格在一片青青的麦田，雄一骑着破旧的单车，怀着孩子的母亲坐在车后。大片青色在风里伏倒，远处的电线干把天空分割。
　　“又在看这部么？”温柔的声音从优的身后传来。
　　优不回答，久久地注视着画面。马上按下播放键。
　　不二周助做到她身边。他说：“我陪你一起看，好吗？”
　　“嗯。”

　　久野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诗织的手机链在风里摇晃。
　　少女仰望着天空，红色的风筝缓缓地滑翔。
　　津田说，我想飞。
　　星野站在齐胸高的麦田里大喊。
　　雄一在屏幕前和莉莉合唱。

　　池田优抓紧了不二的袖子，突然转向他，头抵着他的肩。不二温和地拍拍她的背，良久，她低低地发出一声呜咽。
　　“我知道，你和雄一一样，很痛苦，对不对？”
　　优咬紧了嘴唇，尽量不发出声响。
　　“所以，你想哭可是哭不出来对不对？”
　　电影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部分，雄一站在那片广阔的麦田，不觉之间，麦田由青到金黄，到收割，最后堆成一垛一垛草堆。
　　一年又一年，雄一，诗织，星野站在初晨的麦田里，安静地听CD，面容澄静。温柔的光芒包裹住他们年轻的躯体。
　　“所以，优，等想哭的时候，就来找我好了。”

　　优真的很想回去。
　　回到记忆里那片青青的麦田。她想起在那里奔跑的感觉。奔跑，奔跑。想到这里，她低下头，暖暖地笑了笑。
　　她坐在天台上，认真调□□筝线。
　　苍穹里扑凌凌飞过一群侯鸟。
　　池田优把风筝放在一边，站起来，走到栏杆边，侧身倚着它。视线落在一朵浮云上，日光射进她眼睛，一只手挡在眼前，穿行而过的风带来远方的气息，仿佛看见了风里飘摇伏倒的麦子。
　　“又想到些什么了呢？”
　　优转头，不二正靠着栏杆，笑容提在嘴角。池田转回头，忽视少年温和的笑容。
　　她再次闭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安心了很多。感觉距离青色的记忆更近了一些，初晨会有漂亮的光线，包围了错落有致的村庄。

　　池田优回家的时候碰见了熟人。
　　她觉得自己是认识她们的，但是她想不起来。
　　优抱紧了风筝。
　　为首的女生眼神不屑，额发挑染成深蓝色。她取下口中的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而后把烟扔在地上，战斗靴把它的烟丝给碾了出来，再一用力，把烟踢到了身后。
　　“很久没见了啊，步。”

　　优警觉地退后一步：“抱歉，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才几个月没见而已。有必要么？”女生挑衅的目光一沉，语气也乖戾起来，“我——可是很想年你呢，藤原步。”
　　感觉一道闪电划破了时间。

　　池田优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她蹙起眉头：“你认错人了！我叫池田优！优！”再往后，一个女生挡住了优。女生们把优包围在中间，圈子越缩越小。
　　“真是麻烦啊。”为首的女生低头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角，嘴角斜斜上扬，“你以为是什么，八点档电视剧？失忆？……切，你忘了，我可没有忘记。你不在的几天，我可是很想念你呢。”
　　“我不认识你啊，不认识你啊！”恐惧感由胃翻腾上来。优突然很想吐。她克制恶心的感觉，手中的风筝抱得更紧了。
　　“怎么办呐，真是遗憾，她竟然忘记了。”为首的女生轻佻地说，周围的女孩子们都吃吃笑了起来，她靠近了优，抬起她的下巴，“那么，就让你想起来好了。”

　　记忆里有一片很广阔的麦田。
　　天空里有飞翔的风筝。
　　用力一拉，红色的风筝便攀着碧蓝的天空向上。
　　影子在天台上掐住了脖子。
　　田埂边有一条水渠，里面流着澄澈的水。但是，在里面怎么洗也无法洗干净。
　　偷CD的下午，玫瑰色天空前的山坡上，高高的草和小虫子飘摇着，飞舞着。
　　冲绳岛的海浪翻滚。
　　冲绳岛最美的地方叫做阿拉百斯古。

　　优痛苦地抱住头，坐在原地。
　　几个女生围住她。为首的少女额发挑染成深蓝色，她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踢向优。
　　她害怕着，怀疑着。怀里的风筝因为抱得太紧而断裂。
　　她的记忆丝丝缠绕。
　　整个世界烟尘飞舞。
　　身上间歇传来阵阵痛楚，她咬紧了嘴唇不发一声。整个世界的喧闹与她无关。

　　池田优的世界。她在混沌里睁开眼睛，一片灰白。
　　胶片发出杂声，尴尬地定格了。
　　这个时候是不是总是要有一个王子出现呢？比如陪了自己那么久的不二周助。
　　现实和幻想还是有距离的吧……
　　果然还是太任性了，所以有了危险，连王子都无法感应到。
　　她的头被人按住，往墙上撞。然后，感觉很多根丝线在记忆里飞驰起来，逐步逐步拜托了胶着，一根一根清晰无比。

　　和雄一一样。
　　和诗织一样。
　　和久野一样。
　　池田优是藤原步。
　　藤原步的十五岁。
　　灰色的世界。

　　她一阵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她吐了出来。
　　“哎呀，脏死了！”蓝发少女跳开，满眼鄙夷，“算了，今天就放开她好了。真是的，靴子都脏了。”临走时还踢了优一下。

　　优。优。优。
　　眼前的灰白逐渐开始恢复色彩。无论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所有遗忘的本质都是真实。
　　自己逃避着，逃避着，最终还是逃离不开记忆的怪圈。

　　……

　　池田优睁开了眼睛，米黄色壁纸的天花板，床边的窗户吹来阵阵柔软的风。
　　“你没事吧。优。”亚麻色短发少年蹙着眉头，弯起好看的眼睛，关切地问她。
　　如果德彪西还在，拜托写一首《亚麻色头发少年》吧。
　　她撑起身子，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不二君，以后叫我步吧。我是藤原步。”
　　不二微微一愣，睁开冰蓝色的眸，许久才重新眯起：“嗯。我知道了，步。”

　　童年喜欢放风筝。
　　因为它总可以飞得很高。
　　可是她总是会刻意去忘记，风停的时候，风筝无奈地下落的场景。

　　不二替睡着的藤原步盖好被子。注视她安静的睡颜，而后和倚着门的由美子说：“姐姐，因为总是受欺负，所以心里有了一个理想地么？所以强行把电影画面放入自己可怜的记忆里，不断不断地回忆么？”
　　由美子凝视着窗外的天空，很久才说：“嗯。伯父伯母带她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忧郁。大概是现实和记忆太遥远了，才会遗憾地把自己包进茧中。”
　　藤原步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头。
　　不二周助伸出手，轻轻抚平。

　　翌日
　　当不二端着早饭到达步的房间时。房间里空空如也，床单整齐地铺着，窗户开着，一阵清风送进一片绿叶。书桌上放着一个白色风筝，断掉的风筝骨被精心粘好。
　　他疑惑地退出房间，由美子拿着一张便条走了过来。
　　“不用担心。她带了衣服，钱，证件还有相机。”
　　不二从姐姐手里接过便条。

　　由美子姐姐，不二，裕太亲启，
　　这是一次准备了很久的离开。我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真正拥有一大片青色麦田和红色风筝的地方，让它们进驻我的记忆。找到我的梦想，使我的世界慢慢亮起来。使我自己更加勇敢。
　　请祝福我。
　　藤原步上
　　裕太背着网球袋经过他身边。
　　“裕太，这么早去练球。”由美子有些惊异。
　　不二裕太头也不回往前走，他说：“我不想输给那个家伙。她居然离家出走，我可做不到。那么，在梦想这方面，我要是输了就太丢脸了。”
　　不二莞尔，折起便条，他看着天空，“是啊，如果输给她，就太不值了。”

　　不二周助站在宽阔的地方，漂亮的手把风筝线缠好。
　　初晨的阳光包围了城市。
　　他翕忽一拉，步的风筝扶摇直上，攀上了一片澄澈的天空。
　　少年眯起眼睛，轻轻剪断了风筝线。提起一边的书包，跑去上学。

　　——风筝•Kite•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