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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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黄昏时分，华灯初上，街道上空的灯笼被悉数点亮，拉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橘红灯光，配上满月与星辰，仿佛是各自的倒影，煞是壮观好看。
不过此时的水户可没有心情欣赏美景，她正紧咬着嘴唇，在一排长屋的庭院里受刑。
竹棍擦过空气发出吓人的呼啸声，又在一旁的石头上重重地敲了两下。
“跪下！”
水户抱着头没有动作，笑话，她堂堂公主怎么可能会随意下跪。
才刚露出宁死不屈刚正不阿的表情，下一秒膝窝处就挨了一击，接着是脊背，毫无防备的水户腿一软，面朝下趴倒在石板路阶上，还没等她起身，一群身带肌肉的大汉一拥而至，抓住她的手腕脚踝死死按住。
“想跑？”身着华服的中年妇人挥手照着水户的腰就是一棍，打在腰上是很痛的，水户反射般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立刻有人上前往她嘴里塞了块布。
“不许出声，把客人们吓坏了可怎么好。”她蹲下身，轻柔的耳语像是恶魔的低喃，水户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你是逃不了的，就乖乖认命吧……”
“呜呜呜......”水户抬头朝她瞪起眼睛，奋力挣扎着想要逃脱这些人的禁锢，怎奈被压得密不透风，完全使不上力，就连动一下都难如登天。
妇人突然抓起水户头顶的发丝，迫使她仰起下颚对上自己的眼睛，动作近乎残暴，另一只手则是顺着她脸颊的轮廓来回轻抚着。
她轻叹一口气，露出狡黠的笑容，“啧啧，这么漂亮的脸蛋，我可是狠不下心。”
说着，便收回手，缓缓直起身，冷言吩咐道，“绑起来，照着脸打，但不许打残喽。”
话音刚落，那群压制水户的大汉立刻上手，三两下把她给提了起来，绑到一旁的屋柱上。
那妇人虽说上了年纪，但保养得还算不错，身段轻盈柔若无骨，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她接过一旁递上来的烟斗，闭着眼抽了几口，微微张嘴将缭绕的烟雾吐在水户脸上，水户呛气，呜呜惊叫着又是一通挣扎。
“反正你现在还用不着陪客人，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也好。给我打。”
语毕，带着十足力道的巴掌像雨点似的落在水户脸上，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清脆。
刚开始水户还扭着头想要躲过，但随着脸部神经渐渐麻木，她也放弃了挣扎，像死人似的垂下头不再抵抗，这时有人钳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然后又是一阵啪啪啪。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可是在这种地方哪还有自尊可言，特别是在没有能力反抗的情况下，只能任由他们随意作践。
所谓的“这里”并不是别处，而是远近闻名的“花街”中最具代表性与影响力的艺馆。
五天前，水户被卖到了这里，而把她骗到这里的人，正是她上回救的那个小弟弟的母亲。
那日，在提出填饱肚子的请求后，母亲欣然同意将她带到类似于“难民临时栖息地”的一连串简陋的帐篷中。
看着男女老少一个个灰头土脸，互相搀扶行进，水户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她一直以为战场才是最残酷的所在，没想到受战争荼毒最深的居然是这些普通民众，作为炮灰，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更可悲的是他们毫无反抗能力，只是当权者相争的弃子，他们的生死，他们的困苦，没有人会在乎......
当然，这之中自己父亲也占了一分。
半块麦饼被递到水户面前，她咬了咬嘴唇，接过。
“抱歉，那些忍者屠村的时候跑得急，根本没有带什么，能吃的也只有这些。”母亲的眼里闪过一丝惆怅。
“没关系，没关系。”她佯装出满足的表情，凑上去咬了口。
呜！好难吃！
水户赶紧捂住嘴巴，强忍住把东西吐出来的冲动。
不行，水户，你不能任性！已经饿了一天，要是再不吃东西的话会死人的！就当是为了活下去！
她这样劝慰着自己，将饼撕开，一点一点塞进嘴里，因为口感实在过于粗糙，她几乎没嚼几口就吞咽下肚，脸上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煎熬与难受。
那个母亲看着她叹了口气，“实在是抱歉。”
“没有，没有，很好吃！”水户急忙摇头否认，还象征性地又吃了一口，露出微笑。
“小姑娘一个人？”她为水户递上一杯水，试探着问道。
“啊，对，我一个人。”水户一面答着一面接过抿了一小口。
呜！这水也有味道！
她颤抖着，用尽全力将这口水咽了下去，还好喝的不多，不然真的会忍不住吐出来。
水户真心觉得自己的忍耐程度超越了极限。
“是和家人走散了吗？还是......”
“呃......差不多吧。”水户点点头。
“你一个女孩？”母亲露出差异的表情，“现在外面那么危险，你居然只身一人？”
水户满脸无奈，“可也没有办法不是吗？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呆在自己亲人的身边。”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是要去找家人吗？”
“不，找不到了……”水户垂下眼眸，满心酸楚。她有家，却回不了。
“这样可不行。”母亲面露愁色，低头若有所思了一阵后对她说道，“我们如今自身难保，当然留不下你，但我想起一处地方，适合你这种年轻姑娘，衣食无忧，生活自由，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水户想想也是，总不能给这些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添乱吧，反正也无处可去，她这么想着便问道，“是什么地方啊？这么好。”
母亲笑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她就被卖了……而且被卖到这种风、月、场、所！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艺馆这种地方可以说是一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荒淫场所。男人花钱买开心，女人出售自己卖笑脸，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得好听点也是交易买卖，但一旦与“色相”、“□□”等扯上联系，总会被归结到“上不了台面”的类别中去，别人挂在嘴边形容的也只是“下贱”与“不要脸”。
没有哪个女孩会愿意在这种地方，要不是为生活所迫，就是遭逮人暗算，如同自己......
明明好心救人，却被狠心对待。就算把自己卖了能换些钱财，可这种忘恩负义违背良心的行为一般人能干得出来吗？
哼，也是，这种战乱年代为了活命抛弃妻子的人还少嘛。
连人心，也被湮灭了。
她刚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房屋的墙面被漆成鲜艳的色彩，屏风与障子上绘满生动的风景图案，迎来送往的少女们个个妆容精致，衣着光鲜......
真美啊......水户做出的第一反应是满脸的向往与憧憬，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地方......
直到她被扔到公共澡堂里，一大群赤身果体的女人在讨论分享“工作”的经验与心得，她这才意识到这是哪里，自己的处境有多窘迫。水户当下就拾起衣物穿好，玩命似的穿过人群朝外面一路狂奔，结果想都不用想，还没等跑出门就被类似于“警务人员”的大汉给架了回去，劈头盖脸一顿胖揍。
接着被绑在石头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天醒来满脸的霜冻，差点面瘫。
她清醒后唯一思量的就是怎样才能够从这里逃出去。好在她年纪较轻也没什么本事，这艺馆的老板娘把她当作新人培养从底层开始调教，暂时还没有失身的危险。
什么三弦琴古筝舞艺，她既得忍着身上的疼又得照着师傅示范的原模原样学下来，一个做错就得挨打......
残暴野蛮！简直比从前学礼仪的时候难熬一百倍！
有时候她真想不计后果拔出短剑照着这些人的胸口一个个捅过去，但却又下不了狠手。
一来得冒着双手残废的风险，或许还没等捅完自己就已经被杀了......再来，要杀人......她也狠不下这个心......
会有办法的，总有一天会找到离开这的方法！水户咬紧牙关，决定先忍这一时之气，静待时机。
于是就有了第二回的逃跑，她吸取第一次的教训，没有正大光明地“走路”，而是爬上了房梁，只是没想到这地方放哨的人太多，她连梁都没上就被一把拽了下来，直接送到庭院里挨打。
方案二，完败！
“我救了那个孩子哎，不感激涕零地拜谢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狠心把我卖到这种地方，算我瞎了眼！”水户抄起摆在木案上的花瓶就打算往地上砸，好在一旁的少女一把拉住她，制止了这场暴行。
“我说你真是的，这里的谁没个苦衷，有悲惨往事的不只你一个人。”艺名为青弥的少女撇撇嘴，她与水户年纪一般大，只不过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抛弃卖到了这里，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早就已经习惯了艺馆的一切。
“你要是把这摔坏了，还得挨打。”她冷冷地说道。
被她这一说水户才反应过来，急忙放下花瓶跑到镜子前想要看看自己脸上的伤势。
水户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天呐，这是谁？
整张脸都肿了，而且还是青紫的，完完全全破相了，比上次挨了柱间一脚还要惨烈上百倍！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全，要是就这么定格了可怎么办啊！下半辈子的幸福啊！
“别担心，我从前被打得更惨，过个十几天就好了，不会留下疤痕的。”青弥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身前的腰带，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发光地看向水户，“我说，过两天我们出去逛吧，听说有花魁游街，咱们去看看？”
水户摇头，“看什么啊，花魁不就在隔壁嘛，用得着上街去看？”
“不一样。”少女压低声音凑上前，“自家的花魁看腻了，去看别家的......”
无聊......水户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去是没问题，可我在他们眼里早就没信誉了，老板娘不会放我出去的，而且我顶着这张皮蛋脸也见不得人。”
“慌什么，你要是没有逃跑的心思这条街随你逛，而且就算你想跑也跑不掉，这儿的人都是练过的。”少女伸了个懒腰，爬到一旁在箱子里翻来覆去找着什么，最后摸出一个，递给水户，“呐，这个给你遮脸。”
水户接过，是个橘色的狐狸面具，她拿在手里晃了晃，“要我戴这个？”
“不然还是我戴吗？”
“可......”感觉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要是戴上的话会更丢脸吧。
青弥像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斗争，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别想了，没人认得出你的。”
水户努嘴，哼了声。
在这里她不是公主，也没人会把她当作公主，充其量不过是遭人抛弃还有几分姿色少女而已，各自平等，谁也没有必要对谁恭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受压迫而导致的心理原因，这儿的女孩一个个性子高傲直通云霄，除了面对客人，和同行之间说话语气生硬得没商量。
算了……反正都是生命中的过客，大家能和平相处一天就处一天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三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