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夫妇之我们都没有做错》新夏之光

56、不能错过的感情

　　戚百草交握的手指微凉如枝梢的露水，低低婉声道：“您觉得很后悔么？如果当年把情况全说出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喻夫人眼睛紧盯着手中的茶杯，没有回答。“小时候，我们六个孩子经常在那棵大榕树下玩耍，每天开开心心；那时候的您就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我们嬉戏玩耍，可渐渐的，我发现随着我们长大，您看我们的眼神越来越充满伤感，有时候竟然忍不住偷偷掉眼泪。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不理解您当时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当年那些伤感的眼神总让她产生一些共鸣，那是带有苦思人的情感，看到玫姨和喻夫人总会让她想念自己的妈妈，诉成心底无声的一句叹惋。云岳宗师在韩国昌海道馆里风光无限，可内心枯寂无感，甘愿清修避世无人问津；喻夫人与喻馆长在别人眼里是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看似美好的事物，在背后是不是都有一根芒刺盯着，仿佛轻轻地一碰便能穿破美好的假象，将哀伤的真实全部摊开？

　　戚百草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是方廷皓那家伙专属的手机铃声，在这样寂静无语的场合里实在是扰人清净。戚百草走到茶水室外面的走廊，廊下绿蜡桐叶舒卷喜人，疏斜的紫藤花枝横逸旁出，落在青砖地上烙下一地层叠蜿蜒曲折的影子，远处重重花影无尽无遮，一个眼错，几乎以为是方廷皓在朝她走来。有一股令人舒服的清凉迷人的芬芳的薄荷气息暗暗涌到鼻尖，清新而熟悉，味道沁人心脾，清爽从每一个毛孔渗进肌肤，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通透了，那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会让那些曾经失去过的人得到一丝安慰。

　　“百草。”方廷皓就站在她身前望着她，眼眸中牢牢固定住她的身影，仿佛有滟滟无尽的刻骨柔情在流转生波，连她的身影亦被映照得流光宛转了。“你找我有事？”眼睛盯着那样柔情刻骨的目光，她的心池宛如被那样滟滟波光折射出一片片涟漪。“百草，我喜欢你。”温和如暖阳的声音，漫天漫地挥落了蓬勃阳光下来，晴灿的阳光为他拂下了一生锦色辉煌。

　　松柏道馆的弟子们刚集训完毕，有一小群的人散步来到这附近，却听到了方廷皓男神这样热情与纯粹的告白。哪怕被告白的人不是自己，那些女生都忍不住心花怒放，用极其羡慕的眼神看着被告白的戚百草。而恰巧，喻初原和顾若白也路过了这里……

　　喻初原手里还拿着几本医术，见到方廷皓向戚百草表白，没有什么诧异的神色，只是没想到方廷皓会这么迫不及待，心中酸涩不已，如吞了一枚生生的青李子。廊前檐下摇曳着姿态袅娜的紫藤花蕾湿漉漉的，偶尔有几滴露水从枝蔓上滑落滴到了头发上，鬓发间似乎也染上了幽幽的紫藤清香。那种露水的冰凉感觉从肌理渗入心脉，但觉一片薄薄的利刃刺入胸怀，将心割裂成碎。唯低头看着他与她的影子的交集，怅然想，如若没有当初种种，自己与她或者也是能这般如影随形的吧。顾若白面色青白如霜冻一般，愁眉深锁，疲惫而厌倦地半垂着眼帘，只恍若未闻，依旧安安静静沉默着离开。背影似风中飘零的一片落叶，脚步几乎有些不稳，却始终没有转过脸。

　　我内心怔忡不已，仿佛有浪潮一重又一重地冲刷上来，静默片刻，轻声道：“今天不是愚人节，你要是开玩笑也别在这里跟我说，我不是你这样花花公子随便招惹的……”压低了声音仿若闲话家常一般。他的目光清澈如一潭清泉。这样盯着我，我几乎连心跳都偷偷的漏了一拍，竟不能回避，只是静静的回视着他。他涩涩一笑，如秋风中摇曳不定的芦花，“是啊，要是换做平时我面对其他女生，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撒谎……”他停一停，目光中有一丝祈求，“可是唯独对你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不知道在心底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告诉你，我真的没骗你。”他的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有如赤子般的清澈和热情。灿烂阳光的脸庞上多了几许忐忑的期许。简约的银灰色西装，妥帖着他修长的身姿，带着薄荷淡淡洁净的清香，分毫不染世俗尘埃。我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大暑天饮到一口冰雪，清凉之气沁入心脾。不知干站着有多久，仿佛有了大半个世纪那么长，我心中微微一窘，悄然不觉地抽紧紧张背在身后的手指，低声道：“我还有事，不跟你说了……”想起茶水室里还有人在等着我，那廊下簌簌落下片片单薄娇嫩的紫藤花瓣，像是我此刻初晓世事的一颗单薄的心。有蝴蝶在花瓣上飞舞，那蝴蝶也似扑在了心上，翅膀一扇一扇扇得我的心扑棱棱地跳得厉害。走到茶水室里，不过是几十步路，竟像是走了极远的羊肠山路，双腿隐隐的酸软不堪。

　　戚百草没想到茶水室里居然还有了一个喻馆长，他正找妻子谈谈一些琐事，喻夫人看到白草回来了便让丈夫先离开等会儿就回去细谈。“对不起，我好像打扰您和叔叔了……”戚百草不由又红了脸，低声道。喻夫人微笑着看着百草微微羞红成一抹娇艳的酡红脸蛋，眉眼间又好像微有如烟轻愁，低叹道：“百草，你是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这世上唯独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卖，我这辈子谈不上有后悔的一分余地，所以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喻夫人又突然释然微笑起来，“但是廷皓那孩子，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你，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你应该聪明的把他抓紧了。”戚百草微怔住，猜到刚才喻馆长来时肯定不小心看到了她和方廷皓的事，告诉了喻夫人，立刻解释：“没有！他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气我几天前跟他闹脾气，才会弄出这么一出玩笑让我……这样了……”

　　喻夫人牵起戚百草的手覆在自己的一只手的手心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戚百草的手背，像是一种心绪上的安抚，“阿姨别的眼力没有，可看人的眼里还是有一些的。如果不是看出廷皓那孩子是出自真心喜欢你，又怎么会亲口告诉你这些……百草，虽然你现在年纪还小也确实没到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但阿姨是过来人就告诉你一些心得，不要一心去盲目去追求什么名誉顶端，也不要趁着自己年轻耗着时光去挑选一个人，等自己错过了某人就真的会错过了一辈子良人……毕竟有些感情不能错过。亲情错过了，还有其他家人可以帮自己弥补，友情错过了，还有不会抛弃你的挚友给自己依靠，爱情错过了，真的一辈子都错过了……”

　　……

　　喻初原把方廷皓叫到了自己的小木屋前，认真问：“廷皓，你是认真的吗？”他的神色从容而有些忧伤，而方廷皓偏偏要跟他对着干，不屑道：“我认不认真关你什么事？你不是爱避世吗？花花绿绿的世界你没资格管。”喻初原哑然，只得道：“我虽然已经退出了元武道，但并不代表我对所有人都漠不关心，特别是婷宜和百草……”方廷皓的神色瞬间冷了，抬起手臂直指着喻初原脸上道：“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喻初原你给我记住了，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求上门来跟我挑战……”转身离开。喻初原盯着方廷皓那抽丝般利落的背影，眼中沉上几分冷意。

　　枝叶浓密的大树上，百草将脑袋深深埋入膝盖，树叶沙沙地乱响，就像她混乱得渐渐不知所措的心。她一直以为方廷皓从小爱跟她开玩笑的个性是幼时为了让她撇开失去家人的注意力而养成的一个习惯，却从没留意过当初的男孩子已经不复当年年少的稚嫩想法，而是完全懂得如何去争取想要的事物，那么她真的是方廷皓心心念念想要去拥有的一个人？

　　阳光在树叶间闪闪烁烁。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抬起埋在膝盖中的脑袋，轻吸口气，手按住身下粗壮的枝干正准备跳下去，却忽然愣住了。树下倚坐着一个少年。那少年似乎已经坐在那里很久很久，点点阳光光点透过树叶照耀在他身上，仿佛有光芒从他的体内流转绽放出来。百草呆在树上，不知是否该跳下去？

　　树叶沙沙轻响，周围却是无声，他宁静地一个人坐着，如同睡着了般，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她竟不敢去惊扰他，呼吸不由自主也放得轻了些。

　　“要走了？”少年仿佛察觉了她的动静，微微抬起头，仰头微笑着看向坐在枝叶间有点不知所措的她，明媚的阳光中，仿佛有如水的温柔流动在他的眼底。百草怔怔地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他站起身，对树上的她伸出右手，问：“要下来吗？”她跃身从树上跳下去，右手落在他伸向她的右手上，温热的，温暖的，她忽然羞红了脸，匆忙要将手缩回去，他却牢牢按住不肯让她把手缩回去。“初原师兄你……怎么在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不说话，寂静又让她的心脏跳得紊乱起来。“我来看看你。”初原安静地说，声音里有种理所当然的温柔。“嗯？”她不解地看着他。“你在树上呆了很久，看起来好像有烦恼的事情。”从小屋的窗口恰好可以望见这棵大树，她抱着膝盖孤独地坐在树上，如同被全世界遗忘了一样，身影像沙砾掩藏中圆珠无法展示珠光般忧伤。远远地看着她，这种忧伤忽然让他无法继续平静地看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要不要和我说说？”

　　百草这才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初原的小屋旁，那棵大树正对着他的窗户。初原师兄喜欢安静，任何人都不可以来打扰。“对不起，我打扰你了。”她不安地说。“你一定要和人保持这样疏远的距离吗？”初原凝视面前这个有着一双小鹿般眼睛的长头发女孩子。她微微睁大眼睛，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有开心的事情就笑出来，有难过的事情就和朋友们倾诉，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他摸了摸她的额边的碎发，就像他是她的哥哥，“以前我就听说你和那个韩国小女孩的实战，说的话很好，那样有朝气的模样才适合你。”

　　“我……”突然得到的夸奖让百草涨红了脸，她眼睛闪耀明亮起来，然后却又局促不安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其实昨天是我做错了，我应该忍耐，不应该刻意激怒她，当时我是存了报复之心，故意想要折辱她……”

　　“傻丫头。”他的笑声很好听，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今年多大？”这种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彼此的生日是最熟悉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明知故问，但她还是做了回答：“快17岁了。”

　　“是啊，你才快17岁而已，正是爱冲动的热血年龄，又不是得道的高僧。”被他这样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安抚心情，心情居然不可思议的平复了很多，“做你喜欢的事情，做你觉得对的事情，就可以了。”阳光树荫中，初原的眼睛笑如星芒。“很多事情的后果是你无法自己去控制把握的，”他凝视着她说，“你能做的，只是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至于后面的事情，既然不由你控制，就不要再多去想它了。”她明白初原指的是那件事情，方廷皓真的似乎彻底搅乱了她的心，“可是……”

　　“世界上没有永远无法走出的困境，只要你能坚持走下去。”初原微笑着对她说，“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