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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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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医院时,静宜先给蒋勇打了个电话过去:“我带着人回来了,这会儿老爷子方便觐见吗?”
“这么快?!”蒋勇很吃惊,“每次庄总出手都不同凡响啊,呵呵。您这是坐火箭来回的吧?”
“少贫了,你就告诉我老爷子在休息没?要不方便,我就先去吃个午饭,饿死我了。啊呀,算了,反正我们坐电梯都已快要到六楼了。”
静宜想说我这就挂电话了啊,那边蒋勇已笑道:“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孙子见自家爷爷,难道我还敢阻拦他不成?董事长这会儿还没午休呢,应该正在看新闻。他今天午饭也吃得晚,消食没那么快。肚子胀起的,睡不着。只是我现在正在蹲厕所,抱歉没法前来远迎那位小主子了啊。庄总,你们就直接进去吧。”
“啊,对了!庄总,你可千万别忘了在小主子面前为我多多美言几句啊!”蒋勇大声提醒道。
又是厕所……
静宜现在听见厕所卫生间之类的字眼儿就烦躁,眉头皱得死紧。
仿佛隔着手机屏幕,她都能闻见厕所里的屎尿味儿。
静宜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无意中瞥见谢阑正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静宜研读出他眉宇间那抹嘲讽之色,猜他心里活动---不是千里迢迢把我请回来见他吗?这会儿都要到门口了,又摆谱,几个意思?
想起蒋勇讨好的话,静宜遂一笑,扬了扬手机:“你爷爷的大内总管,御前红人,叫蒋勇,你记住了,有事情就找他,吃喝玩乐皆可,定然给你办得妥妥的,还包君满意。”
顿了下,补充:“包括帮你追女孩子。”
“……”谢阑扭开脸。
看来为了安琪那事儿,她预备有机会就要膈应他了。
这女人是个记仇的,锱铢必较。
蒋勇这边,见静宜都没客套地跟他说句“待会儿见”的话,电话便被挂了。
他一撇嘴,无声低咒了句:“拽什么拽?”
这事儿就过了。
蒋勇划拉了下屏幕,欲要继续看他的搞笑短视频,突然想起---啊,好像可能有点不方便觐见!
他慌忙拨打静宜的手机。
但是谢阑手快,已经一把推开了VIP病房的房门。
静宜本来要敲下门的,但是房门虚掩,她也就没有出声阻止。恰好电话铃声响,她又低头去看手机了。
谢阑率先走了进去。
静宜看是蒋勇来电,暗道才通了话,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遂摁掉电话,跟着他入内。
里面,向紫萸正半跪在床上给谢艇喂水喝。
她一手端着玻璃水杯,一手扶着谢艇的肩膀,笑盈盈居高临下:“啊,张嘴。”
谢艇靠在枕头上,微仰着脸,眉开眼笑地张大嘴,“啊----”
向紫萸就着水杯自己先喝了一小口,包在嘴里,再鼓着腮帮子慢慢俯身下去。
说了不玩儿了的谢老爷子,跟个好幼稚的中二少年一样,和着自己的小情人在病房里玩嘴对嘴喂食。
这浪荡荒唐的一幕恰被谢阑撞个正着,他脸一黑,转身即走。
“喂喂!”静宜赶紧拉住他。
谢阑愤然一挥,就重重甩开了她的手,径直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静宜看看床上那二人的姿势,这就想起了在机场候机厅联系谢阑的时候,他好像说了句“看见不该看见的。”
----原来他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而这位谢阑小少爷显然接受不了自家爷爷找了这么个年轻的第二春,还被带动得如此为老不尊。
可是他已经不是七八岁的懵懂小孩儿了啊。
二十二岁,成熟得不能再熟的成年人,又出身豪门,什么场面没见过?他这生气的行为简直可笑之至。
啊啊,谢家的人都是妖怪,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他俩的行为着实应该掉个个儿,世界就不魔幻了,社会秩序也恢复正常了。
啊,还是先顾眼前吧。
好容易将这位小祖宗迎到医院来。
“你给我站住!”静宜冲着谢阑的背影骤然大喝。
这一声气势十足,震懵了所有人。
谢艇和向紫萸转过头来,陷入宕机状态,皆愣怔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人。
刚刚调情太投入,静宜和谢阑一进一出都已经搞了个来回,那二人还没发现,直到静宜出声。
谢阑正欲要去拉门的手也被她惊得本能地往后一缩。
他颇为恼怒地回头去瞪她。
自被谢阑在学校反复磨折,静宜早忘了彼此身份。
她冲到谢阑跟前,一手使劲儿掰着他的肩膀正面面对自己,一手推上病房门,然后人就背对门而站,先挡了他的道。
再然后她仰起脸来,横眉冷对这个至少一八零的大男孩儿,十分不见外地冷嘲热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长这么高有什么用?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德性!”
谢阑轻咬唇,“辣眼睛!”
他别开脸,却给静宜看到他通红的耳根。
静宜隐忍想笑。
他要不要这么单纯?
我这是活久见了吗?
在现在初中生都开始做人流上新闻的年代,他这样子薄的脸皮……
真的有必要给他循序渐进地实施一下性教育啊。
嗯,这是个机会。
“你欺我没上过大学还是怎地?”静宜抱胸,要笑不笑道,“谁不知道学校食堂里情侣之间互相喂饭的比比皆是?我还肯信你就没见过?你读的又不是佛学院!”
“岂止喂食,走在校园里,三步一对搂搂抱抱,两步一对摸脸亲嘴。就是滚床单也是大学寝室里动静结合的必备的情感交流内容,因为那是动物的本能。”
“本能,你懂吗?”
静宜突然伸手,一把勾住了谢阑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拉低,欺近耳语:“就好比你想要追求的那谁谁,你敢对我发誓说你晚上做梦的时候就没梦见过上她……”
谢阑一霎时臊得满脸通红。
他赶苍蝇似的,愤恨地挥开了还勾着他脖子的静宜的手。还当她洪水猛兽,慌得转过脸来冲她连连低吼:“住嘴住嘴!你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子口无遮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瞅见他垂在腿侧的手都已紧握成拳,还气得微微颤抖,静宜一扬眉,从善如流地止住了话头。
说好的循序渐进,但貌似她有些贪功冒进了。
哎呀,人家只是习惯了做事情一不做二不休,绝不拉稀摆带。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静宜放低放柔声音,另说:“那行,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你也不是小孩子,该听过一句话---爱情不分年龄。”
谢阑立刻皱眉反驳:“那也不能差太多!”
好,愿意跟她交流沟通就好。
怕的是他什么话也不说,甩手就走,这样只怕再难将他劝到医院里来了。
静宜当下诘问他:“差太多?那么多少岁算多了?又多少岁你觉得才合适?”
谢阑一时语塞,遥遥看了看床上那对石化的人,突然抬手一指谢艇,大声道:“反正他们那样的就不行!”
“为什么?”
“你看他那么老!”
“老怎么了?能吸引女孩子扑上去,证明你爷爷即使到老了,也是魅力无穷。”
“魅力?什么魅力?呵,”谢阑一甩手,冷冷一笑,“你说的是金钱的魅力吧?如果没了这样东西傍身,就他那张桉树皮一样的老脸,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他?”
这样当面埋汰自己的爷爷,这孙子日常得有多不孝顺啊?
床上的谢艇终于反应过来,脸上表情缤纷多姿,一会儿激动不已,一会儿胀成了猪肝色。
他掩嘴用力咳,试图转移庄谢二人的注意力,但全无效果,于是哀戚戚地大喊道:“小阑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爷爷不是在做梦吧?呜呜呜呜……”
无人理会他的做作。
静宜双手背在身后,微弯腰,饶有兴致地上瞅着谢阑的脸,“这么说你就是个看脸的?肤浅,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哼,我早不读圣贤书了,我读语数外,我读新华字典,我读中国~共~产~党~党章!”
“……”静宜一声嘶。
吵架她还吵不过一男的?不信。
“挺好的。那我问问你,照你的意思,这么说,等到你心爱的女孩儿以后人老珠黄了,你就会毫不愧疚地抛弃她,另外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对吗?”
仿佛被羞辱,谢阑气得脸色铁青,咬着牙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岂会是那种喜新厌旧的男人?美貌会随时间消逝,但是我的喜欢不会!”
“好,很好。”静宜缓缓鼓掌,连着拍了好几下,掌声清脆而响亮。
她又笑得一脸慈爱,特别欣慰的模样,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真是太开心了。”
“……”谢阑恼羞成怒,无情地嘲讽道:“你这副倚老卖老的嘴脸真难看!”
静宜噗呲一笑,不以为忤。
耸耸肩,摊手道:“你看,谢阑,容貌会随时间改变。没人会不老,没人会丽颜永驻。你自己都认为不能因为美丽的容貌没有了,那个人就不值得喜欢了。那么,喜欢,就不能因人而异吗?”
谢阑一愣。
“所以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静宜适时循循善诱道,“有的人喜欢金钱,有的人喜欢权力。有的人喜欢紫檀木,有的人喜欢青花瓷。有的人喜欢美丽的脸蛋儿,有的人喜欢丰腴的身材。有的人喜欢灵魂,有的人喜欢躯壳。有的人喜欢年轻的,自然也有人喜欢年纪大一点的……啊,太多太多了。世界那么大,人口那么多,别轻易地以己度人,也别轻易地批判人家的喜好。快乐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别人赋予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因为我感觉我很快乐。”
谢阑:“……”
低眉瞧着她那张明媚飞扬的脸蛋儿,还有她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叫做智慧的夺目光芒,看得谢阑有点恍惚。
她说得……好有道理……
不,有道理我也不能承认!
他移开眼,“你少给我灌输那些歪理邪说!”
静宜失笑,“小孩儿,不要自己蒙蔽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我没有给你灌输什么学术道理,我只是挡住阳光,叫你看见没有那些浮躁的浮光掠影妆点下,人间真实。”
她冲他调皮地眨眨眼。
谢阑:“……”
人间真实……可不就是人间真实?
爷爷喜欢女孩儿年轻貌美的皮囊,女孩儿喜欢爷爷用金钱为她妆点出来的精致生活,各取所需,各自快乐。
大男孩儿就这么无声地杵在那儿,内心里挣扎又挣扎。
他额下,那两条桀骜的浓密的眉,堆在眉心处攘来挤去,良久,慢慢舒展,彻底熄火,只咬着唇不服气地微眯眼瞪视着女人。
他冷峻的脸上,那神情别扭又委屈,抗争不过却仍旧忿忿不平,但终是在静宜面前低下了傲然的眉头。
病床上的谢艇,将这一幕看在眼底,深深地记在心上。
等到那二人皆沉默不语,他这回真正哽咽出声:“小阑,爷爷真的好想你。又一年不见了,你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谢艇眼眶湿润,老泪纵横,先看一看他挑中的得力手下庄静宜---他就知道派她去接孙子一定能马到功成。
如今看,她还带给他意外之喜。
他再望着那搁在心尖尖上疼的孙子谢阑,倍加感慨:“小阑,爷爷已经好多年没听见你在我面前说过这么多话了。”
静宜/谢阑:“……”